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3章 籠中殺鳥

那小丫頭子一雙杏子眼滴溜溜的覷了我們一圈,壓低了聲音:"說來造孽,是個法師."

法師?

這一行不光吃陰陽飯,禁忌還比我們多,尤其不沾酒色財氣,跑到這地方來當跟蹤狂,確實挺奇怪.

啞巴蘭心馳神往:"哥,你是沒看見那個五小姐的長相--法師肯定也是讓她給迷住,拔不開腳了."

程星河推了啞巴蘭腦袋一下:"你當都跟你這麼沒出息?"

我就又問那小丫頭子:"你知不知道那個法師的來頭兒?"

小丫頭子答道:"怎麼不知道,是這一趟街請來看風水的--你瞅,那個地方,就是他給看的."

我一回頭,就看清楚了兩排梅柳樹後面的布局,別說,還真有兩下子.那是一個"籠中殺鳥"局.

每一個堂子,門口都有一排金絲木的矮柵欄--其實看上去是沒有實際作用的,一步就能跨過去,擋得住誰?

可這東西是金絲木的,形狀也是圓潤的鳥籠狀,金絲木又是專門做鳥籠的材質,而柵欄內里,則有鐵片如刀,穿插其中.

什麼講究呢?這客人一進去,那就跟飛進籠子的鳥一樣,任人宰割,那是插翅也難逃.

我認識這個局,還是因為商店街以前開了一個黑酒吧.

那個黑酒吧要價讓人咋舌--一杯可樂外頭兩塊五,里面一百九十九.

你進去,就等于挨宰.

可那個無視物價局的黑酒吧,偏偏生意興隆,誰都知道,這一進去是要挨宰的,偏偏挨的心甘情願.

有進去過的就說,那地方一去上癮,哪怕你知道這里的東西貴,也心甘情願進去花錢--雖然賺錢不容易,可是在里面一花,嘿!渾身都舒坦!時間長了不去,你還心癢難耐,就是想進去花錢!

管事兒的也不是吃干飯的,聽說了這個情況,疑心黑酒吧里有違法行為,刻進去一查,人家清清白白,真的是只賣飲料,你瞅著那些人心甘情願挨宰,想破了腦袋也不知道為啥.

我說既然這玩意兒這麼好,你也給咱們家門臉設一個,我就能當富二代了.

人家別的小孩兒都有ipad啥的,我也想整一個打打湯姆貓.

老頭兒戳了我腦袋一下,說你個傻餅,等著吧,這風水是個邪風水--里面的老板落不了好.

時間越長,那地方就越興隆,甚至有人去過一次之後,把家里人治病的錢,孩子上學的錢,自己個人兒交房貸的錢都給拿出來,日子不過,酒吧也得去,就是上癮,還有人為了上這里來花錢消費,甚至借了高利貸,被逼著跳樓的,家破人亡的,都有耳聞.

那個老板是發達了,可有一天,在門口正送客呢,回身摔了一跤--書里都沒有那麼巧,他腦袋正摔在柵欄里的鐵片子上,直接紮了一個沒柄,活似刀子捅西瓜,悄無聲息.

有人說,那一下,是那些破產的亡魂推的.

也不能說沒道理,因為這種"籠中殺鳥",不光是能把客人給宰了,時間長了,主人也跑不了.

有這種東西,招財最厲害,但是招凶,也一樣厲害.

有命賺錢,也得有命花啊!

這個粉紅崗子布了這麼多籠中殺鳥,果然之後引來了大禍,被夷為平地了.

那個所謂的法師,看來也是修邪風水的.

黑先生?

"別說,倒是挺神的--據說他把紅粉崗子這麼一布置,四面八方的瘟生--不,恩客,源源不斷,這才發展起來的,所以,這里管事兒的,倒是也不免能高看他一眼."

"再說了,那個五小姐連這種人都勾搭,你說賤是不賤?死了要被叉進油鍋里炸的呀!"小丫頭子說到這里,瞅著我們的眼神更不對勁兒了:"不過,你們打聽半天五小姐,也是沒用處的,你們這幾個臭外地白臉子,還想攀這種山尖兒,不如回去吃你老娘的奶."

