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扛尸之地

那個地帶著一種非常厚重的灰色穢氣,跟之前在旅舍和馬大柱子家里,都是一模一樣的.

程星河和啞巴蘭都跟著高興,就要過去,我卻一把拉住了他們:"別輕舉妄動."

白藿香冷冷的看著我:"你怕了?"

我對她也是無語了,指著那個地方就說道:"你看清楚了,這是個什麼地方."

這個山上林子多,那塊地方都是枯枝敗葉,乍一看不覺得,但是再仔細一看就能看出來,那塊地方邊緣有裂,分明是個地陷.

一上去,保不齊就要漏下去.

我自己則爬到了旁邊的一棵槐樹上往下看了看,心里頓時明白了,這是個扛尸地.

所謂的扛尸地,就是一方山呈現"c"形,圍住一塊陰地,這種地地基不穩,土質是一層一層的,跟梯子一樣,埋了人進去,棺材可以說是被扛在半空,隨時會陷落下去.

死人入土方為安,把尸體放在不上不下的位置,就淨等著詐尸吧.

白藿香著急了:"靠近都不能靠近,那你說怎麼辦?我爹已經消失那麼久了,他出事兒了怎麼辦?"

我比你還著急,我都沒幾個小時就要毒發了.

我克制住不爽,答道:"這不是有靠譜小路嗎?"

那個地陷旁邊還有一小片腳滑蹭出來的痕跡,上面還被枯枝爛葉細心掩埋住了,我就看出來了--這肯定是馬大柱子進出留下的.

我耐心的看了白藿香一眼:"你敢下嗎?"

不敢下,你就在外面等著.

誰知道,白藿香看都不看我一眼,過去就把那些枯枝敗葉給掀開了,下面果然是個黑魆魆的大洞.

白藿香一點都沒猶豫,手靈巧的攀在了邊緣,就下去了.

程星河都看愣了,低聲說道:"我以前還以為啞巴蘭是個女中豪傑,真沒想到白藿香才是巾幗英雄."

我答道:"人家好歹也是鬼醫,沒准見過的世面比咱們多."

這時我還想起來了,胡孤山的翠花說過,有一個鬼醫雖然是個小姑娘,可是醫術見識都特別高明,難不成冤家路窄,就是這個白藿香?

我也沒多想,就也一起下去了.

下面竟然別有洞天,還挺寬敞,顯然曾經是個挺氣派的墓室,上面應該是塌方了,才把這里給露出來.

而墓室之中,還真有一個很大的朱漆棺材--三和金合歡,確實是個女尸.

那棺材的木料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制式還是明清時期的制式,可木料還是曆久彌新,說明主家是個大戶.

我就想看看這個棺材的主人什麼來路,可周圍並沒有墓志銘之類的,就一個孤零零的棺材,怎麼看怎麼不對勁兒.

朱漆棺材上三長兩短的鎮魂釘已經沒了,顯然棺材蓋子被人打開過.

白藿香更著急了,伸手就要把棺材給掀開,不過她畢竟是個女人,也沒有那麼大的力氣掀開棺材蓋子,就冷冷的看著我們:"等什麼呢?"

我讓她催的心煩,就把燃犀油拿出來大家抹上:"這里的東西很凶,磨刀不誤砍柴工."

這塊地正在山脈陰處,是個小陰龍頭,靈氣很盛,這地方埋的時間長了,出魃都不奇怪.

我們遇上兩次魃,其實都不是憑著實力戰勝的,更多是靠了運氣--沙坪鎮旱魃是趁她白天沉睡,天師府陰陽魃是趁他五陽水沒干.要是那個紅衣女人是個魃,那我們還真是不好對付--就好像剛練武術的少年對抗某種拳法的老師一樣.


我們各自做好了准備,提防里面竄出個東西傷人,這才小心的把棺材蓋子掀開.

啞巴蘭都預備好把里面東西的腦袋擰下來了,可開了棺材,我們三個頓時一愣.

棺材里--竟然是空的.

白藿香頓時急了眼:"這是怎麼回事?東西呢?"

你問我,我問誰?

棺材里面還有一些剩余的隨葬品--銅錢,錦緞之類的,也還是嶄新的.

而棺材顯然有被翻動過的痕跡.

看這個形勢,應該是馬大柱子某天夜歸,不小心摔到了這個墳地里,結果發現里面有口棺材,就動了邪念,把棺材給打開了,偷了女尸的東西.

結果老鬼醫倒黴,正好買了那個女尸的鞋,女尸上門找馬大柱子算賬,自然也沒放過老鬼醫.

程星河倒抽一口冷氣:"你還記得馬大柱子偷的是什麼吧?"

嫁衣紅繡鞋.

