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王霸之道 第六章 重甲騎兵


敵人已經近在眼前,稀稀落落的弓弩從敵陣里射了出來,根本就對我們構不成任何威脅,全身都被重甲保護起來的重甲騎兵,根本就不是這些弓弩所能傷害得了的。

我的猜想完全正確。

從官軍士兵眸子里流露出的恐懼我便知道,他們從未曾經曆過如此可怕的沖鋒!我的重甲騎兵發起的沖擊就像是驚濤駭浪,讓他們從靈魂深處感到恐懼不堪!我一點也不擔心薛濤會事先挖好陷坑來對付我的重騎。

她終究不是神仙,從未曾見過這種戰術之前,她是不可能想出如此具有預見性的戰術的。

我再次重重一夾馬腹,戰馬最後一次加速,人馬的速度已經達到了極限,幾乎是一眨眼之間,我已經狠狠地撞入敵陣之中!鋒利的長矛毫無阻礙地刺穿了一名軍官的盾牌,然後將他的胸膛刺穿,血花飛濺中一條生命已經灰飛煙滅……

我的去勢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將軍官的尸首掛在長槍上,一直往前突刺,我就像是一柄鋒利的匕首,深深地紮進了官軍擺設的所謂“天門陣”,呼息之間,我便已經突入了陣中一箭之地,長槍揮舞之間,官軍的尸體如稻草般在我兩側倒伏一地!

我的烈火槍法施展開來,就如長河大浪,一波接著一波將血腥的死亡帶給那些可憐的官軍,我躍馬殺場所向披靡,厮殺之間手下絕無一合之將……

更猛烈的沖擊伴隨著我麾下第一波沖擊騎兵的到來而上演。

如果說我是一柄鋒利的匕首,那麼我麾下兩百鐵騎的正面沖鋒就像一柄沉重的馬刀,狠狠地在沖擊正面橫斬而來,毫無思想准備的官軍成片地被斬倒,眨眼之間,我率領僅僅兩百鐵甲重騎便已經將所謂的“天門陣”沖擊得支離破碎……

我胸中激蕩著瘋狂的戰意。

這樣的結果定然大大地出乎薛濤的預料,真想看看她此時此刻的表情呀?

我心里湧起一股抑壓已久的悶氣得以發泄的暢快,仰天長嘯一聲再次催動戰馬,受到我嘯聲的指引,押後的其余一千八百名重騎兵也開始發起排山倒海般的沖鋒,不過他們並非從正面發起進攻,而是從兩側迂回包抄,誓要將列陣濟州城外的五千官軍悉數殲滅,這——是我早就想好了的。

不過讓我心驚的是,在我們的山崩海嘯般難以阻擋的沖擊面前,官軍表現出了令人震撼的頑強!不能不佩服他們的斗志還有他們無畏的勇氣,很多時候他們都是在以血肉之軀阻擋著我們前進的腳步,雖然——那實在是徒勞。

與其說是一場戰斗,這更像是一場屠殺!

兩千人對五千人的大屠殺。

無論官軍如何變化陣勢,無論他們如何左右換位,更無論他們手里玩些什麼花樣,我和我的騎兵只認准一樣——凡是在地上跑的,一律殺無赦!凡是擋在前面的,一律用槍挑死,用刀砍死……

薛濤費盡心機的“天門陣”像冰雪遇見烈火般消融崩潰。

在傷亡了將近一半之後,頑強的官軍終于明白他們的抵抗是沒有任何用處的,再抵抗下去只能是被人像牲畜一樣屠殺掉!他們的斗志終于冰消瓦解,斗志一旦喪失,便再沒有坦然面對死亡的勇氣,滿臉沮喪地開始四下逃竄……

我奮力一擊,將抵擋了我整整三個回合的軍官刺成對穿,然後將他的尸首高高拋起,聚集在他周圍的那群頑強的官軍終于徹底崩潰,發一聲亡命而逃,再後面,密密麻麻的官軍陡然一空,我終于看見了薛濤的本陣。

終于看見了薛濤,更看見了她此時臉上的神色。

蒼白、迷惑,還透著些許的痛楚,既便身處血腥的殺場,我亦忍不住從心里流露出濃濃的憐惜,也許,我不該讓她敗得這般慘的。


“薛濤!”我引槍駐馬,神定氣閑帶著指點江山的豪情,居高臨下地望著薛濤,朗聲道,“天門陣已經破,你還有話說?”

