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章【此仇不報枉為人!】
清晨,一輪紅日緩緩從東方升起,朝霞染紅了東邊的天空,霞光穿過云層灑落在聖佩德羅灣,數不清的碼頭工人在港口上忙碌著.一艘艘裝滿貨物的游輪駛出港口,悠長的汽笛聲劃破了清晨的甯靜.
一輛輛警車呼嘯著朝碼頭西邊駛來,刺耳的警笛聲讓整個碼頭顯得氣氛十分緊張.
事實上,碼頭的工人都知道,昨晚下半夜的時候,華人幫在碼頭西邊的倉庫遭到了血洗!
這件事情在碼頭傳的沸沸揚揚,工人們都知道警方是來調查這件事情的.
只是讓他們覺得奇怪的是,在那些警車中央還有一些汽車並非警車,尤其是最中央那輛加長林肯,一看就是有錢人才能買起的汽車.
李逸坐在加長林肯里,望著即將抵達的倉庫,一臉陰沉的表情.
方景明死了!
當李逸一開始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根本不相信這個事實.因為方景明作為洛杉磯華人幫的軍師,負責幫內的走私生意,擁有大批能打的手下,而華人幫在聖佩德羅灣的根據地也是除了中國城外,人手和火器最多的一個根據地.在李逸看來,以那幫烏合之眾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對華人幫在碼頭的根據地產生威脅,更不要提血洗!
然而……理智卻告訴李逸,一切都是真的,牛林生不可能用這種謊言來騙他.
冷靜下來後,李逸跟牛林生詢問事情經過,可是一問三不知,牛林生對于事情經過一點也不了解.
對此,李逸試圖從小七那里得到事情真相,可是……讓李逸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小七整個人傻掉了--醫生告訴李逸,小七遇到了重大的打擊,精神方面出了問題,不要說回答李逸的問題,連話都不知道說了.
無法從小七那里得到事情真相,李逸又立刻打電話向詢問西頓和希曼,結果二人均是剛剛得到消息,對此,李逸只好跟隨西頓來到了碼頭.
兩分鍾後,車隊在碼頭西邊的倉庫前停了下來,排了一條長長的車龍.
在車隊抵達之前,倉庫周圍已經被警方封鎖了,除了警察之外,倉庫門口還站著不少華人幫的成員,這些人都是牛林生接到命令後,第一時間拍到這里的.
此時,上百名華人幫成員紅著眼睛堵住了倉庫入口,禁止那些警察進入.那些按照西頓的命令提前抵達倉庫的警察們一臉無奈地站在門口,根本無法進入倉庫.
眼看車隊抵達,領頭的警察快步跑向西頓的汽車,在離西頓一米的地方站住,敬禮彙報道:"報告長官,倉庫門口有大量華人幫的成員,他們阻止我們進入,請指示!"
西頓沒有回答手下的話,而是掃了倉庫門口一眼,然後轉身朝李逸的汽車走來.
"李,你的人擋在了倉庫門口,我的人沒法進去."西頓走到李逸身邊,皺眉說道,顯然,西頓對于華人幫那些成員的做法是相當不滿的,這是典型的妨礙公務,只是礙于李逸的面子,他不敢發火.
在西頓說話的同時,李逸的目光投向了倉庫門口的那些華人幫成員.那些華人幫成員的表情看起來極為猙獰,就仿佛一頭頭發怒的公牛一般,他們的眼圈紅的嚇人,甚至,其中一些人的眼眶都濕潤了.
顯然,他們已經進倉庫里面看過了.
看到這一幕,李逸的眼角肌肉瘋狂地跳動了幾下,隨後面無表情地對西頓道:"你和你的人先在外面等一下."
說罷,李逸不等西頓回話,直接帶著櫻花,傑斯特和牛林生朝倉庫門口走去.
