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七啃了一口冰西瓜,放下,抽了一口煙.
"七哥,還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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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璿怯生生的走到了院子里.
田七看了一眼林璿的肚子.
林璿,有了.
自己的孩子.
田七做夢也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有孩子.
有孩子的感覺是怎麼樣的?
當爹的感覺是怎麼樣的?
有了孩子,在敵人的心髒里活動?
太危險了.
田七有些煩躁,可隱隱的又有一些幸福的感覺.
"沒誰,在想一些事情."
田七在杯子里倒上了酒,再吃一口冰西瓜,喝上一口酒:"這幾天,羽原光一和我見面的次數少了,為什麼?"
"沒什麼吧."林璿搬了一張椅子坐到了田七的身邊:"偽全國大會召開在即,日本人很重視這次會議."
"不對,不對."
田七卻沉吟著說道:"羽原光一從來都不關心什麼大會,在他看來,政治上的事情和他無關,他只關心自己的業務."
林璿實在想不通七哥到底在那擔心一些什麼.
"你看."田七卻仔細解釋道:"他把原本的一些聯絡點,全部調到了76號,這本身已經很不正常了.這種事,應該大部分都由情報總部和76號來承擔,可為什麼羽原光一忽然表現得那麼積極?"
林璿有些哭笑不得:"七哥,他本身就是日本人,日本人暗中策劃的大會,他表現的積極難道也有問題?"
"你不懂羽原光一這個人."田七喃喃說道:"他的狂熱,他的執著,他的勤奮,都讓我感到害怕.他把情報工作視為他的全部,他無視名利,無視別人的冷眼,甚至對自己地位下降也都毫無怨言,但有一點,他不會容許任何人插手到他部署好的安排中.
汪精衛,李士群之流死了,他都不會眨一下眼,可這次?他似乎在刻意營造什麼?是什麼?我猜不到.我承認,我和他有差距,我得努力彌補和他的差距.他對我很信任,可是我露出任何一點破綻,他對我再信任,也會毫不遲疑對我用刑的."
他怔怔地說道:"他,是我的老師."
"什麼?"林璿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七哥的老師?
一個日本人?
"他真的是我的老師."
田七的語氣卻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日本人窮凶極惡,日本人罪該萬死,可是他們身上的長處,我們得去學.他的那份鍥而不舍的精神,正是我最欠缺的.
羽原光一可以以孟紹原為老師,為什麼我不能以他為老師?"
林璿不懂,真的不懂.
她今天來找田七,其實為的是另一件事:"七哥,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說吧."
"咱們的孩子."
林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臉上帶著幾分即將成為母親的自豪:"我知道自己的任務,從接受任務的第一天開始,我就准備好了一切後果,可是咱們的孩子……"
她遲疑著,終究還是一咬牙說道:"咱們的孩子生下來後,能不能夠把他送到大後方去?"
"不能."
田七斷然拒絕.
"七哥."林璿近乎在那哀求了:"我就算粉身碎骨,為了完成任務也在所不惜.可是孩子,難道你准備讓他在這樣的環境里生活嗎?"
"如果有機會,我也想離開這里."田七默默地說道:"我是孩子的父親,怎麼願意讓他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可是,你不要忘記了我們的身份.
我們是誰?潛伏特工.我們做的一舉一動,都有人在監視著,我們的孩子生下來了,立刻送走,日本人不會懷疑嗎?你知道我在接受潛伏任務的孟紹原和我說過一些什麼嗎?"
林璿搖了搖頭.
田七卻記得清清楚楚.
那天,孟紹原是這麼對他說的:
"永遠不要把日本人當成傻子,任何一個反常的舉動,都會引起對方的懷疑.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必須要考慮詳細才能說,才能做.日本人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田七沒有忘記,從來沒有忘記:
"從另一個角度來考慮,當我們的孩子生下來後,把他留在自己身邊,放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日本人會確認我們的'忠誠’."
"難道孩子在你眼里,只是籌碼嗎?"林璿有些哀怨.
"林璿!"
田七雖然聲音依舊很低,但他的的口氣忽然變得嚴厲起來:"你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你不是我的女人,也不是孩子的母親,你不配."
你不配!
當聽到了這句話,林璿的眼眶一下紅了.
"你不配,真的不配,我也不配當這個父親.你的身份,我的身份,讓我們注定了都不配!"田七大口大口抽著煙:"我們誰都不配.我們照顧不了孩子,我們給不了他正常孩子應該有的生活.
孩子學到的第一句話,一定不會是中國話,一定會是日本話.因為我要告訴日本人,看啊,我對你們是多麼的忠心耿耿,我連自己的孩子一生下來就可以當自己是日本人.看啊,不光光我要當狗,我的孩子,也要當狗!"
他的手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林璿握住了田七的手:"七哥,我錯了."
"你沒錯,你真的沒錯."田七怔怔說道:"你是母親,你為自己的孩子考慮,沒錯,天底下沒人可以指責你.錯的,只是我們的身份.一入地獄,永不回頭."
林璿卻忽然笑了:"七哥,我想明白了,你在地獄,我也在地獄里.你當狗,我也陪著你當狗.可咱們總有勝利的那一天的,是嗎?咱們就算看不到了,孩子總能看到.到時候,孟區長會告訴他的,你的父母,不是狗,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
"是雙手沾滿了鮮血的中國人."田七默默地說道:"咱們沒生在好的時代,咱們的孩子長大後,希望那時候山河已變!"
他的腦海里,忽然又出現了另外一個女人的身影:
花兒!
那是花兒!
田七從來沒覺得自己對不起誰.
可他的內心深處,一直都知道一件事:
自己,對不起花兒.
花兒,好好的活著.
如果等到了抗戰勝利我還活著,七哥給你磕頭認錯.
七哥會告訴你,七哥是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
那一天,山河已變!
(關于書中的錯別字,筆誤,蜘蛛先向所有的讀者大大道歉.然後,其實我有檢查,但我得說一下,自己寫的,自己還真的不太容易查出來,有的錯別字明明就在眼前,但卻很容易被疏忽了.凡是讀者指出的,蜘蛛一旦發現保證會在第一時間改正的,再次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