薛濤臉色微微一變,但馬上便嫣然一笑,眉目如花笑道:“寨主此言未免太早,戰事才剛剛開始,如何便言勝負?方才不過是一道開胃小菜罷了,不過小女子不能不承認,寨主之用兵仍是大大出乎小女子預料。”

“知道就好!”我長笑一聲道,“萬里錦繡江山唯有能者居之,薛濤小姐若不惜屈身下嫁,在下定然虛後們以待,如何?”

薛濤嫣然一笑,百媚俱生。

“小女子還是那番話,寨主若能破了天門陣即便甘作奴婢。”

我深深地望進薛濤的眸子里,胸中湧起強烈的占有欲,直直地刺進她的芳心!

然後我催動戰馬,揮槍向薛濤沖去,已經重新列隊的重甲騎兵響應我的召喚,對薛濤最後的本陣發起致命的沖鋒,只要沖破了薛濤最後的本陣,她的官軍就將徹底崩潰,我甚至已經可以想見她被我生擒時那沮喪的模樣……

薛濤的獨輪小車倏忽隱入陣中,然後一標騎悍的軍馬如磐石般擋在了我們面前,領頭的一員大將虎眉環眼,頷下鋼須根根直豎,尤其是臉上一塊碗大的青痕,好不醒目,濃重的殺機從眸子里沉沉射出,直直地盯著我,厲聲喝道:“西門慶,敢和某單挑麼?”

我霎時收縮心神,眸子劍一般刺入對方心里,一股凝重的壓力霎時傳來,壓得我心胸煩悶。心神狂震之下,我的斗志卻是霎時被激起,激烈的內息在我體內翻騰,驟然間我有了股強烈的殺機,竟是誓要殺盡天下蒼生……

我綽槍在手,勒馬停步,厲聲道:“來將通名,西門慶槍下不挑無名之輩!”

敵將臉色深沉如海,殺機凝重如云,森然盯了我一眼,聲音透著莫名的金鐵之音,令人霎時聯想到金戈鐵馬的血腥沙場,似有撲鼻的血腥味迎面襲來……

“某乃楊志,西門慶你死到臨頭了!”

我心頭霎時一陣猛顫,居然便是楊志!與林沖並稱柱國二驕的楊志!終于有機會和林沖級別的高手一爭長短了嗎?我的心髒不爭氣地劇跳幾下,再難掩飾自己人心中的激動!這一刻,我心里並無絲毫畏懼,強大的自信讓我相信,既便是天神擋在我面前,我亦要將他擊得粉碎……

“楊志!”我森然厲喝一聲,先聲奪人,“且吃我一槍!”

我奮力一夾馬腹,戰馬早已經箭一般沖出,楊志幾乎同時起動,兩人對沖而進眨眼間便將這一箭之遙的距離用遠,潮水般激蕩的殺氣開始激烈地交鋒,蕩起殺場煙塵彌漫……

我睜目如電,森然盯著楊志,手里沉重的鑌鐵長槍已經毒蛇般直取楊志咽喉,一槍既出內力如長江大浪般順著我的胳膊再順著長槍噴湧而去,從玄黑的鑌鐵長槍上霎時騰起一抹黑色的厲焰,仿佛整支長槍都在頃刻間燃燒了起來……詭異奪目!

楊志的眸子里掠過一絲森然,整個人仿佛屹立風中的磐石,冷冷地承受著我噴湧而至的殺氣,巋然不動!面對我帶著吞吐黑焰襲至的長槍竟是恍如未見,眉頭也不曾蹙一下!

冰寒的殺意從斜下方利箭般射來,我幕然一顫,長槍去世勢愈疾……

這是一場膽量與斗志的較量,我絕不能被楊志逼迫改變攻勢,否則一旦落于下風與這樣的高手過招將很難扳回劣勢!