倉庫門口那些華人幫成員早已將目光投向了李逸,當他們看到李逸朝倉庫門口走來時,一個個像是受委屈的孩子見到父母一般,眼圈立刻濕了,甚至身子都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
而那些堵在倉庫門前的警察則是識趣地給李逸四人讓開了一條通道,在他們看來,西頓沒有阻攔李逸四人,那麼自然是允許了.
"大哥!"
"大哥!!!"
……
當李逸四人來到倉庫門口時,門口的華人幫成員聲音沙啞地喊出了這兩個字.他們其中一部人更是無力地跪在了地上,淚水染濕了他們的臉蛋,而那些沒有跪下的人則是緊緊地咬著嘴唇,他們咬得是那般的用力,以至于嘴唇上滲出了鮮血.
聽著這一聲聲大哥,看著這些人無助的樣子,李逸的心頭不由狠狠一震!
我是他們的大哥!
心頭充斥著這個念頭,李逸第一次清醒地認識到,眼前這些人不僅僅是他複仇的棋子,還是他的手下!
這些身在異國他鄉的人跟隨李逸,將命賣給李逸,圖的就是可以過上好日子!
而如今……倉庫里的人全部死了.
李逸竭力地控制著自己的表情,他慢慢地走向跪倒在他面前的華人幫成員,摁住那名華人幫成員的肩膀,聲音沙啞地說道:"兄弟,我們不哭,哭是沒有用的,哭只會讓我們的敵人笑話我們!"
說到這里,李逸幫著那名華人幫成員擦去了臉上的淚水,然後大聲喝道:"起來!像個爺們一樣站起來!"
李逸這一聲怒吼用盡了全身力氣,不但倉庫門口的華人幫成員聽到了,就連遠處的西頓等人也聽到了.
所有人都從李逸這句怒吼中聽出了憤怒!
第一個站起來的並非跪倒在李逸身前的那名華人幫成員而是遠處的一名華人幫成員,那名華人幫成員起身後,其他跪倒的華人幫成員接二連三地站了起來,他們狠狠地抹掉了臉上的淚水,紅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李逸,似乎在等李逸下達命令.
對于此時的他們而言,只要李逸下達命令,他們會立刻拎著腦袋當尿壺去和殺死方景明一干弟兄的仇人拼命!
李逸沒有立刻下達命令,而是低沉地說道:"跟我進去!"
說罷,李逸率先朝里面走去,而堵在倉庫門口的華人幫成員則是主動遞讓開了道路.
原本在倉庫門口的時候,李逸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道,等到走進倉庫的時候,空氣中的血腥味道更濃了,甚至,借助倉庫里昏黃的燈光可以看到,整個倉庫的上空漂浮著一層鮮紅的血霧.
血霧下面是一具具沒有腦袋的尸體!
那些尸體幾乎全部都被鮮血染紅了,有的甚至被子彈打成了篩子,內髒都露了出來!
而那些尸體的腦袋則是全部被人用利器割了下來,堆在了一個地方!
望著那一具具鮮紅的尸體,望著那些死去華人幫成員臉上死不瞑目的表情和瞪大的眼珠時,李逸只感到自己的心髒仿佛被人用重錘狠狠地砸了一下似的,疼的讓他無法呼吸!
就連殺手出身的櫻花和特種部隊出身的傑斯特看到這幅如同地獄一般的場面,臉色也是微變!
至于牛林生,當他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他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干了似的,無力地跪倒在地面上,胡亂地抓著自己的頭發,無聲地嚎了起來,他的臉部肌肉完全扭曲在了一起,眼睛紅的嚇人!
而跟在李逸身後的一些華人幫成員都情不自禁地跪了下去,面對這一幕,望著那些往日弟兄慘死的模樣,他們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一次,李逸沒有再讓身後那些華人幫成員起來,而是邁著沉重的步伐朝倉庫中央那堆人頭走了過去.那堆人頭看起來有上百個,堆積在一起,看上去像一座小山頭一般.
而堆積在最上面的赫然是方景明的人頭!
和其他死去的華人幫成員不同,方景明的臉上並沒有不甘的表情,也沒有露出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他的眼睛是睜開的,那雙已經失去光澤的眸子里流露出的目光給人一種死寂的感覺.
