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平定江南 第三章 風云變幻


登州距離林州,直線距離不足五百里!

快馬一日即至!但這五百里,卻成了生死時速!

如果花榮和史文恭能夠趕到戰場態勢明了之前趕到戰場,那麼就能一舉擊潰史文俊的右翼,然後以雪崩之效應擊潰李綱的中軍!

而如此關勝、林沖的大軍在花榮和史文恭到來之前崩潰,那麼花榮和史文恭的一萬人便毫無意義……

但薛濤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否定道:“大將軍何需如此憂心?史文俊雖然一舉擊潰了蘇軾的大軍,但他麾下也不過二十余萬部,減去和蘇軾厮殺時減員的人數,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略遜于關勝的禁衛軍團,以奴家看來,曹州戰場,李綱占據優勢!但在林州戰場卻是關勝占據絕對的優勢,想來,此時此刻的史文俊也是在苦苦支撐,以便李綱擊潰林沖之後好騰出手來襲擊關勝的路呢。”

“啊?這……”經薛濤這麼一說,我才想起關勝的禁衛軍團也有二十萬人之多,比起史文俊的大軍並不處于劣勢,頓時一拍腦門自嘲道,“嘿,為夫真是急糊塗了。”

薛濤嫣然一笑,沖我道:“不過派譴花、史兩將率軍出擊卻是半刻不得遲延!”

我凝重地點頭,厲聲向外面的士兵喝道:“立即有請花榮將軍和史文恭將軍!”

花榮和史文恭很快便到來。

簡單地將整個戰場的態勢向兩人介紹了一遍,然後我直接命令道:“你們點齊一萬禦林,火速馳援林州,務必要趕在天黑之前抵達林州,協助關勝的禁衛軍團擊潰史文俊的右翼,明白了嗎?”

花榮和史文恭的眸子里露出狼一般的眼神,狠狠地瞪著我厲聲道:“末將明白!”

我滿意地點頭,揮手示意兩人前去。

花榮和史文恭很快便點齊一萬禦林,火速增援林州戰場。

送走花榮和史文恭,我和薛濤重新回到大地圖之前,薛濤美目輕柔地望著軍用地圖,漂亮的娥眉再度輕輕蹙起,陷入了沉思……

……

李綱大營。

一騎快馬如飛而至,馬未停馬背上的士兵已經如飛而下,一名武將迎上前去,士兵便壓低聲音跟武將耳語了一陣,武將又急急走到李綱跟前,輕聲道:“大帥,史將軍急報,他的右翼已經難以支撐了,請求大帥早些發兵救援!”

李綱臉沉似水,平靜地說道:“讓史將軍再堅持一會,轉告史文俊,要不惜一切代價再堅持兩個時辰,只要兩個時辰之後他的右翼還未潰敗,本帥便給他記首功!”

武將應諾一聲,向著滿臉希冀的傳令兵急步而去。

這時候,原本平靜的地平線上突然升起了一條淡淡的墨線,在天藍色的天空和碧綠的原野之間,顯得如此突兀和刺目……

在極短的時間里,這條墨線便變得又濃又粗,隱隱的雷聲也開始從空中傳了過來!

“終于來了麼?”李綱的眸子里掠過一絲冷漠的厲色,業已花白的眉毛輕輕地跳了一下。

輕輕地掠了一眼側方平靜的原野,李綱的眸子里古井不波,沒有任何人能夠猜到,此時此刻,李綱的心中在想些什麼?

……

林沖躍馬馳騁,沖在隊伍的第一位。

腳下的大地正在潮水般的後退,如雷般的蹄聲早已經讓他的耳鼓麻木!仿佛這世間除了如雷湧動的蹄聲便再無其它聲音!戰馬富有節奏的跑動,將地面的距離迅速拉近,幾乎是霎息之間,原本遙遠的軍陣便已經清晰可辨……

下意識地緊了緊手里的鐵槍,林沖心中掠過一絲複雜。

二十年的師徒情誼,終于要對決沙場了嗎?