梁瑞挺生氣:"誒呀我擦,你一個服務員這麼豪橫,老鷹打飽嗝--雞兒吃多了?把你們老板給我叫來……"

梁瑞闊少做慣了,就聽不得別人看不起,一瞬間把這地方是個幻境都給忘了.


我把他拽回去,而小姑娘擼起袖子,大聲說道:"怎麼啦?你個西邊來的,有本事跟你姑奶奶掐把掐吧,姑奶奶做丫頭的,又沒犯法,一頭碰死兩便宜!"

說著一頭就要往梁瑞腰上撞.

她一擼袖子,露出了藕白一段小胳膊,我這就看到,上面青青紫紫的,全是淤痕,有的像是棍棒打的,有的像是指甲掐的,甚至還有一些--像是烙鐵的燙傷.

我心里猛地一沉,她--也是這里的人,也吃了不少苦吧?

那些東西丟了,她會不會被殃及?

我攔在前面,先跟小姑娘道了謝,同時把程星河口袋里的金杯給掏出來,還給了小姑娘,順手又摸了他幾樣別的東西:"我朋友做的確實不對,我給你道個歉,這幾個算賠償你的."

哪怕他們都是死人,可人家是物主,偷人家東西就是不對--剛才也是急著救人抓邪祟,一時著急才把她拖過來,讓她別見怪,趕緊把東西拿回去,我們也不想連累了她.

程星河回過神來,身上都空了,不由跳腳大罵我三觀不正,對死人比對活人還好.

我就問他啥叫三觀?

他尋思了半天說,你當我文盲,那不是愛情觀,消費觀,金錢觀嗎?

去你大爺的,你跟個連三觀是啥都不知道的人,還能談毛線個三觀.

而小丫頭子一愣,看著我,杏子眼瞬間紅了一下,但她馬上把眼睛調整回來,裝作滿不在乎的說道:"這里長心肝的不多--你算一個."

將心比心嘛.

我跟她打聽出了五小姐住的是哪一棟樓,她沉吟了一下,低聲說道:"小哥,我瞧你像是個有心肝的,才多說這麼一句,那個五小姐,你可千萬勿要招惹,跟她扯上關系的,大多是沒什麼好下場的,前次還有個書生--就為了多看她一眼,給拖下去,讓野狗吃啦!"

這種事兒,話本里也並不少見.

我點頭道了個謝,小丫頭子看得出來,我是勸不住的,只好歎了口氣,把路給我指好了,這個時候,後面一陣吵嚷,剛才被小丫頭子驚動的大漢找過來了:"剛才誰嚷著丟東西了?"

小丫頭子臉色一變,立馬伸手就推我:"小哥,你去吧,我只有一句告訴你--千萬勿要跟穿黃圍綾子的打照面,見到了,要跑."

黃圍綾子,那是什麼東西?

但現在,那幾個大漢已經分花拂柳的過來了,小丫頭子把我們往後一推,幾個大漢看見她,就問她剛才嚷什麼?

小丫頭子就賠笑,說剛看走眼了,但是,東西已經找到了.

說著把金杯捧了上去.

可"啪"的一聲,一個巴掌還是結結實實落在了她一方小臉上:"看錯了也瞎嚎叫,老子打歪了你的嘴!"

"這也虧是著了,找不著,你就上春柳井里找你媽去吧!"

小丫頭子的臉迅速腫了起來,但陪著笑,還是點頭稱是,啞巴蘭受不了了,想上去給小丫頭子討回公道,被我給拽回來了.

這個地方,沒有公道.

你上去了,這小姑娘可能會更倒黴的.

我們只有盡快把這個幻境給破了,這些沉浸了幾百年苦難的魂魄,可能才會安息.

這些看似幻境--其實,以前,都是活生生存在過的人命.

啞巴蘭氣的紅透張臉,梁瑞也傻了,不吭聲了.

我帶著他們,一路找到了五小姐的那個樓.

這樓,名字很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