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3章 長線大魚

一只手搭在了我肩膀上,是程星河:"七星,現在怎麼辦?"

我看大家都是全須全尾,活蹦亂跳,心里高興,不過,程星河的兩只手全是深深的,被狗血紅繩勒出來的血痕,蘇尋面無表情,但是左胳膊和右腿,全是一道子一道子的傷,臉色發白,血肯定流了不少.

啞巴蘭就更別提了,站著都費勁,蹲在地上,也是滿臉虛樣,看意思之前用力過猛,人脫力了.

大家好像一隊戰壕上下來的傷兵,一個比一個臉色難看.

我長長出了一口氣:"還能怎麼辦?先離開這,找個地方休息休息,免得江辰找人卷土重來搞事情."

這畢竟是他的地頭,九曲引水真龍宅--他要是知道自己不是真龍,會有多難受?

而阿丑一聽,立刻說道:"跟著我,回峒子咯!"

現如今的狀態,有個落腳地就不錯,誰也不會挑三揀四,我立馬答應了下來,程星河站起來就要走,啞巴蘭緊隨其後,錢小姐那眼神,啞巴蘭上哪兒他上哪兒,我連忙說道:"等會兒,還有一個人呢."

阿丑一愣:"哪個?"

我看向了那個陽光房的方向:"江長壽."

他是中了層層蠱,可他皮還沒脫完,還死不了.

白藿香頓時一愣,眼神瞬間就複雜了起來.

她恨了江長壽這麼多年,卻沒想到,恨出了這樣一個結果.

阿丑的臉被遮擋在面巾後面,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到了那個陽光房,果然,江長壽身下的黃水越來越多了,人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瘦了許多,他一雙空洞的眼睛,也望著玻璃房外面,那澄澈的藍天.

江辰的那個滑輪推車管了用.

江長壽看我們要把他弄走,眼神一瞬間又些疑惑,但馬上,又像是想明白了,嘴角勾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是想起來了,層層蠱好脫完四十九層皮,他估計著,我們要靜靜觀賞他的死亡.

把他安排妥當了,我就問道:"你把那位桂琴的頭,放在哪里了?"

江長壽不吭聲.

我轉臉就看向了啞巴蘭:"幫忙,把這里燒了."

啞巴蘭"哎"了一聲,就要轉身,可江長壽的眼睛頓時就瞪大了--他中了層層蠱的時候,都沒露出過這麼驚駭的表情:"你要干什麼?"

江長壽生性很涼薄--不光對其他人,他連對自己,都是涼薄的.

生命之中所有的狂熱,都放在了那位桂琴身上.

"你皮膚脫了,耳膜也脫了?"我盯著他:"我要把這里全燒了."

這里全是毒花毒草,應該是江辰為了籠絡江長壽,給他弄的地.

得了龍爪瘡,又在這里搭了九曲引水宅.

可他看樣子不會回來了--那這個地方荒廢了之後,那些有毒的東西,會害了誤入的人,自然要燒了斷絕後患.

江長壽掙紮了起來:"這是我的,這全是我的……"

他的眼神,落在了一棵很像是橡膠樹的大樹上.

白藿香順著他的眼神一看,立刻就看出來了:"炸漿子樹……"

這種樹跟奶油泡芙一樣,外面薄薄一層皮,里面全是白色的漿子.

而這種漿子有一種很奇特的特性,能保東西永生不腐.

白藿香立刻抓出了手術刀,把那個樹皮劃開,樹皮一開,里面的漿子奔湧而出,發出了一種十分刺鼻的味道.

跟著漿子一起出來的,還有一個小壇子.

誰都知道,那個壇子里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白藿香立刻抱住了那個壇子.

她背對著我,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見到,她單薄的肩膀一顫一顫的.

啞巴蘭想過去,被程星河一把拉住,搖搖頭.

我還想問江長壽一些話,可是,後面吵吵嚷嚷,有了人聲--可能是江辰的人手又來了增援.