但一股冰冷的殺意馬上便將林沖心中湧起的柔情淹沒!為了武將的榮譽!

林沖厲喝一聲,在如雷的蹄聲中竟也如此清晰可聞!

策馬疾馳的士兵跟著林沖將手里的鐵槍壓下,長長的刺槍平端在手里,越過戰馬足有三米之遙,頓時在沖陣之前形成了一排鋒利的槍林!帶著排山倒海的沖擊力,遠道而來的鐵甲重騎以無可阻擋的雄邁氣息撞上了南宋軍厚實嚴整的防禦陣形!

仿佛一波洶湧的巨浪狠狠地撞在堅實的磐石上,頓時濺起一團團浪花!

但這不是雪花的浪花,而是血紅的浪花!

騎兵鋒利的刺槍毫無阻隔地刺穿了數排防禦士兵的身軀,但重甲步兵的長矛同樣刺穿了第一排騎兵的身軀!

這是以命搏命的厮殺,這是招招見血的決斗!

人命在這里毫無意義,他們代表的只是一個個數字,在眨眼的短暫霎間,數以百計的士兵便已經痛苦地死去!或者頭顱粉碎,或者身軀對穿,或者被人攔腰砍為兩截……

身為主將的李綱和林沖的決斗,尤其慘烈!

在第一次沖鋒里,林沖和李綱的戰馬便已經狠狠地互撞在一起,頓時同化為一團混合肉泥!林沖的鐵槍和李綱的大矛在空中激烈相交,瘋狂撞擊,發出激烈而密集的雷音,居然震碎了兩人戰圈里諸多士兵的耳膜……

亡命的撞擊和刺殺仍在繼續!

在這里一切技巧和騎術都屬多余,甚至連勇氣和力量都顯得不再那麼重要!

一方是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疾撞而來的鐵甲重參,一方是堅如磐石巋然不動的鐵甲步兵!雙方的撞擊顯得毫無花巧卻又慘烈空間!

但無論如何慘烈,最終的結局卻只有一個!

不是鐵甲重騎沖垮了鐵甲步兵,便是鐵甲重騎的沖擊波在鐵甲步兵的防禦陣前撞得粉碎!在極短的時間里,雙方的傷亡便在急速上升……

林沖和李綱都使盡渾身解數,意圖一擊斬殺對方!

因為他們很清楚,只要斬殺了對方,那麼便意味著這場戰爭的結束!但這對知根知底的師徒,相互間太熟悉了,要想分出勝負,卻是如此艱難……

……

“騎兵!”薛濤指著巨幅的軍用地圖,突然輕輕地叫起來,“奴家想明白了,是騎兵!”

“什麼騎兵?”我有些茫然地望著薛濤,一時間感到滿頭霧水,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

“天哪!李綱隱于暗中的力量定是一支精銳的輕騎!”薛濤的粉臉忽然間變得煞白,“夫君你有沒有發現,從林沖將軍和關勝將軍傳來的軍報上,與之敵對的南宋軍里均沒有一支騎兵隊伍,哪怕是幾千人的騎兵都沒有,這太反常了!”

我心大駭,失聲道:“夫人是說,李綱這厮將一支龐大的騎兵偷偷藏了起來,趁著兩軍在激烈的會戰時,從斜刺里殺出,然後一舉鼎定戰局?”

“是的!”薛濤輕輕地歎息了一聲,“而且這支騎兵一定隱藏在曹州戰場!因為李綱知道,如果能夠擊敗林沖的討逆軍團,既便犧牲史文俊的整個右翼也是值得的!”


我聽得幾乎亡魂皆冒!

在曹州戰場,林沖的兵力本就遠遠不及李綱,進行規模空間的大會戰,本就是在勉強支撐,如果再有一支生力軍從斜刺里殺出,只怕林沖的討逆軍團立時便有潰敗之憂!將肯定無法堅持到關勝擊潰史文俊前往增援……

薛濤再歎道:“眼下曹州戰場殺得昏天黑地,無論這支輕騎是偷襲曹州大營還是從側翼掩殺,都會給林沖的軍團帶來極大的威脅!可是現在……再要通知無論如何都是來不及了!”

