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了這里,邸老頭子顯然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對著那個靈鱔就抓過去了:"廢話說的夠多了,想活,就讓開."
邸老頭子是天階,在場的一起上,也未必能攔得住他.
這一瞬間,我看見那個靈鱔的眼睛里,微微一動,淌下了淚.
那個眼神,不是恐懼,也不是悲傷,盯著林濤,卻像是不舍.
它不想死.
它有了留戀.
林濤一點都沒猶豫,直接擋在了靈鱔前面.
老林媳婦一看邸老頭子氣勢洶洶的,生怕邸老頭子傷了林濤,忽然撲過去,一張嘴就咬在了邸老頭子的肩膀上.
邸老頭子一皺眉頭,手一抬,我們都沒看清楚他到底是怎麼出的手,老林媳婦就整個飛了出去.
老林正著急呢,一瞅媳婦吃虧,甚至連兒子都沒顧得上,對著媳婦就追了過去,一下墊在了老林媳婦身下.
而我忍不住也擋在了前面:"邸先生,這東西是有靈之物--雖然也有過罪孽,可天劫都沒打死,它肯定有特別之處,你家不怕……"
邸老頭子當然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冷笑了一聲:"為了我閨女,什麼報應,我姓邸的也不怕!"
話音未落,我眼前的景色,一下就全部翻轉--這才反應過來,我也被邸老頭子掀翻了.
這個力道--不愧是十二天階!
因為吃過蛟珠,身體很自然的找到了合適的姿勢,輕捷的落在地上,一抬頭,就發現來不及了.
邸老頭子一只手,對著靈鱔的脊梁就劃下去了.
他要的是--靈鱔的心頭肉?
林濤已經過不去了,發出了一聲哀嚎.
可沒想到,這一下,又一個人擋在了靈鱔前面.
看清楚了那個人是誰,我頓時就愣了一下.
那個……傻閨女!
邸老頭子臉色一變,也想停手,可這個力氣,應該已經運到了十成十,他收不回來了.
他畢竟歲數大了.
傻閨女猛地摔在了靈鱔前面,一口鍾的衣服上,冒出了一大片洇濕了的痕跡.
邸老頭子一下就愣住了,立馬抱住了自己閨女,張了半天嘴,卻顫抖著沒說出什麼來,立刻把傻閨女的衣服解開,看傻閨女的傷.
我們看清楚了那一口鍾的衣服底下的身體,頓時都傻了.
只見傻姑娘不光腦殼有問題,身體也很怪--她肚子上有半個腦袋,肩膀上多了一條胳膊.
整個身體,奇形怪狀的,說畸形,都不能形容那種詭異.
就跟個草船借箭的草人一樣,被橫七豎八插了一身--不過,那些"箭",都是人的肢體.
程星河眼睛都直了:"之前還說那個大鱔魚是個弗蘭肯斯坦,合著真正的弗蘭肯斯坦,是這一位……"
白藿香也吸了口氣:"那些痕跡,不像是天生的--這個姑娘,肯定經曆過什麼可怕的事情."
沒錯……那些痕跡上,都帶著很深重的怨氣.
而邸老太太見狀,哪兒還受得了,她本來身體就不好,受了這個刺激,忍不住又劇烈的呼吸了起來.
白藿香畢竟醫者父母心,總不忍心看著邸老太太病死在自己面前,還是上去給邸老太太紮了幾針.
邸老頭子看著傻閨女身上被自己抓出來的傷,這才嘶聲吼道:"你為什麼呀?"
傻閨女對著邸老頭子就笑了:"濤子哥,護著我,我,我護著濤子哥喜歡的……"
林濤也愣住了.
原來,傻閨女之所以喜歡林濤,也只是因為一件小事兒.
傻閨女是個怪胎,可傻閨女也喜歡熱鬧,那天傻閨女趁著爹媽忙碌,自己跑出來玩兒,結果碰上了幾個不良少年.
不良少年屬于沒事兒找事兒,逮著蛤蟆也要攥出尿的,看見一個"天然呆"的姑娘,哪兒能放過,拉拉扯扯就上來調戲.
這一下,就發現了傻閨女一口鍾下,關于身體的秘密.