啞巴蘭立刻在陽光房里找到了易燃的牛油藤,"蹭"的一聲,火焰瞬間就燒上了玻璃天花板.


推著江長壽,一路下了山,阿丑一句話也沒說.

看也看得出來,她在賭氣--跟白藿香生氣的時候差不離,我也算有點經驗.

是啊,這一次來,本來就是為了給降洞女們報仇的,怎麼反倒是把仇人給帶下去了?

我甚至猜得出來她心里是怎麼想的--怎麼面對那些死去的姐姐妹妹?

上山容易下山難,長途跋涉回到了降洞,我們幾個幾乎站都站不住了.

江長壽身上的黃水,也越來越多,到了降洞門口,阿丑忽然跨了一步,背著我們就攔著推車,死活不讓進去.

我看著江長壽那個樣子,忍不住就問阿丑:"他--中了層層蠱之後,真的就沒救了?"

阿丑猛地轉身,那個氣勢,幾乎把我震退了三步.

金絲銀線繡的面巾一抖一抖的,阿丑應該正在盯著我:"你非要救他的命,就為了白藿香咯?你不是有老婆莫,為麼子還要對她那麼好?"

人家對我好,雖然有些底線不能跨過去,但其他方面上,我自然也要對人家好了,投桃報李,人之常情.

"不單單是為這個,"我答道:"還有一件事兒."

阿丑氣鼓鼓的說道:"麼子?"

我答道:"你的臉,好像只有他能治好."

阿丑的身影,一下就僵住了.

程星河撞了啞巴蘭一下,低聲說道:"看見沒有,你哥現場演示了--為什麼他身邊他身邊桃花盛開?因為你哥擅長虎狼之詞啊!"

啞巴蘭哪兒還顧得上回答,拿出了小本就唰唰的記了下來:"桃花寶典……"

寶你個頭,你咋不弄葵花寶典?

阿丑幫了大忙,既然她有什麼心願,能不幫她完成嗎?

"當然了,我也有話要問他."我接著說道:"他是你千辛萬苦抓到的,等我問完了之後,怎麼處置,都聽你的."

阿丑猶豫了一下,不吭聲了,轉身進了降洞之中.

天已經黑了,火一點起來,大家身上暖和干燥起來,連東西都沒心思吃,全睡著了.

身體不再怕火的感覺,真好.

程星河翻了個身,說道:"唯一可惜的,就是江辰那個王八蛋還是跑了."

"是啊,我其實……"

程星河的聲音迷糊了起來:"都是命,你也別想太多了,抓住一次,就能抓住第二次,好……"

他話沒說完,我手機響了起來,程星河起床氣很大,為了不吵著他,我趕緊捂著手機去了外頭接起來,是大潘:"告訴你,這事兒人情做完,就算完了,我想怎麼收拾你怎麼收拾你."

這聲音外強中干,色厲內荏.

"你開心就好……"我壓低了聲音:"江辰下山之後,到哪兒了?"

打水百羽的事情上,我就知道,把人抓起來未必管用.

他咬死了不說,你沒法把他的腦袋撬開.

更別說,江辰的身家背景有多硬,那跟西游記里的坐騎一樣,犯了事兒,總會有大人物出來保他,沒啥意思.

但要是放跑了就不一樣了--跟著他,准能知道,他都接觸了什麼人.

之前就想,什麼法子比較自然--畢竟江辰的頭腦,其實跟我差不離,那叫一個奸猾似鬼,太過刻意,他一定會察覺出來.

我也沒料想江景身體素質那麼硬,正好省事兒了.

尤其現在,他的身體變成了那麼殘破不堪的樣子.

順藤摸瓜,總要摸到一個結果--這件事情上,我不知道的,實在太多了.

而大潘這一陣子,正好回到了西川,一聽我有求于他,別提多興奮了--對他來說,欠人情比欠債還難受.

大潘吸了口氣:"說出來,嚇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