“唉,這麼說來,只能寄希望于軍師能夠料敵于機先,早早布下破敵之策了!”我輕輕地歎息了一聲,心中卻十分明了,這純屬癡心妄想!要知道這次大會戰本就是李綱所精心策劃,我軍卻是被動參與,任吳用再神機妙算,只怕也難以料到啊……

……

曹州城內。

凌振興沖沖地押著一千支火槍趕到,吳用親自出城迎接。可是望著凌振身後空蕩蕩的車隊,吳用目瞪口呆地問道:“咦,凌大人,丞相讓你運來的一萬顆地雷呢?怎麼一顆也不曾看見?”

“什麼?”凌振愕然地回瞪著吳用,氣鼓鼓地責問道,“不是你命我將一萬顆地雷就地埋設沂臨道上?現在卻又要問我討這一萬顆地雷,卻是何道理?”

吳用頓時臉色一變,失聲道:“凌大人說笑了吧?在下幾時讓人通知你將地雷埋設沂臨道上的?需知這一萬顆地雷可是我軍用來對付李綱隱而不發的騎兵隊的最後利器,如果沒有了這一萬顆地雷,我軍以什麼對付李綱的騎兵隊?”

“不會吧,吳軍師!”凌振大驚失色道,“你這玩笑未免開大了!在沂臨道上可不就是軍師你親自前來,命下官將一萬顆地雷埋下?當時還有多位同僚在場,皆可以作證,下官並未欺瞞軍師。”

凌振喚來幾位下屬一對質,果然皆聲稱當時乃是吳用親自前往沂臨道,讓他們埋設的地雷。

“壞了!”吳用臉色慘白,失聲道,“凌大人當時除了看到吳某之外可還曾看到其余諸位將軍?”

“這……軍師是怎麼了?怎麼反倒問起下官來了?”凌振搖了搖頭道,“當時除了幾位美麗的侍女陪著你之外,何來哪位將軍陪伴軍師?”

“壞了!”吳用臉色頓時慘白,跳著腳道,“壞了大事了!凌大人定是遭了賊人算計了,那厮分明是假冒吳某,唉呀,這該如何是好?現下林將軍又已經上了戰場,再讓他回來只怕是已經來不及了……”

“什麼?假冒!”凌振有些難以置信地望著吳用,凝聲道,“不會吧,下官雖然不通易容之術,但自信這雙眼睛還是沒那麼容易被人騙過,當時分明就是軍師你,又何來假冒之人?”

“此時懶得與你解釋!”吳用搖了搖頭,連聲道,“你那一千支火槍,還有一千火槍手呢?”

“喏。”凌振指了指身後,說道,“都在這兒呢。”

“來不及了!”吳用歎息一聲,向凌振道,“凌大人,你留下五百名火槍手,一定要堅守住曹州城!其余五百火槍手,立即隨吳某上戰場,救援林沖將軍!這五百火槍手雖不定能夠濟事,但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林州戰場。

關勝氣定神閑地跨坐戰馬之上,在他身後五萬精兵嚴陣以待。

“報……張清將軍急報!”

“講!”關勝一捋美髯,形容冷靜。

“張清將軍已經攻占四水鎮,並將敵軍圍困在一座小山上!張清將軍請示,是否不惜一切價代殲滅敵人?”

“傳令張清將軍,立即發動進攻,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里殲滅敵人!”

