江南 5-7 雙規.民變


蘇州城里迅速傳播著一條小道消息,說是江南織造的曹寅父子因為頂撞欽差被當場拿下了,被織造署盤削多年的匠戶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當他們走到各自所屬的織廠門口看到蓋著大紅印章的告示時,懸著的心才放下來,幾十年來原來像烏云一樣籠罩在他們頭上的曹家終于倒台了。



蘇州府的達官顯貴們也在最短的時間內收到了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曹寅是何許人也,那可是三朝元老,世襲侯爵,江南織造的靈魂人物,蘇州上流社會的中堅力量啊,沒想到就這麼隨隨便便的被人拿了。那欽差算什麼玩意,不過就是一介武夫罷了,仗著從龍有功就不把江南士紳放在眼里,說拿就拿,還有沒有王法了,還有沒有天理了?



蘇州府上上下下立刻動了起來,官員們去大觀園欽差行轅打探案情,士紳們聯名具保希望能先把人贖出來,還有一批在暗中糾結力量,企圖給欽差大人施加壓力,讓他明白江南士紳們是個團結的整體,想隨意欺壓可沒那麼容易。



賈雨村領著一幫蘇州府的官員找到劉子光,委婉的問起為何要逮捕曹家父子,劉子光一臉驚愕的說:“賈知府何出此言,本官並未逮捕曹大人啊,只因涉及織造署的一些錢銀方面的問題,故此請他們二位在規定的地點,規定的時間內把事情說清楚而以,到目前為止他們的烏紗還在頭上戴著呢,各位還請放寬心。”



賈雨村氣的鼻子都歪了,這算什麼事?在規定的地點規定的時間交代問題,不就是軟禁麼。這欽差大人行事未免忒莽撞了些,象曹寅這樣級別的官員即使是持有尚方寶劍的欽差也不能隨意處置,只能由禦史彈劾,內閣上奏給皇帝之後才能處置,這年頭的尚方寶劍其實並沒有戲文里說的那麼牛比,想斬誰就斬誰的,最多就是一種代表皇權的禮儀用具罷了,可是偏偏這位對官場套路不熟悉的劉子光愣是拿尚方寶劍當回事了,賈雨村是新近上任的蘇州知府,能謀到這份肥缺全靠了曹家的打點安排,他一直想找個機會好好報答曹家呢,眼下哪有袖手旁觀之理,他據理力爭,想說動欽差大人按正常的司法程序來處理此事,可是劉子光就是軟硬不吃,任憑他們怎麼勸都置之不理。



賈雨村沒轍了,客客氣氣的給劉子光拱拱手,帶著一幫大小官員扭頭就走。劉子光也不相送,等他們出了門才回頭問道:“他們父子招了沒有?”



身後是南廠的刑訊高手,聽到大人發話趕緊答道:“回廠督,曹家父子囂張的很,抵死不肯招供,大人交代過不准用刑,所以目前暫無進展。”



劉子光沉吟一下道:“把他們分別關進小房間,門窗封上不透光,然後用電燈對著臉照,十二個時辰輪番審訊,不讓他們睡覺,我倒要看看曹家人是不是鐵打的。”



所謂刑訊高手也只是擅長使用各種刑具,如上老虎凳灌辣椒水,皮鞭蘸鹽水之類的肉刑,對于廠督大人說的不讓睡覺的逼供辦法有些不以為然,但還是領了指令下去忠實執行了。




賈雨村里去不久,大觀園門口便聚攏了上百名織造局的工匠,而且陸陸續續還有人不斷的圍過來,自從劉子光和曹家翻臉逮捕了曹氏父子以後,大觀園里的曹家奴仆就都離開了,附近巡邏的蘇州府衙役也不見了蹤影,只剩下百十名紅衫團的士兵守著園子,眼看著工匠們越圍越多,黑壓壓的人群已經有上千了,不過目前這些人還保持著克制,沒有發動對大觀園的沖擊,紅衫團士兵們都把火槍裝填好了,刺刀也擦得雪亮,只要那群人向大觀園發動沖擊就開槍鎮壓,這些人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當年面對成千上萬武裝到牙齒的韃子兵他們都不曾有半分膽寒,更何況這些手無寸鐵的工匠呢。



此刻劉子光正拿著千里鏡站在大觀樓的二層上遠遠注視著大門口的情形呢,他看了一陣子後問道:“這些人你認識麼?”



“回大人,那幾天領頭的是織造署的管工,後面有曹家的家仆,還有一部分民戶,就是靠織造署給活計賺錢的民間織戶,其他的人就不認識了,看樣子絕非善類。”說話的正是花炮,他手里也拿著一杆千里鏡。



劉子光冷笑一聲,那群人是曹家安排來給自己施加壓力的是毋庸置疑的了,看後面那幾百個穿著工匠服色的家伙都是滿臉橫肉,眼神凶狠,肯定是當地的潑皮無賴了,居然想靠這些人對付久經沙場的鎮武伯,未免太兒戲了一點吧。



“好了,你下去吧,去把真正的工匠們召集起來。聽我的吩咐行事。”劉子光把花炮派出去之後,又叫過來兩個侍衛,讓他們分別去蘇州衛和蘇州府衙尋求支援。



過了片刻,大門外的人群終于開始行動了,他們一邊向大觀園逼近,一邊有節奏的喊著口號:“還我曹大人!還我曹大人!”當隊伍逼近大門的時候,一個白白胖胖的家伙揮著拳頭嚷道:“欽差抓了咱們的衣食父母曹大人,就是斷了咱們的活路,工友們,咱們能不能答應?”



