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到了收網的時候了.
孟紹原來到陸武鵬家的時候,開門的是一個老仆人.
晚餐已經准備好了,滿滿的一桌,非常豐盛.
徐貞也早就到了.
"哎呀,祝老板,就等你了."
"陸長官,瞧,這兩件皮貨你看看合適不."
"好,好,上等的皮貨,費心了,費心了."
陸武鵬眉開眼笑,讓老仆人把皮貨收好:"祝老板,請,請."
孟紹原觀察了一下徐貞,非常鎮定,看不出任何破綻.
看起來,昨天一晚上她已經考慮清楚了.
三個人坐定,杯來盞去.
孟紹原非常健談,天南海北,古今中外,滔滔不絕.
聽的徐貞都非常入迷,都幾乎快忘記對方的身份了.
酒過三巡,聊得非常盡興.
忽然,尖利的防空警報響起.
陸武鵬面色一變.
見鬼,怎麼現在空襲?
為什麼之前自己沒有接到指示?
陸武鵬是防空部隊的軍官,一聽到空襲警報,不管身處哪里,不管手頭上有什麼事,必須立刻第一時間趕到報道.
他也不敢怠慢,匆匆的換上軍裝:"祝老板,你和徐貞趕緊去躲一躲,我不能陪你們了."
"陸長官請便,請便."
……
陸武鵬走了,孟紹原叫來那個老仆人.
"老爺,我們出去躲躲吧."
"怕什麼?"
孟紹原漫不經心地說道:"我酒還沒喝夠,咦,怎麼沒有回鍋肉?來重慶吃不到回鍋肉成何體統?去,給我炒個回鍋肉去."
"這……"
"什麼這啊那的."孟紹原眼睛一瞪:"我是你們家主人的貴客,聽到沒有!"
"是,是."
老仆人無可奈何的出去了.
"行動."
孟紹原低聲說道.
徐貞一刻不敢怠慢,立刻起身,溜進了陸武鵬的書房.
書櫃里放滿了書.
陸武鵬雖然是土匪出身,可是非常愛看書.
要在這麼多本書里找到目標,不太容易.
不過萬幸的是,孟紹原之前已經吩咐過徐貞,只要找一本書:
《大地》!
那是美國著名文學家賽珍珠寫的一部反映中國清末民初老百姓生活的書,曾獲得諾貝爾文學獎.
一頁頁的翻過去,徐貞在《大地》一書中的第17,18,19頁分別找到了那3個單詞,"她,光,谷物",而且這3個單詞都有用筆畫過的痕跡.
就是它!
徐貞帶著書走了出來,朝孟紹原點了點頭.
孟紹原笑了,他起身,來到客廳的電話前,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今天的夜色不錯."
剛剛掛斷電話,老仆人就端著一盤回鍋肉出來了.
正想離開,孟紹原忽然說道:"坐下."
"哪有傭人和客人一起坐的道理?"老仆人謙卑地說道.
"那也是."孟紹原點了點頭:"一個日本特務,怎麼能和我平起平坐?"
老仆人大驚,正想操起板凳,忽然他聽到了冷冰冰的一句話:
"動一動,你試試?"
槍口,對准了他!
老仆人僵在了那里.
孟紹原淡淡說道:"你是奉命來監視陸武鵬的,對不對?"
"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知道的,一定知道的."
這時候,剛才還尖利無比的防空警報忽然停止了.
看來,又是一場誤報.
孟紹原拿起槍,對著屋頂"砰砰砰"連開三槍.
徐貞一聲驚叫.
旋即,大門被用力撞開,李之鋒帶著幾名衛士沖了進來.
孟紹原拿槍口點了點老仆人:"帶他回去."
李之鋒幾個人如狼似虎,一把扭住老仆人拖了出去.
孟紹原看了看驚魂未定的徐貞:"謝謝你,感謝你為國家的付出!"
徐貞大著膽子問道:"陸武鵬,會怎麼樣?"
孟紹原緩緩起身:"這樣出賣國家利益的漢奸,你認為還配活在世上嗎?"
……
該死的,又是防空誤報.
陸武鵬心里咒罵了一聲.
正想回去,幾個人忽然出現,領頭的那個人問道:"陸武鵬?"
"是的,是我,你們是?"
"軍統局第三科行動科副科長王南星."
"軍統的?"
陸武鵬面色略便:"軍統的找我做什麼?"
"麻煩你和我們走一趟."
"做什麼?"
"去了你就知道了.不用和你的長官彙報,我們已經和他說過了."
……
"就是這本."
一回去,孟紹原立刻把《大地》交給了早就在那等候的亞德利:"這上面你會找到你需要的東西."