“報……裴如海將軍急報,經過五個時辰的激戰,裴將軍業已擊潰敵軍,裴將軍親手斬殺了敵營猛將方成允!眼下正在追殺敵軍殘兵……”

“報……武松將軍牢牢守住界橋擊退敵軍的五次瘋狂進攻,眼下正率部轉入反攻……”

“報……呂方將軍連克敵軍三座大營,兵鋒直逼史文俊帥營……”

“很好!”關勝神色灼灼地聽著快馬流水般將戰況傳來,轉頭向身邊的朱武道,“副軍師,你看是否可以給史文俊以最後一擊了?按照時間看來,現在林沖將軍那邊,應該已經比較艱難了,是時候給擊破李綱不敗神話的時候了。”

朱武略一沉思,點頭道:“按目前的戰場態勢來看,史文俊敗局已定,可他仍然沒有異常的舉動,看來他是真的已經山窮水盡了!”

“嗯!”關勝亦點頭應是道,“如果連本陣都被擊破,既便有奇兵殺出也是不能扭轉戰局了,看來史文俊定是奉了李綱之命,不惜代價也要拖住我軍,不讓我率軍增援林沖將軍啊。”

“擊敗史文俊,就拜托關將軍了!”

“那好!”關勝和朱武交換了一個眼神,森然道,“本將留下一萬人與副軍師留守大營,其余人馬,和本將一同出擊!”

關勝接過親衛遞來的大砍刀,高高舉起。

原本坐著休息的精兵見狀紛紛站起,一直聚集在關勝和朱武身邊的幾名師長更是風馳電掣般策馬跑回自己本陣,開始向自己麾下的團長下令,然後團長又將軍令傳遞給連長……如此逐計傳遞,進兵的命令很快便傳達到每一名士兵耳朵里。

除了留守的一萬精兵,其余四萬人立即緊張起來,刀劍出鞘,隊列整齊,准備出戰。一直從四周不斷傳來的厮殺聲早已經激起了他們心中的無限殺機,眼見得終于也要出戰,自是格外興奮……

……

史文俊大營。

戰報同樣如流水般傳進了史文俊的大營,但境遇和關勝卻天地之別!

傳進史文俊耳朵里的都是失利的戰報。一貫自負的史文俊至此不得不承認,由原來浙江衛戍軍改編而來的軍隊和禁衛軍團相比,實力上不可同時而語!在面對面毫無花巧的會戰中,禁衛軍團無論是在單兵作戰能力上,還是合成作戰的能力上都遠遠地勝過了他的南宋軍隊。

可以說,從一開始到現在,他都是毫無機會。

面對麾下將領雪片似的求援戰報,史文俊除了能神色猙獰地嚴令死守之外,卻沒有任何辦法!但既便是在最堅難的時刻,他都沒有喪失對李綱的信心!

在史文俊看來,李綱之所以命令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拖住關勝,那一定是有著更高的戰略目的隱藏其中!他史文俊自然是要不折不扣地拆行!所以,任由戰場上早已經險象環生,他也留著最精銳的五萬預備隊不曾動用。

這支由江南猛將童蛟率領的雄師,系由方臘的義軍中最精銳的十萬人整編而來,是整個南宋軍界最精銳的精兵!而這支精兵便是史文俊最堅實的家底,和蘇軾一戰,便是憑著這支強悍的精兵,一舉擊破了蘇軾堅固的鎮江城防,最終一戰以定江蘇。

“終于要來了嗎?”

當最後的戰報送到史文俊大營,一直神色躊躇的史文俊卻反而出奇地安靜下來,轉身面向西方,臉上露出了森冷的殺機……

一旁的謀士也適時冷聲道:“大帥,看來我軍接連的失利也影響了敵軍主將的判斷,他們定是認為我軍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大營再派不出更多的兵力支援四處戰場了!嘿嘿,關勝竟敢率區區四萬人,便硬撼我中軍大營,實是自投死路。”

一員上身赤裸,身上肌肉如根虯結的武將拎著兩柄銅錘大步踏進了帥帳,昂聲道:“大帥,要等到何時才准俺出擊?”

“童蛟!”史文俊霍然轉頭,冷森森地瞪著這武威猛的武將,凝聲道,“關勝已經率領四萬精兵殺來了,命令你的五萬人立即准備厮殺。”

童蛟嘿了一聲,目露興奮之色,奮然道:“太好了,俺定叫賊將關勝有來無回!”