好一個楊志,居然對我刺向他咽喉的鑌鐵長槍不理不睬,仍然固執地以長刀斜劈而上,大有縱然被我一槍洞穿咽喉亦要將我攔腰斜上切成兩片之決死意志!

我亦不為所動,這一刻無論如何都要撐住!

我非常相信,楊志絕不會願意和我這樣一個山寨的頭領同歸于盡。


我的冒險再一次得逞,楊志並不曾打算與我同歸于盡,幾乎是電光石英鍾火之間,他歪身閃避,身形一變也讓他斜劈而上的大刀走勢稍稍一變,僅僅這稍稍一偏,楊志的大刀險之又險地貼著我的胳膊掠過,毫厘之差沒能卸下我的一條胳膊!

兩馬交錯而過,我跟楊志連兵器都未曾撞一下,但個中凶險只有我跟他兩人知曉!若是方才楊志亦如我一般毫不相讓,只怕此時此刻我們兩人皆已經濺血當場!當然,如果真的那樣,身亡的只會是楊志,他的大刀卻不可能將我斬斷頂多只能讓我身受重傷而已!

戰馬沖出幾步,來不及多想,我和楊志已經勒轉馬頭再次沖鋒。

這一次,我決定全力以赴,高手相搏勝負只在一招之間!無須無謂的花招,我只需將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智慧還有勇氣集中于一招之間發出,以達到完美的一擊,這便是我最後的殺意!

我仰天長嘯一聲,雙腿一夾馬腹整個人已經騰空而起,在騰離馬背之前我的足尖狠狠一點戰馬馬背,這一點是如此用力,以至于這一點之下戰馬便哀鳴著倒斃于地!但我卻已經天馬行空般騰空而起……

楊志正好策馬沖至我前下方。

“踏碎虛空!”我狂吼一聲,鑌鐵長槍已經被我掄圓然後帶著雷霆萬鈞之勢重重地砸了下去,長槍劃破空氣發起尖銳的嘯聲,槍身上的黑焰卻是越發奪目旺盛,仿佛一條烏黑的巨蟒,凶悍無匹地向著楊志頭頂罩落。

楊志幕然抬頭,眸子里露出森然的冷色。

似有莫名的厲焰在他的眸子深處燃燒,激烈的殺意從他的臉上噴湧而起,給人以整個人驟然間放大了一倍的錯覺,下一刻他手里的長柄大刀已經詭異地來到了空中,狠狠地迎上了我的鑌鐵長槍……

“當!”

一聲響徹云霄的交鐵交鳴聲。

我感到自己的長槍被狠狠地彈了起來,虎口一麻潮水般的反彈力已經順著胳膊倒湧而回,如巨錘般撞在我胸口,我慘吼一聲頓時感到窒息,再難吸進哪怕一口新鮮空氣!整個身軀也仿佛驟然間麻木了一般,再也沒有知覺……

但我心下卻是興奮之極,因為我知道楊志定然比我還要慘。

如果是林沖對面,我不知道他將會怎樣化招我的這一招踏碎虛空,但以他那日輕松化解李綱的踏碎虛空來看,我這一招要想傷他根本就不可能!但我知道,楊志已經確確實實地傷在了我的槍下,無論他的受有多重,至少……他已經受傷了。

我飄然落地,以雙腳站在地上,凝目前望……

煙塵散處,楊志正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一縷汙血順著他的嘴角溢了出來,形容慘厲!他的一只腳仍然深深地陷在地下,而那匹可憐的戰馬則仍然被他騎在身下,早已經被壓斷了脊梁,掙紮著仍未斷氣……

震天般的烈采聲自我軍陣里傳來,列成整整齊齊的一排的梁山騎兵紛紛揮槍歡呼,士氣大長,而反觀官軍陣中,因為楊志的落敗,頓時神情沮喪士氣低落!