“不能!不能!”所謂的工人們一起揮起了拳頭怒吼道,隨後從隊伍後面飛出無數臭雞蛋、爛菜邦子之類的垃圾,不消片刻,大觀園門前便一片狼藉。紅衫團的士兵們都摩拳擦掌的准備沖出去大打出手,可是大人的命令卻遲遲不下。



就這樣鬧了半個時辰,鬧事的人群看見園子里面沒有反應,再次投擲起雜物,這次不是臭雞蛋了,而是具有殺傷力的磚頭瓦塊,從千里鏡里看過去,藏在後面的人群里似乎隱約有兵器的閃光,如果讓這千把暴民沖進來難免一場惡戰,士兵們一邊躲避著磚石的襲擊,一邊焦急的問各自的班排長,為什麼還不反擊。



派出去求援的侍衛無功而返,據說蘇州衛的官軍開出去拉練了,只有十幾個老軍在營房里呆著,根本無力支援,蘇州府的衙役們也忙得很,據說現在整個蘇州城都亂套了,罷工的織造匠人們四處鬧事,府衙三班六房都派出去彈壓了,更是沒有人手來幫欽差大人解圍。




看來整個蘇州府都要和我過不去啊,哼!不管你們劃出什麼到道道來,老子全都接著,這些家伙也不打聽打聽欽差大人以前是干什麼的,那可是南廠的特務頭子,縱馬濟南生擒多爾袞的勇將,這種招數恐怕只會給始作俑者帶來更大的麻煩。只不過此時不便動用紅衫團進行鎮壓,雖說一百人足以降服這些暴民,可是真打起來就很難控制不出人命,如果打死幾十上百人這個問題就麻煩了,禦史和內閣都不會放過自己的,所以只能依靠花炮他們這幫受盡盤削的工匠們出馬了,不讓紅衫團出擊並不意味著忍讓,趁著大隊工人們沒到的情況下,劉子光讓人朝暴民群里施放了催淚彈。



催淚彈是南廠的最新科研成果,簡便易行取材方便,用燒紅的木炭和尿液就能做出來,尿液裝在木桶里,然後投一塊燒紅的木炭進去,木炭和尿液發生反應釋放出極其騷臭的氣體,這樣十幾枚簡易的催淚彈投出去之後,人群中彌漫開來白色的尿蒸汽,刺鼻辣眼的味道居然把人群逼退了片刻,可是這種武器畢竟沒有硬殺傷力,等煙霧散盡之後,暴民們再次聚攏過來。



眼看著那千把暴民群情激奮,在幾個帶頭大哥的挑唆下就要開始砸門了,這時候遠處有更多的人湧了過來,一個個都是衣著襤褸,面有菜色,但是精神卻極度亢奮,手里都掂著菜刀擀面杖木棍藤條之類的家伙,正是真正的織造局工匠,三四千人一邊朝大觀園這邊湧,一邊高呼著口號:“保護欽差大人!懲治貪官曹寅!”



兩撥人馬終于沖撞到了一起,先是言語上的謾罵,然後開始扭打起來,最後雙方全線壓上混戰起來,這時候大觀園的側門也打開了,幾十條精干的身影沖了出來,他們手持包著橡膠的鐵棒,專門找那些先前挑頭鬧事的人下手,一頓棍子迎頭砸下去把人打昏,然後朝園子里面抓,這不是紀律嚴明的兩軍對戰,而是兩幫組織性都很差的群體之間毫無協調性的械斗,所以持續的時間和烈度都比想象的要小的多,沒有一刻鍾,那些要求釋放曹寅的暴民們就做鳥獸散了。



幾個主使者都被抓進了園子,嚴刑拷打之下他們都迅速交待了罪行,原來這幫人是織造局派出來的,普通工匠不聽他們的號令,所以就利誘脅迫了一些靠織造局給活才能生存的民戶們過來鬧事,另外蘇州府還組織了一幫潑皮無賴跟著混水摸魚,那幾個領頭的就是脫了公服的衙役。



這下可好,送上門來的罪證有了,敢用這樣的損招對付欽差,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劉子光立刻傳令召集人馬,要把蘇州知府並織造署的其他官員一並抓回來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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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兩個小故事,小時候住在大雜院,家門口都用下水道,每天的夜香就倒在里面,某天剛到了一壺夜香下去還沒流走,正好煤球爐換煤球,我突發奇想將換下來的乏煤球投入了下水道,結果一股沖天的白煙升起,熏得我頭暈眼花,實在是太難聞了,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想發明一種化學武器……



另一個故事是朋友說的,小時候有個同學特別壞,冬天教室里生爐子,老師讓每人帶兩個煤球去,此人弄了倆煤球放在胡同茅廁的陳年老尿里浸泡了一夜,又曬了一天,然後帶到學校,摻到其他同學的煤球堆里,然後耐心等待,終于有一天輪到他那兩塊加過料的……結果可想而知,絕對的毒氣!還是慢性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