第八卷 平定江南 第三章 風云變幻(下)

一行飛鳥突然從蒼茫的密林中驚起,撲騰著雙翅飛向遠處的藍天。

寂靜冷清的密森突然間厮鬧起來,人聲馬嘶里,便是原來平靜的地面也突然間顫動起來,隱隱的蹄聲越過了空寂的群山峻嶺,響成驚雷一片……

仿佛來自地獄的雄兵,無數的騎兵從密林中蜂擁而出,呼嘯著沖下了平緩的山坡,眨眼間來到了寬闊平坦的官道上,在他們身後,騰起的煙云直沖云宵……

這是一支全副武裝的精騎,嚴整的行進隊列顯示出他們經過良好的訓練,而身上暗紅色的制服也顯示出他們的陣營,是來自南宋的騎兵!

騎兵風卷殘云般彙入官道,經過短暫的列隊和調整,然後便如洶湧的潮水般向著南面急馳而去,馬蹄拍打在堅硬的官道石板上發出連綿不絕的隱隱雷聲,濺起的血塵久久籠罩著官道的上空,一陣清風刮過,顯出官道一側並不起眼的一座石碑,上面清晰地以紅漆繪著三個字——沂臨道!

……

朱武冷色冰冷地峙立林州城頭,遙望著遠處四起的烽煙。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存在,他的鎮定讓身邊的士兵緊張的心情得以平複,卻沒有人留意到,朱武的雙手正緊緊地按在女牆上,手背上的青筋已經根根暴起。

“軍師快看,那是什麼?”

一名負責嘹望的士兵突然驚恐地尖叫起來,手直直地指著林州的西面!

朱武看清士兵手指的方向,心里陡然一沉!

在那個方向,好像並沒有戰事發生,己方也並未派出一兵一卒在那個方向!因為那個方向根本就是自己的大後方,莫非……是汴梁的援軍來了嗎?

可是不對啊,比起林州戰場,曹州戰場似乎更需要援軍!

朱武凝重地轉過身來,正好看到天際一道墨線浮起,並且正以驚人的速度在靠近!

眨眼之間,那道墨線便已經擴大到了肉眼可辨的程度,已經可以看清楚,那分明是一支龐大的騎兵!

騎兵!

朱武痛苦得都想室息!汴梁軍里,除了林沖的討逆軍團有一萬鐵甲重騎之外,根本就再沒有半支騎兵啊……

……

“林沖,你完了!”李綱渾身浴血,手持鋼槍神色猙獰地站在一堆尸首之上!渾身的殺氣透體而出,激蕩著他的長須,威嚴如天際戰神。

林沖同樣渾身浴血,目光森然地站在李綱對面,如泉的鮮血正順著他手里的鐵槍汩汩而淌……

在兩人身邊,倒斃無盡的尸首!

經過一個時辰慘烈的交鋒,兩人統率的軍隊終于分出了勝負,林沖的鐵甲重騎終于突破了李綱的鐵甲步兵的防禦,但是最後突破的那名騎兵卻很無奈地倒在了李綱的槍下!參與這次慘烈厮殺的雙方將士,最後的幸存者只有兩人!

林沖還有李綱。

瘋狂的呐喊聲從李綱身後傳來,一大片黑壓壓的士兵正向著這邊急馳而來。顯示出李綱的援兵正在增援上來!同樣的呐喊聲還來自左邊和右邊……

林沖有些漠然地看了看自己身後,似乎也看到了隱隱約約的身影,正向著這邊急趕而來,但人數卻只有那麼一點,比起李綱聲勢浩大的援軍,相去何止千里?

“投降吧,林沖!”李綱冷漠地盯著林沖,森然道,“高宗皇帝才是大宋皇朝真正的繼承者,趙玲不過是西門慶手里的一枚棋子!加入南宋陣營,沒人會認為你是叛國賊。”

“恩師可是覺得自己已經贏定了?”林沖同樣冷漠地望著林綱,神色間沉凝似水,“大戰才剛剛開始,現在就下結論未免過早了吧?”