如此機會,我自然絕不會錯過。

對于戰場上的手下敗將,我不願意給他們任何機會!長笑一聲,我引槍前沖,正欲趁勢一槍將楊志結果了,突然一道冰寒的冷意從我身後襲來,我霎時警覺往旁邊一閃,只聽篤的一聲,一支金翎羽箭已經電一般貼著我的耳朵飛了過去,深深地刺入了堅硬的地面,只留下尾羽兀自顫抖不已……

我霍然轉身,花榮正神情瀟灑地策馬而立,白袍白甲宛如三國趙云,俊逸的臉龐上盡是冷森森的殺機,右手持弓左手綽槍,肅殺的冷風蕩起他白色的披風,搖蕩生姿,威武至令人窒息!

“花榮!”


我森然倒吸一口冷氣,再顧不上攔截落荒而逃的楊志。

花榮策馬向前數步,一引手里銀槍,凝重的殺氣立時將我牢牢鎖定,森然道:“數日不見,寨主功夫又見長進!當真可喜可賀。”

我霍然抬頭,森森望進花榮的眸子里,然後我便毫無征兆地仰天長笑起來,宏亮的笑聲越過了戰場上空傳出很遠很遠!仿佛裂帛之音破空而過……

這是我跟吳用定下的進兵暗號,一旦我發出長聲大笑,他便需立即策動八千步兵從兩面三刀冀發動攻擊,定要將濟州城外的五千官軍聚而殲之,甚至趁勢攻下濟州城。

眼下薛濤既然連花榮也派了出來,想必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只需再將花榮擊敗,此天門陣必然告破!到時候薛濤縱然有通天之能亦難挽回敗逃之勢。

濕滑的灼意從我持槍的右手虎口傳來,不停地提醒著我,我已經身受不輕的傷,如果再與花榮這樣的高手交手勝負難料!但我絕不想錯過這樣的良機,定要將薛濤的五千官軍一擊而潰!

花榮冷森森地盯著我,既不躍馬進攻亦不張弓射箭,仿佛他只是奉命監視我一般,並不曾立即發動進攻。

我森然舉起長槍,引向虛空。

森然整齊的喝叱聲自我身後沉沉而起,急促的馬步聲開始緩緩接近我身後,我知道近兩百名重甲騎兵已經緩緩地擁到我身後,但等我手中長槍狠狠揮落,他們便將再次發動排山倒海般的沖鋒……

既然已經擊敗了楊志,我便再不願意跟花榮玩一對一的單挑!

他花榮縱然有通天之能,亦不可能在我的側旁威脅之下對我的鐵甲重騎造成怎樣的傷害?離開了花榮,我想象不出這些殘存的官軍還憑什麼來阻擋我鐵騎前進的步伐?

仿佛預知了我的鐵騎既將發動潮水般的攻勢,花榮亦將手中雪花槍引向虛空,他身邊那些半志渙散的官軍便重新集結起來,在他的身後聚集成密密麻麻的一團,緊緊地將薛濤的車駕護在中間。

我霎時蹙緊眉頭。

記得在一本軍事小說中看過,在野戰中遇見了騎兵步兵唯一的對付辦法便是聚集成厚實的方陣,與騎兵硬拼!眼下花榮的密集陣形無疑切中了密集陣形的要害,定然會給我的重騎沖鋒帶來不小的困擾。

但這一切同樣無法阻擋我擊潰官軍的決心。

我冷吸一口氣,正准備將手里的長槍狠狠壓下,嘹亮的牛角號聲再次倏揚而起,籠罩了整個戰場,我倏然掉頭,忽然發現前面緊閉的濟州城大門緩緩地打了開來,高高懸起的吊橋也緩緩地垂了下來……

原本神情冷肅地聚在花榮身後的官軍頓時像被注射了強心劑般歡呼起來,沉沉的歡呼聲如浪潮般蓋過了整個戰場,淹沒了一切。

我心冷如冰,根本不為所動!

吳用的八千步兵已經從兩翼支援了上來,濟州城里只有區區五千守軍,縱然傾巢而起,亦不可能對軍構成任何威脅!況且,濟州城里的官軍出城來救援,正是我所希望看到的,一切都是我跟吳用所想,朝著好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