望著那雙失去光澤的眸子,李逸不由想起了當初來到華人幫後第一次上位就是在這里!
那一天,李逸帶著小七等數十人來到了碼頭,接待他的人是方景明.
"你的事情我已經聽老唐說了,本來我以為是孟蜀那小子帶人過來,卻沒有想到這次任務由你來執行."
"年輕人,雖然我不知道老唐為什麼這次派你過來!但是,我必須要告訴你,這次的事情十分棘手!"
"小逸,我知道你迫不及待地想出頭,可是這次的事情危險系數實在太大,你考慮清楚,畢竟,日後有的是出頭的機會."
"既然你意已決,那麼我就不說了!我和弟兄們等著你活著回來!"
這一刻,李逸想起了當初方景明接待他之後對他所說的一番話,他甚至清晰地記得,方景明的普通話並不標准,話音中帶有濃重的廣東口音.
那一次是李逸第一次和方景明見面,兩人沒有任何交情,可是方景明卻以一個長輩的身份告誡李逸不要魯莽,李逸最終還是單槍匹馬地去海上和非洲幫的人干架,並且以一己之力干掉了六十個非洲幫成員,一戰成名,徹底在華人幫站穩腳跟.
"小逸,你知道嗎?當年我和唐海,孟風他們一起出道,我們幾個人組成一個小團體,最終混出了名堂.在那些打拼的日子里,我一直站在他們身後,充當軍師的角色.後來,我們混出名堂了,唐海為了大哥的位置殺了孟風.他本來是十分忌憚我的,可是他知道不能殺我,因為他需要我來給他賺錢,給他在關鍵時候出謀劃策,所以他做了一件事情!"
"唐海雖然手段高明,可是眼界終究要差一些,很多事情他能看到眼前,看不到未來.比如你,如果我是唐海,我斷然不會讓你加入華人幫.可惜,唐海他太看重眼前利益了.不過,唐海這個人雖然眼界狹窄,可是他的智商不低,他看人看得很准.我自從進入黑道後就跟他在一起,我的性格他很清楚."
"唐海知道我心軟,別人若對我有恩,我必加倍奉還!所以,唐海為了讓我心甘情願地為他賣命,他將心愛的女人讓給了我!"
"唐海雖然為人自私,心眼小,可是在大局面前,他是一個心狠之人,你可以說他是一個合格的梟雄.當年,我和唐海愛上了同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的姿色談不上優秀,可是擁有一個中國女人所有的品德.我雖然擅長出謀劃策,可是面對女人時,卻是一個內向之人,不懂得如何表達,只能將那份愛意留在心中.相比而言,唐海則不一樣.他的表現渴望很強烈,在他的強追猛打之下,他得到了那個女人的心.而就在這時,他也發現了我其實也愛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現在是我的妻子!"
"無論過去還是現在,我都很愛我的妻子.所以,對于唐海的割愛,我沒有拒絕!"我得到了心愛的女人,同樣,我給唐海打了幾十年的工.這些年,唐海能夠在洛杉磯自立為王,並且沒有被紐約那幫老家伙搶走權力,大多都是我給他出謀劃策,而華人幫能夠發展狀態,收入一天比一天增多,也是我給他的!他用一個女人換取了幾十年的風光,對于他而言,似乎賺了."
"原本,他一死,我和他之間就扯平了,我也該到了離開的時候了.你雖然優秀,可是我沒有理由給你繼續賣命.不過,我也說了,我這個人心軟,縱然我能不管其他人的生死,可是我放不下那些我一手帶出來的弟兄.所以,你的請求,我答應,不過兩年以後,無論你說什麼,我都會離開."
"因為,我不欠你什麼!!"
……
李逸同樣想起了當初顛覆唐海的掌權成為華人幫龍頭後和方景明進行的那次促膝交談.
那一次,李逸請求方景明留下來.
但是方景明告訴李逸,他只幫李逸兩年,兩年以後他將徹底退出江湖!