“不早,一點也不早!”李綱撫髯笑道,“其實從一開始,林沖你便已經注定了失敗了!為了這次會戰,為師苦苦策劃了半年之久,以有備擊無備,我軍又占據絕對優勢,勝負之數,不言自知!”

“是嗎?”林沖淡淡地望著李綱,臉上忽然浮起了一絲微笑,“就憑恩師隱藏于暗中的騎兵嗎?”

“不僅僅只是騎兵!”李綱淡然道,“如果僅僅只是騎兵,是不可能全殲你的討逆軍團還有關勝的禁衛軍團的,頂多只能打成一次擊潰戰!”

林沖神色一動,正欲發話。

李綱的神色卻是陡然一冷,凝聲道:“明間不多了,你快做個決定吧!”

林沖淡淡一笑,望著李綱朗聲道:“恩師,還是那句話,讓我們手里的兵器見個真章吧?”

……

“禦林!是我們的禦林軍!”

眼尖的士兵陡然亢奮地尖叫起來,指著潮水般湧來的騎兵隊,興奮得忘乎所以。

朱武手搭涼蓬,定睛望去果然看見來騎一色火紅色衣甲,當先兩面帥旗上書“花”“史”兩個斗大的字!

果然是花榮和史文恭率領的禦林騎兵隊!

朱武長長地籲了口氣,陡然感到一陣虛弱,無力地倚在城樓上差點癱倒在地。

“打旗語告訴兩位將軍,立即趕赴前面,增援關勝將軍。”朱武輕輕地說了一聲,終于無力地竣坐在女牆上。

洶湧而來的禦林輕騎如潮水般一分為二,繞過林州城,快馬繼續南下……

……

當!

關勝的大砍刀重重地和童工蛟的雙錘撞擊在一起,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兩人的戰馬再承受不住這般慘烈的震蕩,哀鳴一聲栽倒在地當場氣絕而亡!

“哈哈……”童蛟以雙錘不停地拍打著自己的胸脯,猙獰凶悍之氣盡露無遺。

關勝瞬時縮緊眸子,冷冷地盯著面前這鐵塔似的猛漢,心頭掠過一絲凝重。

“關勝,你死定了!”童蛟猙獰地盯著關勝,眸子里露出駭人的殺機,“某已經等你很久了!你的人頭——某要定了。”

一把清越的聲音適時在南宋軍陣後響起:“士兵們,只要殺了關勝,我們便贏了!殺啊……”

一直以來的失利早已經令南宋士兵心里憤激莫名,這時候終于有了渲泄的缺口,頓時將胸中壓抑已久的怒火瘋狂地傾泄在與之厮殺的禁衛軍團士兵身上,一名南宋士兵渾然不顧敵兵刺來的利劍,竟是直直地以自己的胸口迎上前去,然後在敵軍士兵一愕之間,他的鋼刀便狠狠地掠過敵兵的頸項,熱血沖天,頭顱飛起……

兩顆生命蕩然無存,汴梁城和臨安城里,那等待的怨婦里又多了兩名未亡人……


一名北宋士兵高高舉起手里的長槍,意欲狠狠刺落,刺向已經被他掀翻在地的南宋士兵,但他手里的長槍再沒能刺下,因為一截帶血的槍尖已經從他的胸膛突然穿出,滴血的槍尖洞穿了他的軀體,也帶走了他所有的力量……

一員南宋武將一招夜斬八方,將手里的大砍刀揮過一圈,頓時便有十數名北宋士兵被他腰斬兩截,哀嚎遍地!但他甚至來不及睜開因為熱血激濺而閉上的雙眼,一支鋒利的箭矢早已經直直地插入了他的咽喉,他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哼,便已經凝固在原地,腦子里最後浮起家中的妻兒影響,然後最後的意識迅速離他而去……

“吼啞!”