……
密碼其實說穿了也很簡單,陸武鵬把密碼隱藏在《大地》的書中,收發雙方都有這本書,解密時只要接密碼電報的人拿著這本書就能解開密碼,他把發報日期的月數加上天數,再加上10就能找到密碼所在的頁數.
……
不過,這些孟紹原知道亞德利和魏大銘很快就能徹底破解,現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立刻坐實了陸武鵬的口供.
坐在審訊室里的陸武鵬,做夢也都沒有想到,那個"祝老板",竟然會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孟紹原!
"你們抓我做什麼?我做錯什麼事了!"陸武鵬硬著頭皮問道.
"別廢話了,我沒那麼多時間和你耗著."孟紹原懶得說那些開場白:"你是汪精衛的人,一直都被安插在防空部位里,你幫日本人提供了多少份情報?"
他竟然敢直呼汪先生的名字?
陸武鵬一聲不吭.
"你不說,我也知道."孟紹原冷冷說道:"不光是你,還有人和你一起成了間諜.你策反了委員長的炮兵顧問德國人赫爾-韋納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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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武鵬面色如土.
他什麼都知道了,什麼都知道了……
……
"根據陸武鵬的口供,以及亞德利和魏大銘的緊急破譯,現在可以證實,陸武鵬和赫爾-韋納都是日本人策反的間諜.密碼電報的主要內容是,讓日本轟炸機保持在3600米以上的高度,而韋伯則把中國高射炮的射程設置在3300米以下,這就是高射炮在日軍飛機轟炸時無法命中,我防空部隊屢屢毫無斬獲的主要原因."
"才兩天時間啊."
戴笠仔細聽了彙報:"你說三天,結果只用了兩天時間就破獲了這起案子.紹原,有的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會魔法."
您這是客氣了.
原本我一個小時就能破案,這不是不想弄得太過于驚世駭俗了嗎?
戴笠卻忽然問道:"多審問陸武鵬幾次,看看身上還有沒有什麼情報了.一旦確認沒有利用價值,解決掉他."
"是!我們時候什麼逮捕韋納?"
"韋納?為什麼要逮捕韋納?"
孟紹原一怔,可隨即便隱隱明白了戴笠的意思.
"韋納也是日本間諜,這點,你知道,我知道,委員長也知道了,可我們能怎麼辦?"戴笠苦笑一聲:"韋納是委員長親自請來的,如果對外公布他是日本間諜,這讓委員長的面子往哪放?而且韋納是德國人,輕易的沒有辦法動他啊."
孟紹原也在那里苦笑:"戴先生,我們千辛萬苦的破案了,而且證據確鑿,可就因為他是外國人,我們投鼠忌器."
"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戴笠反問了一句.
"我知道."孟紹原不暇思索回答道:"因為韋納是德國人,德國過去給予過我們很大的幫助,資金,武器,顧問,我們講究的是知恩圖報,所以,還是有所顧慮的.此外還有另外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現在在歐洲局勢一樣緊張,英法這樣的強國,也處處讓著德國.一旦德國人被抓了,德國提出抗議,恐怕英法對我們的態度也會同樣對我們施加壓力."
"你能讀懂國際局勢,明白其中道理,我很欣慰."戴笠長長歎息一聲:"仗打到這個份上,我們需要國際大力支援.就算不願支援我們最起碼也要保持中立."
孟紹原現在徹底的明白了.
為什麼在韋納被證實是日本間諜後,神秘的消失了,從此後再也沒有任何這位委員長曾經的炮兵顧問在中國的任何消息.
"委員長聽到報告後,也是大為震驚."戴笠也沒有在自己的部下面前隱瞞什麼:"他的意思是,讓韋納離開中國吧."
"我知道了."孟紹原隨即接口說道:"在對外公布上,我會吧關于韋納的內容除去,這份檔案以後是我軍統局的絕密."
戴笠滿意的點了點頭:
"紹原啊,你是我手里的一把尖刀,你不光能力強,案子辦的出色,更加難能可貴的是你能夠識大體,懂上面的意思.如果你能把你的性格收斂點,那前途不可限量."
"戴先生,孟紹原要不是孟紹原了,那也未必還是那個孟紹原."
孟紹原繞口令一般的話,讓戴笠都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啊,闖了一次次的禍,要不是你命大,尸體都變成灰了.我也不和你廢話,陸武鵬抓住了,你給我把全部精力都放到汪精衛的事情上."
"戴先生,您肯承認那個人就是汪精衛了?"孟紹原壞笑一聲問道.
戴笠哭笑不得:"滾,滾,任務一旦完成,給我立刻滾回上海去,看到你我就心煩."
"戴先生,那我真滾了."孟紹原笑嘻嘻地說道:"您說,我這又完成了一個任務,一點獎勵都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