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包車在秦淮河停了下來.
秦淮河邊夫子廟.
自從日本人占領南京之後,一場屠殺,讓南京血流成河.
兩年的時間,才稍稍恢複了一些生氣.
但早已不複當年風光.
這里的一切對于孟紹原來說,都是如此熟悉而陌生.
他找了一家小店,吃了在上海時候想了好久的金陵名吃鴨血粉絲湯.
"老板,啊有辣油."
這一聲"啊有辣油",那是字正腔圓真真真正的南京話.
一碗鴨血粉絲湯下肚,心滿意足.
信步走出,外面隨處可見招攬生意的小買賣人,賣力擦皮鞋的孩子,到處游走,賊眉鼠眼准備下手的扒手.
路邊有家水果店.
孟紹原抬頭看了看,走了進去.
水果店不大,只有一個看著才十六七歲的年輕人在那看店.
一看到有生意來了,年輕人趕緊站起:
"老板,要點什麼?"
"隨便看看."
孟紹原拿起一個蘋果,放到鼻子下聞了聞.
年輕人湊近,低聲說道:"干爹."
范振邦,盡管比孟紹原小不了幾歲,可卻正兒八經的是孟紹原的干兒子.
民間傳說故事中,"軍統七虎六豹五小龍"的五小龍之一.
前祝燕妮之燕子支隊武裝游擊隊員,去年奉命潛伏進南京充任情報員.
孟紹原的忽然到來,讓范振邦是又驚又喜.
"安全嗎?"
"一會日本人的憲兵隊就得來巡查了."
孟紹原一邊挑選著蘋果,一邊說道:"幫我找到尚振聲."
"是!"
軍統局南京區區長為錢新民,副區長尚振聲,化名為魏漢鼎.
去年6月,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南京的日本總領事館中正在舉行歡迎外務省次長清水留三郎的招待會.
日本方面外交,軍部當局和偽維新政府的梁鴻志等二十余名要員出席.
會場外戒備森嚴,會場內秩序井然,一切都看起來那樣愉悅,祥和.日本軍政高官們高談闊論,觥籌交錯,偽政權巨奸們笑臉相迎,極盡諂媚.
而就在大家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之時,突然眾人面部扭曲,隨即紛紛倒地,口吐白沫,抽搐不已!
會場內,頓時像炸開了鍋,槍聲,尖叫聲,哭喊聲,碎玻璃聲,奔跑聲……各種聲音交雜在一起,場面極度混亂.
"有人投毒!"
目瞪口呆的日本特務好久才反應過來,警惕的眼睛掃射人群,紛紛掏出手槍,尋找投毒者.
1939年6月10日這天夜晚,當時的日本新聞界稱之為"南京毒殺事件".
這次日方中毒的包括日軍高級將領,陸軍中將山田乙三,以及多名佐官,均在此次事件里中毒.
可惜,投下的毒藥不夠劇烈,否則,可能會把日偽在中國的重要軍事將領和高官聚殲于此.
而一手導演了此次好戲的,正是軍統局南京區.
南京區是潛伏區,名義上隸屬于上海區管理,因此孟紹原算是錢新民和尚振聲的直接長官.
投毒事件發生後,在上海的孟紹原也莫名其妙的得到了一個嘉獎.
"是,我准備一下."范振邦才說完,就看到一小隊日本憲兵走過.
"就這些吧."孟紹原指了指自己挑選出來的蘋果.
"好的,老板,您稍等."
范振邦才說著,一個日本軍曹帶著兩個士兵走了進來.
"太君好."
孟紹原和范振邦立刻鞠躬說道.
不同的是,孟紹原用的是純正的日語.
軍曹看了看他:"你是日本人?"
"不是,中國人."孟紹原立刻說道:"我在日本東京帝國大學上了三年學,那段經曆,是我平生最難以忘記的三年."
"喲西,很好."軍曹看起來很滿意:"中日親善."
"中日親善,太君,您抽煙."孟紹原掏出了煙.
他殷勤的幫軍曹點上了煙,順手把大半包的煙塞到了軍曹的口袋里:"我來南京找個朋友,可是實在不認識路."
"你的,陪著他去."軍曹一指范振邦.
"好的,太君,您吃個蘋果吧."
范振邦給三個日本人一人一個蘋果.
軍曹滿意的笑了.
什麼是中日親善?
這就是中日親善!
這些支那人,在精神已經被徹底的征服了!
那日本軍曹甚至還親自幫孟紹原攔下了一輛黃包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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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園巷."
那黃包車跑得飛快,不一會來到瞻園巷口停下.
孟紹原下車,付了車錢.
跟著黃包車跑了一路的范振邦,走進了一家專門賣洋油洋火的五洋店:"老板,我要買一斤洋油,要美國德力盛牌的,其它的都沒這個牌子好."
"德力盛牌的不多了,只有八兩了."
"我都要了,還要買兩盒洋火.要上面有女人的那種洋火."
"我得幫您找找,要不您到里面坐會?"
"好勒."
那掌櫃的沖著里屋叫道:"家里的,出來幫忙看下店."
一個年輕女人從里屋走了出來.
她叫楊靜涵,有美國教會背景的明德女中職員,1938年秋嫁給化名為"魏漢鼎"的尚振聲,1939年被發展為軍統特工.
掌櫃的尚振聲,打從孟紹原進來就認出來了,不動聲色的把他和范振邦請到了里屋,隨即關上房門:
"孟區長,您怎麼來了?"
"我來執行個任務,順帶宣布一個嘉獎."孟紹原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支票:"民國二十八年六月十日,軍統局南京區在區長錢新民,尚振聲帶領下,成功于日本駐南京總領事館投毒成功,特嘉獎三萬元整,以表彰各有功人員!"
"竭盡忠誠,報效黨國!"
尚振聲一個立正低聲說道.
孟紹原把支票交給了他:"我這次來南京,行動保密,除了你之外,不許讓任何人知道."
"錢區長呢?"
"他也不行."
他模糊的記得,錢新民後來好像叛變的,致使尚振聲等多人被俘,南京區遭到毀滅性打擊.
但是具體是否如此,他記得不是很清楚.
萬一自己弄錯了呢?
而且錢新民領導的南京區,剛剛立下了彪炳戰功,自己這個時候要對付他,實在說不過去.
只能先暫時把這個人派出在執行任務名單之外.
"是,孟區長,我的任務是什麼?"
"從現在開始,你是漢鼎五洋有限公司總經理,有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