死人最忌諱紅色,怎麼這個死人反而是穿著嫁衣入的土,實在是有點不正常.

而且,我一摸棺材的邊緣,心里更是一沉,糯米漿.

這說明下葬的時候,怕就是個凶尸.

凶尸進陰地,媽的,還真是大麻煩.

我抬起頭就往周圍看了看.

程星河低聲說道:"那你說,馬大柱子都被咬了,老鬼醫怎麼丟了?難不成馬大柱子太窮酸,所以只吃一口,老鬼醫好吃,她要整個吃?"

白藿香聽了這話,柳眉倒豎就盯著程星河:"你胡說八道什麼?"

程星河也早看白藿香不順眼了,不甘示弱的說道:"怎麼啦?別以為你能解毒,全天下就都是你爹,得罪了我們,我哥們最多截肢,你爹可是再也回不來了."

我他媽的並不想截肢.

白藿香咬緊了牙,像是恨不得撕了程星河,我拉他一下:"行了,好男不跟女斗,時間不多了,趕緊找人."

說著,我就開始觀氣.

這地方灰氣濃的跟油漆一樣,四處都黏糊糊的,正這個時候,我發現這些灰氣之中,隱隱約約,像是帶著一絲青氣.

青色主靈,難道那個尸體還真的成了有靈之物了?

我忍不住就往那邊靠攏了一下,想過去看看.

可這一步不要緊,我腳底下一松,當時就知道壞了,可一句話"媽耶"都沒喊出來,我就給掉下去了.

對了,這破地方是扛尸地,地基不穩當,頭頂塌方完,腳底下也塌方了!

土塊石頭從我身邊蹭了過去,等我回過神來,眼前一片漆黑.

拿出手機四下里照了照,這才發現這里四通八達,跟蟻穴一樣,眼前都是分叉口.

媽的,這上哪兒找來路,我要咋爬出去?


我仰頭對著上頭就喊,可一個回聲都聽不到.

這才算是把自己給玩兒進去了--再過幾個小時不能解毒,我連截肢的機會都沒有.想拿電話呼救,可手機半分信號都沒有.

也許現在是該驚慌失措,可眼前連選擇都沒有,我根本沒工夫害怕,索性站起來,一路往外找--這地方四通八達,也沒准瞎貓碰上死耗子,就找到能出去的路了呢.

可爬了半天,大洞套著小洞,跟螞蟻爬面筋似得,實在讓人泄氣.

我出了一頭汗,手機也快沒電了,一看時間,就剩下一個小時了.

我索性坐在了地上--老天要我死在這里,也只好認了.

一手摸著沒知覺的右手食指,心說能跟瀟湘死在一起,也算死得其所--她要是只能回到那個暗無天日的九鬼壓棺地,大不了我陪她.

給我扛了這麼長時間的毒,我會心疼--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所以我會想加倍對她好.

只是……可惜阿滿了,我要是死了,她失去香火,也會消失的,還有老頭兒……

正這個時候,我忽然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春秋亭外風雨暴,何處悲聲破寂寥?隔簾只見一花轎,想必是新婚渡鵲橋.吉日良辰當歡笑,為什麼鮫珠化淚拋?"

這是……鎖麟囊?

老頭兒那歲數的人都愛聽京劇,我小時候聽得耳朵都出繭子了,頓時就精神了起來,這附近有人?

對了,那個紅衣女人,不就會唱戲嗎?

我立馬奔著那個聲音爬了過去--死也不能當個糊塗鬼.

"轎內的人兒彈別調,必有隱情在心潮……"

離著那個聲音越來越近,我從一個洞口里鑽了過去,看見一個人背對著我,正在唱戲.

花白頭發……男的?

聽到了這個動靜,那個男的顯然也被驚動了,回頭就看向了我,不禁瞪大了眼睛:"你是……"

我一眼就看見,這個男的腰上掛著個虎撐,眉眼和白藿香有三四分相似,瞬間松了口氣.

"老鬼醫是不是?"我說道:"我是受你女兒之托,過來救你的."

"藿香?"那男的頓時十分驚喜,對著我就走過來了,但瞬間,他表情一變,喃喃的說道:"可惜,我走不了了."

我沒聽明白:"什麼意思?"

可我這話還沒說完,背後的汗毛頓時就炸起來了--這是一種本能,我身後撲過來了個東西!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身體就做出了准備,以一個十分刁鑽的角度,堪堪躲避了過去,耳朵擦在了洞里,疼的戳心.

老鬼醫盯著我,顯然也很緊張,想過來,但又不敢--他眼神里,分明帶著幾分恐懼.

眼角余光往肩膀上一看,我頓時就傻了.

一個干枯的手放在了我肩膀上,指甲又尖又曲,有兩寸長,上面依稀,還留著鳳仙花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