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低沉沙發,伴著海風,猶如哀鳴.
他背對著侯聽芙,不讓對方看到自己此刻臉上的表情是什麼模樣的.
說完這些話後,他咽了咽喉嚨,推著輪椅,想要繼續往前走.
他知道自己說的這些話,如同一把把刀紮在侯聽芙身上.
他知道她是個高傲,自尊心強烈的女人.
這樣的話語,能給她帶來巨大的傷害,會讓她鮮血淋漓.
可燕南潯何嘗不是鮮血淋漓的.
他的心髒在絞痛,他的身體和心,像被硬生生的分割出來.
侯聽芙一直說,鹿小幽,龍氏的醫療團隊能救他的.
可他自己非常清楚,自己所遭受的傷害是不可逆的,不可修複的.
連最強哨兵都抵禦不了的,死之皇妃的毒藥,又有誰,能讓他恢複如初呢?
男人的喉嚨里湧上一片酸澀,他如同林中中槍的猛虎,拖著虛弱疲憊的身軀,想要找一個誰也發現不了的地方,孤獨的死去.
"沙沙沙!"
侯聽芙追上來了,她繞到了燕南潯面前.
被黑暗所籠罩的海灘,只有朦朧的月色和星光,落在兩人身上.
燕南潯把臉撇開,他的容顏,沉默在了陰影里.
侯聽芙望著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他的身形依舊高大偉岸,如今他這般模樣,不止是周圍認識他,不認識他的人,連他自己都難以接受吧.
世人最見不得美人遲暮,見不得名將白頭.
而燕南潯他還未老去,卻在年輕氣盛的時候,遭遇這樣的打擊.
眼睛看不見了,腿也不能動了.
他的聽覺,嗅覺,感知能力依舊超于常人.
每一天,他都能很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體里的變化.
他清晰的感受著,自己在逐漸忘記.
他能很明顯的感受到,自己在墜入黑暗的深淵里.
讓一個無堅不摧的人,被拋棄在黑暗和絕望之中,讓他感受著,死亡是如何一點一點的爬上自己的臉頰,占據他的大腦.
有很多昆蟲是向光的,見到了光明,就會義無反顧的,朝著光所在的方向飛去.
也有很多昆蟲,是驅光的,一道光照進來,它們倉皇的鑽進更深的黑暗里.
如今的侯聽芙,如同光一般的存在.
而燕南潯是畏光的蟲.
侯聽芙靠近他一點,他就往黑暗里,退好幾步.
侯聽芙走到他跟前,是一抬手,就能觸碰到他的距離.
從她的頭發上,不斷有水珠低落下來,那些細小的水珠,被海風吹干,風化成鹽粒,還有一些水珠,直接鑽進了她的嘴角,從她的衣服上,掉落到地上去.
"燕南潯,你就當我,是在犯賤吧!"
女人的聲音低啞,如黃昏時候,迎著夕陽,吸了一口藍莓爆珠的細煙.
她的嗓音,比不上一般女性的輕柔,婉轉.
獨有的煙嗓,讓人聽了,過耳不忘.
"我就是犯賤,對你死纏爛打,我就是不要臉,賴在你身邊不走,連自尊都不要了."
吐出這番話的時候,燕南潯依舊想走,這一次,侯聽芙先他一步沖了上去.
她坐了上去,摁住對方的肩膀,纖瘦的沒有幾兩肉的雙臂從男人的後背處圈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