而如今,方景明死了,他的手下也死了.
這麼多年以來,他老早就有了退出江湖的打算,卻因為放不下手下那些兄弟留了下來.
這一留,卻是永遠都無法離開了,而他的那些手下也沒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樣過上好日子.
想到這些,李逸的視線模糊了,他仿佛看到那雙失去光澤的眸子在對他訴說著什麼,他的腳步變得愈加沉重了起來,淚水從他的眼眶中湧了出來,染濕了那張堅毅的臉蛋.
他沒有去擦臉上的淚水,而是邁著沉重的步伐徑直走到了方靜的人頭前,愧疚地說道:"方叔,對不起!"
"砰!"
說話的同時,李逸就地跪了下去,膝蓋砸在地面上發出一聲悶響.
"砰!"
下一刻,那些站在門口的華人幫成員也跪了下去,他們用這種方式表達對死去弟兄的尊重.
李逸像是沒有察覺到疼痛一般,臉上沒有絲毫痛苦的表情,而是怔怔地看著方景明那雙失去光澤的眸子,顫抖著伸出手,輕輕地擦去了方景明臉上的血跡.
方景明的皮膚很黑,此時卻被染成了紅色,任憑李逸如何努力都擦不掉那滲入膚色里的紅印.
"方叔,您累了就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交給小逸去做,如果小逸處理不好下面的事情,那麼等小逸到了陰曹地府您想怎麼懲罰小逸都行."
李逸喃喃自語地說著,顫抖著將手放在了方景明的眼睛上,輕輕將方景明的眼皮抹了下來.
李逸的動作很輕,生怕會吵到方景明似的.
做完這一切,李逸慢慢地拿起方景明的人頭,起身走到側方那一堆尸體當中,仔細地尋找著方景明的身子.
李逸清晰地記得,方景明的個子很矮,不足一米六,而且有一個特點:腿短,身子長.
功夫不負有心人,約莫一分鍾過後,李逸找到了方景明的身子.方景明的上身中了好幾槍,整個身體完全被鮮血染紅了.
李逸慢慢地走到方景明的尸體旁邊,將方景明的人頭和尸體放在了一起.
做完這一切,李逸起身看了一眼門口跪著的華人幫成員,沒有去擦臉上的淚水,而是沉聲道:"都起來,幫弟兄們把頭和身子放到一起."
包括牛林生在內的所有華人幫成員都默默地站了起來,邁著沉重的步伐朝李逸走了過來.
而櫻花和傑斯特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無論是櫻花還是傑斯特都是第一次見到李逸流淚.
他們一直認為李逸是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根本不可能流淚!
相比而言,傑斯特還好一些,當初在戰場上,當他看著如同親兄弟一般的戰友死去的時候,傑斯特同樣也哭過.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兩個足以用鐵骨來形容的爺們都哭過,不是因為自己,而是為他人!
至于櫻花則無法理解這一切!
殺手出身的她從小養成了冷漠冷血的性格,跟隨李逸後雖然有所改變,可是改變很微弱.
盡管她不理解那個在她心目中早已紮根的硬漢為什麼會流下眼淚,可是她卻能夠感受到李逸身上那股悲涼的氣息.
這是櫻花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感覺.
幾分鍾後,那些死去華人幫成員的人頭和尸體放在了一起.
包括李逸在內的所有人手上都沾滿了鮮血,看著那堆積如山的尸體,他們的眼圈紅的嚇人,呼吸也變得極為急促!
"跪下!"
李逸低沉地說了一句,然後第一個跪倒在地.
牛林生等人聽到李逸的命令,二話不說,直接跪了下去,而櫻花和傑斯特則是微微猶豫了一下,沒有選擇下跪.
對于他們而言,他們只是忠于李逸,華人幫對他們沒有歸屬感.
"此仇不報枉為人!"
李逸說著率先帶頭磕頭,一時間原本安靜的倉庫里響起了"砰!砰!"的聲音.
隱藏在聲音背後的卻是滔天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