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對峙



這句話,仿佛是丟進油鍋里面的一滴水,鄒大夫瞬間炸了,身後那些大夫也都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麼.

"胡言亂語,邸下十幾年的癇病,怎麼就不是了?!"

周恒低頭笑了,朝著鄒大夫抱拳微微躬身說道:

"鄒大夫怎麼急了,您是上醫,周某不敢反駁,不過公子的脈相,剛剛諸位都診治過,何不聽聽大家的意見?"

此言一落地,那群清平縣的大夫都愣了,這是要他們口供,剛剛確實都診治過脈相,不過人家是禦醫,如果反駁,豈不是......

這些人瞬間蔫兒了,沒一個說話的,鄒大夫冷哼了一聲,一臉的鄙夷之色.

正要說什麼,那個屈大夫再度站了出來,他朝著鄒大夫還有劉公公等施禮,說道:

"老夫進門就給公子診治過,不過遲遲並未下結論,公子脈體闊大,充實有力,來盛去衰,這與癇病發作相去甚遠,只是痛症,並未發現別的問題,可是手足和頭顱抖動,口有白沫,這又與脈象相逆,所以遲遲未曾確診."

身後的眾人都點頭,他們也探過脈,基本就這個感覺,所以誰都沒給出結論,隨即附和道.

"是啊,在下也是如此判定."

"確實如此."

"......"

周恒朝著屈大夫微微躬身,"多謝屈大夫直言,就如鄒大夫所言,我們都是鄉野大夫粗陋寡聞,那麼我想問問鄒大夫,我們都能診治出來的症狀,您怎麼就判定是癇病?況且是十幾年的癇病,還常年服藥醫治,這作何解釋?"

劉公公眯起眼盯著周恒,暗暗瞥向鄒大夫,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鄒大夫此刻真的慌了,一個人反駁可以懟回去,所有人都如此判定,也見識了朱筠墨的脈象,他一時間有些語塞.

稍微沉吟片刻說道:"邸下的癇病與尋常病患不同,脈象上很難發現,不然也不會幼時差點兒落入湖中,唯獨症狀能觀察一二,你們查探不出極為正常."

周恒恍悟,"哦,原來鄒大夫一直是靠症狀觀察."

"是也."

周恒走到朱筠墨身側,抓起一那個擦拭過唇邊白沫的帕子遞給鄒大夫,臉上掛著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

"既然如此,請鄒大夫查驗一下,公子剛剛嘔出的是何物?"

鄒大夫一頓,瞬間瞪了眼,"你竟敢如此侮辱老夫......"

周恒帶著不解,微微蹙眉.

"侮辱?身為醫者,要有仁心仁術,別說是病患嘔吐之物,即便是排泄的黃白之物也要仔細觀察,這都無法做到,還配稱其為醫?"

屈大夫首當其沖,快步走到周恒身側,拿起帕子聞了聞,瞬間瞪圓了眼睛.

"這......這是堿......"

聽到屈大夫的驚呼,鄒大夫此刻也一驚,沖上前一把將帕子扯過去,送到鼻端嗅了嗅,抬眸看向周恒已經什麼都明白了.

"你誆騙老夫?"

周恒聳聳肩,極為滿意地點點頭.

"對啊,鄒大夫觀察能力太差了,周某就是誆騙你."

屈大夫不解地指著朱筠墨說道:"可是,剛剛公子渾身有節律地顫抖,這......"

"施針,周某給公子施針,做出癇病發作的樣子."

"大膽!"

周恒搖搖頭,"我是誆騙了諸位,若不如此怎知你的行徑?話說回來,鄒大夫不是更為惡劣,誆騙了公子以至于整個甯王府十數年,讓一個毫無病患的孩童服用藥物,你意欲何為?難不成你想控制公子,或者......通過公子控制甯王?"

大帽子誰不會扣,張口就來的東西,這玩意不花錢,想要多大就多大.