那幾個不良少年嚇的不輕,接著反應過來,惱羞成怒,就罵她是個怪胎.
傻閨女抱著腦袋,哀哀的哭:"我不是怪胎,我不是怪胎……"
不良少年氣的不行,想揍她給自己壓驚,可又不敢觸碰她的身體,就用石頭砸她:"癩蛤蟆爬腳面,不咬人,惡心人……"
傻閨女其實不是第一次被人這麼罵.
可就在這個時候,有個人擋在她面前,把那些不良少年打跑了.
是下班回家的林濤.
林濤也看見了她怪異的身體.
可林濤仔細的把她的"一口鍾"拉下來,還把她拉起來,問她有事兒沒事兒.
她就問林濤:"你,你不嫌我惡心?"
林濤拍了拍她腦袋:"別聽那些二百五的--你也是人,不是怪胎,也不惡心."
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說這種話.
哪怕是邸家兩口子,看著她,也不自覺對她歉疚,對她格外照顧.
有人,拿她當個人了.
這個感覺真好.
她喜歡林濤.
所以,也喜歡林濤喜歡的東西.
林濤這麼重視這個大鱔魚,這個大鱔魚,對他來說肯定是很重要的東西.
她保護了這個東西,就等于保護了林濤.
林濤怔怔的盯著她.
邸老頭子咬了咬牙,一只手就把靈鱔身上戳了個窟窿,把靈鱔的心頭肉挖出來,塞進了傻閨女的嘴里.
林濤回過神來,一切都來不及了,就是一聲慘叫.
靈鱔的眼睛,終于失了神.
而傻閨女也閉上了眼睛.
而邸老頭子呼吸迅速急促了起來,可不長時間,我們就看見,傻閨女的身上開始出現變化.
那些亂七八糟的增生肢體上的怨氣,竟然開始慢慢的消散.
邸老頭子低聲說道:"好閨女,你馬上就好了……"
果然,不長時間,傻閨女的臉上,出現了一股子很奇怪的紅光.
再後來,傻閨女睜開了眼睛--十分明顯,不再是松散淒惶,而是帶著精光,發亮.
這不是傻子能有的眼睛.
邸老頭子夫婦見狀,別提多高興了,圍著傻閨女問東問西.
傻閨女,不,她已經不傻了.
她那個狀態,像是從一場很長的夢里醒了過來,但是說話,反應,都成了正常人.
林濤沒工夫為她高興,死死抱住了鱔魚的尸體,泣不成聲.
林老爹媽也圍了上來,看著林濤腮邊的怪魚鱗漸漸消退,倒是終于欣慰了下來.
一條靈鱔和兩個家庭,誰家歡喜誰家愁?
傻閨女在邸老頭子夫妻的攙扶下,慢慢的站了起來,一步一步開始往回走.
我一看她的姿勢,卻愣了一下.
程星河注意到了我的眼神,就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七星.你看出什麼來了?"
是啊,是看出來了.
我追上去,就對傻閨女說道:"邸小姐,能不能借一步說話?我有個事兒,想跟你親口打聽一下."
邸老頭子夫婦回頭看著我,就皺起了眉頭,十分警惕:"我閨女才剛醒,沒什麼能跟你說的."
而傻閨女聽見了我的聲音,也沒回頭.
我則說道:"哦?那就算了--那我就直說了,邸小姐雖然醒過來了,可實際上……"
不等我說完,傻閨女停下了腳步,就轉過了身來盯著我:"說吧."
邸老頭子有些意外,可也沒敢攔著,到了背人的地方,傻閨女的眼神果然判若兩人,冷冷的望著我:"你怎麼知道的?"
是啊,我是知道.
因為她走路的姿勢--雖然她身體已經正常,但是那個姿勢,分明是關節和膝蓋反過來的姿勢.
也就是--靈鱔的姿勢.
現如今,傻閨女是蘇醒了,但,這是因為,靈鱔進入到了傻閨女的身體里面.
傻閨女讓出了身體,大概也是自願的吧.
只要靈鱔活下來,林濤就開心,她也就開心了.
我盯著她就問道:"曾經有兩個人,沉入到了妒婦津里面,卻逃出生天了,你肯定認識那個年輕的人,他當時情況怎麼樣?被撈出水面之後,有沒有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