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裝暈



此時周恒已經可以斷定,孟孝友並非短時間內中毒,這需要一個積累量,被針刺和盛怒不過是個誘因,那毒素已經深入骨髓.

"發際線邊緣,頸部,手掌,多處能看到大塊大塊的灰黑色丘疹樣斑塊,孟孝友正值壯年,這並不是年老後形成的色斑,而是因為長期接觸毒素留下的痕跡."

屈大夫這回有些糊塗了,"你說長期接觸,就是說沒人給他下毒,而是日常經常接觸的毒素?看來這毒不是那些找他作證之人下的,如此說來,豈不是我們這些醫者都會接觸了?"

周恒頓了頓,"醫者所用的藥物都有兩面性,既可以成為救人的聖藥,也可以成為殺人于無形的利器,很多藥物過量或者制作不當都可以產生毒素,危及性命,不過孟孝友這些斑塊,卻讓我斷定他所中之毒,乃是朱砂."

屈大夫一怔,"朱砂,這朱砂鎮靜安神驅蟲的功效都非常顯著,我大梁國還有佩戴朱砂的習俗,怎麼就能中毒了,這簡直是笑話."

周恒聽屈大夫如此說,趕緊翻開孟孝友的衣袖,左右看看.

果然,右手腕上果然帶著一串鮮紅欲滴的手釧,看著里面閃亮亮的金屬光芒,伸手觸及,溫潤似乎帶有溫度,周恒能夠斷定,這就是朱砂晶體.

不過這樣的晶體遇熱或者焚燒,還是會有高濃度的汞蒸發,因為朱砂主要成分就是硫化汞,預熱汞就會蒸發出來.

汞與蛋白質中的疏基有特別的親合力,高濃度時,可抑制多種酶和活動.

進入體內的汞,主要分布在肝腎,而引起肝腎損害,並可透過血腦屏障,直接損害中樞神經系統.

不過這些跟屈大夫說多了,沒有意義,畢竟無法解釋化學的相關知識,別看他們對神經可以理解,但是化合物,卻真的難以解釋.

周恒看著屈大夫,走到孟孝友的面前,示意屈大夫拔開孟孝友的口腔,隨即說道:

"你剛才看到了,我並未檢查孟孝友的口內,如若是因為朱砂使他中毒,那麼孟孝友此時,不單單是皮膚上出現帶丘疹樣斑塊,面色青灰,口腔內牙齦會有出血,如若掰動牙齒,還有松動,如若觸及腹部肝髒和脾髒有所腫大."

屈大夫來了倔脾氣,趕緊湊到孟孝友的身側,舉著燭台,撐開他的口腔看過去.

果然看到牙齦的位置有血跡,手指輕輕晃動門牙,果然不似常人那樣堅固,稍微觸碰就感到搖晃,這確實有所松動.

屈大夫沒氣餒,擦拭了手指,觸及孟孝友的左右上腹部,肝髒無需用力探查,就感知到大小,脾髒也是一樣.

按照周恒小冊子上寫的,常人脾髒是無法觸及,而孟孝友的用手摸到不說,還很堅硬.

周恒挑起眉,一副了然的神態,屈大夫湊過來,攤開雙手,周恒嫌棄地趕緊遞給他酒精棉球.

"先消毒再說."

屈大夫沒嫌棄,擦著手問道:

"我天天觸碰藥材,別說是朱砂,旁的藥物我也天天碰,我怎麼沒中毒?"

說著將雙手舉到周恒面前,周恒笑著說道:

"屈大夫別急,不是說朱砂吃了就中毒,或者壓根兒不能碰,這朱砂里面的汞,只有遇熱才會蒸發出來,是無色無味的氣體,可以被人呼吸進去,這汞也被稱為水銀."

屈大夫一臉的沉思,"水銀我自是聽過,仿若銀河般耀眼,不過這是皇家秘術所用的東西,據說可以為尸身防腐,皇帝的大墓里面都用水銀,這東西碰了是要殺頭的,沒想到朱砂中竟然能出來水銀."