絕對不能給對方翻盤的機會,不然別說朱筠墨,就是自己這條咸魚,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朱筠墨抓著周恒的手臂,雖然沒回頭,不過周恒能清晰地感知到,朱筠墨渾身都在顫抖.

憋了這麼多年的話,被周恒揭穿,一下子說出來,這種感覺有委屈,有暢快,還有一絲無奈,周恒非常了解.

鄒大夫似乎還要說什麼,被身側的劉公公一拂塵甩了過來.


"夠了,鄒大夫退下,回京城咱家自會向太醫院稟明此事,來人將鄒大夫押下去."

鄒大夫懵了,張口就要求饒.

"公公明察......"

龐霄微微蹙眉,這是要帶鄒大夫走.

可是出了這個門,誰知道你們如何處置?

隨即,趕緊攔在劉公公身前.

"劉公公,此刻鄒大夫還不能帶走,主子一直是鄒大夫照顧的,如今查明主子壓根沒有病,卻被這歹人用藥十幾年,如此大事要稟明大同,由王爺定奪吧?"

劉公公冷冷地笑了一下,"哦,小霄子你的意思是,咱家會徇私?"

龐霄沒挪步,還是攔著劉公公的動作.

"劉公公見諒,此時事關重大,誰也不清楚,鄒大夫是否受人指使,此事關系到甯王府的血脈安生,主子也是陛下親封的世子,多少雙眼睛都在看著,草率行事,如若王爺或是陛下問起,無法交代."

"如若咱家非要走呢?你還要動手不成?"

龐霄還是沒有動,抬頭盯著劉公公的眼睛,說道:

"劉公公自是可以隨意離開,不過這鄒大夫,必須留下,我自會派人押送他去大同."

如此一來,就僵持到這里,雙方人劍拔弩張,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厮沖了進來,看到這陣仗直接跪了.

匍匐著朝前挪了兩步,磕磕巴巴地說道:

"稟......稟霄伯,大同來人了......"

這句話,再度讓整個房間炸了,朱筠墨一慌差點兒將周恒拽倒,整個人已經躲在周恒身後.

劉公公波瀾不驚的臉上,也顯出驚愕之色.

鄒大夫瞬間腳下發軟,直接跪坐在地上.

要知道平日無論發生多大的事兒,大同那位甯王,都是不聞不問,沒想到今日竟然派人來了.

龐霄反應最快,直接迎了出去,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幾人走過來,趕緊拜倒.

只見三個人走了進來,全都身穿鎧甲,周恒正在想,是否需要施禮,就見為首之人,已走到龐霄身側,將他扶起來.

"龐公公快請起."

龐霄這才抬頭,見到來人頓了頓一時間沒有想起來.

"你是......"

那人低聲說了兩個字,周恒距離遠沒有聽到,不過龐霄顯然是楞了一下.

"老奴見過蘇將軍."

隨即恍悟趕緊站起身,不過沒有上前寒暄,畢竟房內還有諸多人.

那人環顧了一下,舉起一個卷軸,朗聲說道:

"傳甯王口諭,自即日起,世子朱筠墨無需京城派禦醫診治.免除趙炳淵授課之權,之後另行指派,世子應閉門謝客,無故擾世子讀書休養之人,可由龐霄自行處置.禦醫鄒志勳,即刻押送京城,報太醫院論處,諸事由龐霄全權定奪."

這一番話讓眾人都極為震驚,這是那個對朱筠墨不聞不問的甯王嗎?

周恒伸手抓住朱筠墨,一把將他從床上拽下來,低聲催促道.

"謝恩啊!"

朱筠墨沒穿鞋子,直接跪在地上,一時間有些哽咽,定定地看著來人.

"謝父王恩典,筠墨領命."

龐霄等人也都拜倒,那鄒大夫已經有些懵了,一把抓住劉公公的袍子,不斷向上攀爬.

"公公救我,公公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