童蛟和關勝同時虎吼一聲,和身撲上,揮出了兩人各自最得意的一擊,誓要一擊斬殺對方于刀錘之下!

“啊……”兩聲慘哼清晰地傳入兩人身邊慘烈厮殺的士兵耳中。

童蛟的銅錘狠狠地撞在關勝的右胸,關勝分明聽到一陣清晰的骨骼碎裂的咯嚓聲,然後是一陣劇烈的煩悶和窒息,他感到再難以喘過氣來……

但對面的童蛟也沒能好到哪里去?

關勝的大砍刀狠狠地劈過他的肩胛,童蛟的一只胳膊連同他手里緊緊握住的銅錘飛出了百尺之外,余勢未盡之下竟硬生生撞死了兩名死死抱在一起,以牙齒互搏的士兵!

從空中往下看,激烈厮殺的戰場仿佛一鍋滾沸的開水,正在激烈地翻滾升騰,但濺起的並非水花,而是激烈的血花……但在這團激烈厮殺的滾沸開水兩側,兩片火紅的地毯正在迅速接近,以驚人的高速拉近……

平平……

連綿不絕的巨響響起,原本厚實的南宋軍兩翼士兵突然間成片地倒在血泊之中,一切都來得如此突然,當他們還專注于前面的厮殺時,來自兩翼的打擊猝然而至!

在最慘烈的時刻,花榮和史文恭率領的禦林輕騎終于適時趕到!

一萬人的禦林輕騎從兩翼包抄,把死亡和恐懼帶給史文俊最後的精銳——童蛟兵團。

一直在中軍冷靜地指揮變陣,不斷絞殺關勝軍的史文俊突然感到了兩翼的激變,但他還沒有明白怎麼一回事,他的額頭突然綻開了一朵巨大的血花,然後一頭栽落在馬下,變成了一具毫無意義的尸體,填充為了一次戰役中的一個陣亡數字!

遠處的花榮輕輕地收起手里的火槍,開始冷靜地填裝彈藥。

幾乎是在花榮開槍的同時,史文恭也找到了他的目標,史文恭一眼便看到了童蛟,這厮雖然失去一條胳膊,但渾身的驃悍之氣便是千步之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

林沖劇烈地喘息著,感到一陣陣的暈眩!

林沖知道這是因為激烈的厮殺所致,也許再有片刻功夫,無需李綱動手便是一名普通的士兵也能輕易地割下他的頭顱了吧……

李綱也好不到哪里去!林沖的頑強遠遠超乎他的想象,一直以來他總認為林沖的武藝雖然已經進入了和自己同樣的境界,但內力的精純必然不及自己,但經過和林沖的生死搏殺,李綱才發現自己錯了!

林沖不但在內力的精純上已經超越了他,便是在對烈火槍法的把握上都已經勝過了他!可以說,在武技上,林沖已經全面地超越了李綱,成為新一代的烈火槍法的掌門外人!李綱清楚,今天至所以能撐到現在還沒有敗在林沖槍下,全是因為他事先用了催功大法!將未來數十年精力集中在今天爆發……也就是透支生命。

“恩師,你這是何苦?”林沖輕輕地拭去嘴角的血跡,終于發現了李綱的異常。

李綱慘然一笑,驟然抖擻精神,蒼然一笑說道:“因為為師已經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將你生擒活捉!方臘,狼子野心,除了林沖你之外,放眼天下將再沒有人能夠震懾得了他!南宋——不能沒有你的鼎力相助。”

林沖慘然搖頭,澀聲說道:“恩師何故如此固執?竟不惜以自己性命為財注!林沖絕不會投效南宋的。”

“你會改變主意的!”李綱灼灼地盯著林沖,身上的衣衫突然間鼓了起來,便是滿頭銀發也開始無風自動,失去發髻的禁錮而披散開來,在空中飄舞成一團……

五百火槍手終于趕到林沖身後,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吳用引吭高叫:“林將軍可速退,速回回曹州大營!”

