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了這個大堂,我後心就是一涼.
這地方好似一個博物館,里面陳列著很多的東西.
龍鱗,龍角,龍尾--甚至還有一截子長長的龍椎.
我本能就不舒服起來--這感覺,就好像進了屠宰場似得.
董乘雷覺察出來,連忙說道:"您可不要多心--這些不是我們殺的,是別處送來的."
原來,雖然王朝更迭,但是豢龍氏的職責卻一直往下延續--大家可能時常會聽見一些新聞,說某某地有龍出現,甚至還有人發照片說上個世紀發現了巨大的龍骨,但這龍跟鬼一樣,說過的人多,見過的人少.
那照片上的巨大龍骨,也說是後來丟失了,也有人說是鯨魚骨擺出了咋呼人的,其實,這些跟龍有關的事兒,都是豢龍氏處理的.
所以,他們這里自然有很多的"龍產品".
這東西眼花繚亂,滿目琳琅,可我就是心里不舒服--硬要形容,跟看電鋸殺人狂的儲藏室似得,簡直自我折磨.
就問他說的謝禮是不是領我看展覽見世面?真要是這樣的話,我就先走了,一會兒趕不上二路汽車了.
可董乘雷連忙說道:"那不行--您不光拯救了我們豢龍氏,也救了陶丘七百里的百姓,這個禮物跟您的功德比起來雖然輕,可也是我們的一片心意."
說著,到了一個大雕花櫃前面.
雕花櫃前面有一個錦墊子,他先畢恭畢敬的磕了個頭,接著,才小心翼翼的擰在了上頭一個把手上.
那個把手我看得出來,是個暗鎖,估計得是老手藝了--跟那個什麼都能修的銷器門顧瘸子的手藝相似.
被他一擰,那個把手神奇變身,跟個蓮花一樣綻放開,露出了一個暗格.
我不由自主也跟著蹲下了,好大的陣仗.
暗格里有個暗花緞子錦墊,上頭有個盒子,跟套娃一樣,盒子上又是一個鎖,這個鎖,就是豢龍氏特有的夔龍雷紋了.
他把那個鎖再打開,這個昏暗的屋子里,頓時就出現了一股子柔光.
我瞬間一愣--以前是聽說過夜明珠,在天師府和擺渡門,也見過巨大的夜光石,我以為那就是夜明珠,可看到了這個珠子,我才直了眼,那些東西乍一看是很華美的,可跟眼前這個珠子一比,那就是死魚眼!
那種光氤氳柔美,卻貴氣四射,我從沒見過那麼璀璨的色彩--幾乎趕得上瀟湘那個壯美元身的顏色了!
我從沒見過,這麼美麗的珠子.
董乘雷觀察著我的表情,一副"這下穩了"的心態,就把珠子送過來了:"李先生,您的身份--咱們心照不宣,我們豢龍氏能給的最好的,就是這個,希望你能笑納."
我接過來,那東西冰冷沉重,觸手是一種極為特別的感覺,微微發涼,說不出的熨帖舒服,大小剛剛好能包在手心里.
我抬頭盯著董乘雷:"這是--龍珠?"
我之前,是吃過蛟珠的,入行之後,靠著蛟珠,也沾了不少光--否則光摔就不知道摔死多少次了.
這個東西給人的感覺,靈氣四射,有蛟珠那感覺,卻比蛟珠要強百倍.
董乘雷眼睛一亮:"慧眼如炬,這正是寶刀配英雄!"
這東西,是干什麼用的?跟蛟珠一樣,吞下去,就能得到一身的靈氣?
可這太美了,只要見過這東西的,估計沒有舍得吞下去了.
我喉結一滾,就問董乘雷:"這哪兒來的?"
董乘雷答道:"是很久之前,有人饋贈給我們豢龍氏的,這東西珍貴,我們一直供奉在這里--您卻正配得上."
我一尋思,跟豢龍氏這趣÷閣人情債,算來算去,收下也是合情合理的,就道了謝,收起來了--那個龍珠實在是太美了,哪怕你放進袋子里,都舍不得.