周海一臉的疑惑,"既然大梁國盛行這朱砂手釧,難道沒有律法禁止?"

屈大夫搖搖頭,從荷包里面掏出來,一個紅繩拴著的石頭,正面是鮮紅的顏色,雕刻的是一只大象,栩栩如生,背面是黑黃色的石頭,周恒看看隨即點點頭.


"這就是朱砂的,不過純度沒有特別高."

屈大夫拿回來,小心裝起來.

"這是我女兒托人給我打造的,大梁國崇尚佩戴朱砂石,難道這東西可以害人?"

周恒搖搖頭,"只是如此佩戴不但沒有毒害,還會安神驅蟲,它只是怕遇熱."

屈子平將吊墜兒收起來,歎息一聲,這樣的毒,已經超出他的認知,一時間竟想不到解決的辦法,看看診床上的孟孝友.

"既然你認為他是中毒,可有什麼方法治療,至少要讓他能開口說話吧,不為救他性命,至少可以供述一些經過."

周恒點點頭,"我也這樣想的,屈大夫麻煩你施針吧,百會,人中,頰車,地倉,極泉,尺澤,太溪,太沖,足三里,中脘,內關,三陰交,要溫針灸,就是施針後,在針尾插上艾條點燃,效果可加倍."

屈大夫沒去問為什麼,這針灸和艾灸在周恒這里竟然可以如此使用,讓屈大夫瞬間有些恍悟,溫針灸三個字非常貼切,溫灸和針灸結合,這樣的效力已經擴大了不知多少倍.

想到這里手上沒停,趕緊拿出自己的金針,將艾條切成寸許的段,插在針尾,這才開始施針.

周恒所說的穴位,完全印刻在屈大夫的腦海中,這是要醒神通竅疏通經絡,片刻所有插著艾條的銀針都已經施針完畢.

周恒已經叫王三順進來,他天天按摩施針,對著小人紮,這回不用那麼麻煩,照顧孟孝友就行了.

"小三兒將針尾的所有艾條點燃,然後用兩根艾條不斷炙烤孟孝友的太陽穴,別燙傷他,我要這里出現密密麻麻的小水泡才行,萬不可破潰."

王三順點頭稱是,抓起火折子快速點燃所有艾條,隨後抓著兩根艾條吹亮頭部,這才開始炙烤太陽穴.

孟孝友不知是因為施針的原因,還是這些艾條的煙嗆得,原本取針後很安靜,此刻有些躁動起來.

周恒退後,將門簾掀開通風,這十四根艾條點燃,診室跟燒了柴火似的,不說濃煙滾滾也差不多,抓著一個折扇不斷扇著.

門口的患者都抻頭向里看,不過煙塵太大完全看不清什麼,孟德亮只是跪在門前,老老實實等著,偷偷抬眼看,見幾人都忙著,擔憂的心也稍微放下一些.

兩刻鍾後,煙塵見見散去,周恒示意王三順起針,王三順趕緊端著一個盆子,里面有半盆水,手上蘸著冷水去抓金針,隨後將還燃燒的艾條和金針全都丟在水盆里面.

隨著滋啦滋啦的聲音,所有金針都起了.

周恒走進,看看孟孝友太陽穴兩側,水泡細密,非常均衡,沒有出現過大的水泡,也沒有破潰.

孟孝友歪斜的嘴角,已經看著正了一些,雖不至于完全閉合,可口水幾乎不流了,頭雖然還在震顫,也比之前好了許多,雙眼緊閉看不出是睡著了還是怎樣.

屈大夫上前,用酒精棉球擦拭了一下施針的位置,抓著孟孝友的手腕探查脈搏.

越是查看,眉頭越是緊蹙.

王三順有些擔憂地看向屈大夫,這表情讓人著實緊張.

"屈大夫這是咋了?難道嚴重了?"

周恒朝著王三順的屁股,抬腿就是一腳.

"端著盆出去,人家沒臉見人知道不,好不容易能裝暈,你還追著問,看不出眉眼高低的東西一邊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