“恩師,告辭!”林沖臉色微微一變,向李綱拱了拱手,轉身便走。

李綱一嗔雙目,厲聲喝道:“哪里走!”

下一刻,李綱的身形已經騰空而起,驟然越過十數丈的空間,轉眼來到林沖的頭頂,林沖眉頭一蹙,臉上掠過一絲複雜至極的神色。

平平!

兩聲槍響,李綱泰山壓頂般壓落的身形陡然急速地翻滾起來,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退了回去,等李綱的身形落地站穩,剛剛一幕稍縱即逝,竟是仿佛什麼也不曾發生,他就一直都站在那兒似的,但一縷鮮血卻已經從他的臉頰上淌了下來。

李綱有些森然地掠了一眼吳用,然後看到了吳用身後的兩名士兵,以及那黑洞洞的槍口,心頭頓時掠過一陣陰云……

吳用強行壓住心底的興奮和期待,壓低了聲音,命令身後的士兵:“注意,所有士兵全部瞄准前面那老頭,只等我一聲令下便一齊開槍結果了他!”

吳用緊張地注視著李綱,腦子里已經開始幻想一旦結果了李綱,那麼也就意味著這場戰爭已經結束了!但遺憾的是李綱並不想配合他,幾乎是吳用話音剛落,李綱便已經閃身後退,迅疾無比地退進了增援上來的步兵方陣里……

吳用失望地歎息了一聲,知道已經錯失了一次徹底扭轉戰局的良機。

“軍師,你怎麼來了?”林沖有些疑惑地望著吳用,問道,“你離開了一旦李綱分兵襲擊曹州城,曹州城沒有大將鎮守豈非危險至極?”

吳用臉色慘然一變,歎息道:“林將軍,大事休矣,凌大人運來的一萬顆地雷已經讓人假冒我的樣子給騙走了。”

“什麼!?”鎮定如林沖聞言也頓時大驚失色。

吳用苦苦一笑,望著蜂擁而來的南宋士兵很快便將他帶來的五百人連同林沖和自己團團圍困起來,長歎道:“一步錯滿局輸!眼下也只能死戰以報大將軍的知遇之恩了。”

……

南宋軍中。

圍上來的帶兵將領有些焦急地沖到李綱面前,凝聲道:“大帥,大事不妙啊,左翼的史文俊已經全線崩潰了!中軍諸部和敵人厮殺得也是十分艱苦,討逆軍團比我們想象中戰斗力要強大得多啊,還有我們的騎兵隊到現在也沒有任何動靜!這都是怎麼回事?”

“你說什麼?”李綱的神色仍然鎮定,瞪著武將道,“史文俊的左翼已經崩潰了?他手里不是還有童蛟兵團完好無損嗎?最精銳的兵團難道竟然連一個時辰也沒能頂住?關勝的禁衛軍團有那麼厲害?這不可能!”

“千真萬確!大帥。”武將急得直跳腳,凝聲道,“而且,史文俊大帥和童蛟將軍都已經陣亡了!敵人的輕騎已經向我們曹州殺來了。這是林州那邊飛鴿送來的加急戰報,應該不會有錯的。”

李綱略一思忖,眸子里陡然掠過一絲駭人的冷色,厲聲道:“傳令,中軍諸部立即脫離和討逆軍團的接觸,且戰且退!但注意定要保留一支敢死隊,拼死阻擋敵軍的追擊!一定要最大限度地保留兵力退回長江以南。”

“大帥!”武將吃驚地望著李綱,問道,“那我們的騎兵隊呢?只要我們的騎兵隊及時出現,便完全可能擊潰林沖的討逆軍團!事猶可為啊!”

“完了!”李綱冷冷地瞪了將領一眼,森然道,“騎兵隊已經完了!”

李綱冷然說罷,不顧武將愕然的神色,掠了一眼大軍重重包圍中的吳用所率五百余人,眸子里掠過一絲駭人的殺機,森然道:“還有這數百人,定要殺個雞犬不留!林沖……既不能為我南宋所用,也斷不能留他在北宋為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