出了豢龍氏門口的時候,我忍不住看向了董乘雷:"你們,到底從我腦門上看到什麼了?"
董乘雷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您失去了一個至關要緊的東西,那是您身份的象征,不過嘛……"
董乘雷看著我:"伯祖已經給您那里點化了,不久之後,也許,能重新生出來."
重新生出來?
我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那個位置--那位置看上去,也就是個舊傷疤,能滋生出什麼來?
二姑娘現如今也找井馭龍算完了賬,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瞅著我倒是來了興趣:"慫貨,這一陣子,你上哪兒跑買賣?我跟著你,免得有人欺負你!"
池老怪物還是綁著手,不緊不慢的跟在了二姑娘後面:"我看行."
我還想起來了:"對了,池老前輩--您之前不是說,不讓人看你的臉嗎?最近怎麼光明正大了?"
池老怪物咧嘴一笑:"好說,因為最近,了卻了一樁心事."
二姑娘插嘴道:"你自然不知道了--有人約他,重新出山,進十二天階,主持大局,他覺著以前丟的面子找回來了,就不要臉了."
啥?
對了,井馭龍沒資格繼續留在十二天階,那十二天階的位子空出來,他就又能回去了.
可池老怪物板著臉搖搖頭:"你個二百五懂個屁,我眼窩子有那麼淺?"
"淺不淺自己知道."
這一下把池老怪物一口氣噎的差點沒上來:"我是因為一個要緊的舊相識……"
但話說到這里,池老怪物一副"告訴你們你們也聽不懂"的傲嬌表情,就哼了一聲,不吱聲了.
我正要笑呢,忽然前面一個咳嗽聲響了起來.
一抬頭,一愣,是銀環.
白藿香也咳嗽了一聲:"好了."
這話倒是言簡意賅.
程星河一邊繼續吃廣沙臭豆腐,一邊說道:"最近天干物燥,這女人們都有點上火,你說倒賣點秋梨膏是不是鞥賺錢?"
你商業頭腦不錯.
而銀環盯著我,說道:"過來說話."
二姑娘來了興趣:"哎,慫貨,這你養的?道行挺高嘛--讓給我行不行?"
她一眼就看出來,銀環不是人.
程星河連忙敷衍了過去:"這七星保姆,"
二姑娘皺眉:"他還有保姆?"
"不多,一百零八個."
你啥意思,我水泊梁山的?
白藿香借故跟赤玲說話,眼睛卻瞥著我,銀環帶我過去,劈頭就是一句:"你願意等著我嗎?"
我一愣:"啥?"
銀環昂起下巴,大聲說道:"我說過,我會配的上你的!當初,我就是為了這個,才幫豢龍氏的!可是,你走了,不回來,我也就沒了這個心思--現在,還來得及吧?"
她的眼神,熾熱的跟暑伏的日光一樣.
這話乍一聽,沒頭沒尾,但是一細想,我就明白了:"你……當年幫豢龍氏借雷,是為了化龍?"
銀環點了點頭:"我知道我出身低,可我就想跟你站在一起,行不行?"
我歎了口氣:"你可能是認錯人了."
你說的,是那個井童子口中的"神君".
可我,是商店街李北斗.
"不是!"可銀環斬釘截鐵就說道:"我等你幾百年--你變成什麼樣,我都不會忘!那一年在宵霞山,你救過我,你忘了?"
我搖搖頭:"那真不是我."
銀環的眼神一下就滯住了:"你真的忘了?你答應過我,只要我修成了龍,你就帶我去你那里的?你全忘了?"
我還是搖搖頭.
其實--我朦朦朧朧,記得那個感覺.
在萬龍陣里,喝令萬龍跪下的那個我.
可那不是現在的我.
銀環不服氣,還想說話,可她沒說出來,但是,一錯眼,她見到了我手上抱著的龍匣子.
這一瞬,她的眼睛就陰沉了下來:"你跟她還有牽扯,她之前害你害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