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海生,你說你是從南口進入的公共租界?"
"是的."
"怎麼進來的?"
怎麼進來的?
仇海生忽然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什麼都考慮到了,但唯獨忽略了這一點.
怎麼進來的!
進入公共租界的時候,身為"俘虜"的北尺樹只要大叫一聲,那什麼都完了.
仇海生迅速做出了彌補:"我們乘坐一輛轎車進入,我在後座拿槍指著北尺樹,巡捕來檢查的時候,我們對其進行了賄賂."
"所以北尺樹從頭到尾一直都在乖乖的配合你們,所以巡捕甚至懶得朝後座看一眼."孟紹原輕輕歎息一聲:"你開著一輛轎車,從宜興一路直奔上海,一路上都沒有被盤查過,真是神奇.你的運氣特別好,可現在這輛轎車在哪,你的部下在哪?"
仇海生沉默了.
"如何把在外地抓捕到的重要犯人,運送進入公共租界,一直都是我們很頭疼的一個問題."
孟紹原緩緩說道:"我們在這件事上摔過跟頭,可你輕松的就解決了.其實,這一點,別說你,你來見我的當天一直到不久前,我都沒想到這一點.
可是一個小姑娘提醒了我,中日在公共租界多次爆發激戰,為了確保公共租界的安全,進入的車輛都會受到最嚴格的檢查,嚴防攜帶武器炸藥.
所以除了巡捕,還增加了大量的外國士兵,老實和你說,現在即便是我,從陸路要想運送物資到公共租界,都沒那麼容易了,我利用的基本都是水路."
他看了一眼仇海生:"最後一點,公共租界為什麼被叫做孤島?因為它的周圍,全是大海,全是日控區.你從宜興進入上海,在日控區,就沒有一個人攔下檢查嗎?"
怎麼進來的!
這是一個最簡單的問題,可現在卻成了一個最要命的問題!
仇海生還是沒有說話.
許諸推開門走了進來.
他看都沒看仇海生一眼,而是直接說道:"抓到了."
"好."
孟紹原看了一下時間:"命令張遼立刻開始審訊,我給他六個小時."
"是!"
"這里是我們的一個秘密審訊基地."孟紹原站起來的時候說了一句:"仇海生,你也算比較早跟我的那批人了,算了,待會兒再見吧……"
……
"萬一弄錯了,安光真的是無辜的,那這樂子可就大了."
孟紹原坐在那里,嘴里自言自語了一句.
許諸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孟區長,這可不太像你,就憑借著一張照片,沒有跟蹤你,沒有調查,直接逮捕了安光.這要是真弄錯了,吳助理非和你拼命不可."
是啊,非和自己拼命不可.
在張遼手上,那就沒個完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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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命令下的真的有些急了.
為什麼?
因為安光那天打了吳靜怡兩巴掌?
自己存心報複嗎?
也許吧.
孟紹原被迫對自己做了心理評估.
在判斷出安光有可能是日特之後,孟紹原幾乎沒有一秒鍾的遲疑就下達了密捕命令.
這絕對有報複的因素在內.
軍統的人碰不得.
自己的助手更加碰不得!
尤其是……吳靜怡!
夫妻打架自己沒辦法,可是現在一個機會出現了?
孟紹原很清楚自己不會放過的.
可萬一弄錯了啊……
就吳靜怡的性格……
孟紹原都打了一個哆嗦……
"要真的弄錯了."許諸出了一個餿的不能再餿的餿主意:"干脆讓安光消失就是了."
"放屁."孟紹原一瞪眼睛,小聲說道:"吳靜怡是這方面的行家,安光只要一失蹤,她用腳趾頭都能想出……哎,萬一是日本人做的呢?日本人知道了安光是吳靜怡的丈夫,肯定會設法綁架他的,許諸,是吧?"
"您說是就是."
許諸心里嘀咕著,反正這種不要臉的事情有什麼是您孟少爺做不出來的?
張遼推開審訊室的門走了出來,身上居然干干淨淨的,一點血跡也都沒有:"招了,民國十七年接受影佐禎昭的指派進行潛伏,一直都接受影佐禎昭的單線領導,之前主要是刺探經濟情報,具體的您可以親自進行審訊了,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頑強."
孟紹原的一顆心一瞬間就放了下來.
當然了,一個間諜,孤獨的潛伏了十一年,那種滋味,田七已經體味的到.
當他被抓獲,其實在他內心的最深處,反而有種如釋重負,放下一切的感覺.
這種人,要麼心理強大到堅不可摧.
要麼,早就處在崩潰的邊緣了.
安心,屬于後一種人.
"繼續審問仇海生."孟紹原看了一下時間:"許諸,去把吳靜怡叫來,記住,不要聲張."
"明白."
孟紹原正想進審訊室,忽然想到了什麼:"不行,把他換一個房間,你那里弄得和屠宰場似的,我看到胃里不舒服."
……
安光身上的傷並不多.
一個真正的用刑高手,不會把被審訊對象弄到渾身鮮血淋漓.
安光少了四顆牙齒,五個腳趾甲.
膝彎處,被釘進了幾根長針.
而且,傷口都還進行了精心的清理.
除此之外,安光還被剃了一個光頭.
據說,是在張遼准備對安光的頭皮做某些特殊處理的時候,安光終于崩潰了.
牙齒,指甲,只是初步.
對頭皮和頸部,胸部皮膚做特殊處理,而且確保犯人不死,才是張遼的拿手好戲!
安光很"幸運"沒有經曆那一步.
"間諜."
孟紹原搖了搖頭:"吳靜怡也是間諜,這讓我想起了……"
還好,他沒說出自己想起了一部電影:"你單獨接受影佐禎昭領導?"
"是的."
安光虛弱地說道.
"仇海生呢?你認得嗎?"
"是的."
"瞧,安光."孟紹原掏出煙說道:"把你知道的,全部原原本本的說出來,不要有一絲一毫的遺漏,這樣,既可以減少我的麻煩,也可以減少你的痛苦."
安光身子顫抖了一下.
那個審訊自己的人,不是人,真的不是人.他穿著白大褂戴著香蕉手套和口罩的樣子,根本就是一個惡魔.
安光的聲音有些哆嗦:
"1928年,我才只有19歲,當時我接到了影佐閣下的秘密征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