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3章 冷血爬蟲

這是個中年人,穿著很體面,西裝馬甲白襯衫,頭發梳成了一個背過去的油頭,絡腮胡子修剪的整整齊齊,胸口還掛著一塊這年月很少見的懷表,一身英倫紳士氣派.

不過現如今滿腦門都是油汗,馬甲都是褶子,襯衫領子也歪了,估摸著剛才擠過來也沒少費勁.

而且--他一靠近,我就皺起了眉頭.

我聞到了一股子濕粘陰冷的氣息,腥膻,發咸,像是從沼澤地里散發出來的一樣,不像是活人的味道.

我心底蠢蠢欲動,是一種要捕獵一樣的感覺,回想起來自己的"怪病",趕緊又喝了一口荷花蕊茶.

賣藥材的上下一掃,也知道這個人的購買力,連忙說道:"雄黃有,我這的雄黃是整個三仙橋最純正的,一個渣的假也不摻!老板你看著品相……"

說著,端出來了一盤子:"您來多少?"

中年人吸了口氣:"這點太少了--還有嗎?"

這一大盤子怎麼也得有好幾斤.

賣藥材的一愣:"不是,您拿雄黃干什麼使啊?家用,還是批發?這東西多了,容易中毒……"

"你別管我干什麼用,"中年人說道:"越多越好!"

誰還能嫌錢咬手,這買賣甭管緣故,能賺到錢就是好買賣,那賣藥材的連忙拿起電話:"哎,給我配貨,我這來了大主顧了!"

白藿香禁不住也有點好奇,打量了那個人一眼.

我則早看出來了,問那人:"買這麼多,是因為遇上邪事兒了吧?"

那人身體一聳,難以置信的看著我:"你怎麼知道?"

這還用說,這個人眉宇之間一股子黑氣,幾乎奪面而出,這叫"禍臨門",應該是家里有邪祟.

那黑氣經停夫妻宮和子女宮,跟老婆孩子有關.

這中年人一愣:"你--你是吃陰陽飯的?"

我點了點頭:"你遇上了難事兒,我可以幫個忙."

可沒想到,他上下一打量我,回頭發了個微信,就轉過身搖搖頭:"謝謝了,我這邊已經找了合適的大師,一事不求二主,不勞您費心了."

我倒是不意外--伸手就把名片拿出來了,說不要緊,你有需要,再找我.

這人這幾天著急上火,印堂上一片赤紅,眉心正疊出了三個淺淺的皺紋,意思是一波三折,于先生和事主,都沒那麼順利就能解決.

這個時候,賣藥材的過來了,湊近他嘰咕了點什麼,估計是批發價不想讓我們這些散客聽見,那中年人連連點頭:"錢不要緊,就按著你說的,拉紫金花園去."

紫金花園,是本地最貴的小區之一.

接著,那人回頭看了我一眼,猶豫了一下,也就把名片裝進去了.

我則繼續給白藿香裝藥材,當駱駝.

而白藿香回頭看了那人一眼,眼神也有點不對.

"怎麼了?"

"他身上的味道,你聞到了吧?"

我點了點頭:"你也聞到了?"

"是爬蟲的味道."白藿香說道:"我在西川聞的多了,錯不了,而且,味道那麼重,可能,還是個很大的爬蟲."

"這也不奇怪,"隔壁攤子賣雞內金的老板答道:"現在好些人愛養點冷血動物,我去養雞場進貨,媽呀,有個客人,大包大包的買雞內髒,就是為了養什麼"寶貝兒",咱也不懂了--大開窪(大野地)里那麼多地了派子(蜥蜴),還花錢買點外國的在屋里養,怎麼,外來的法師會念經,外來的爬蟲是明星?錢多了燒包!"

又一個賣靈芝就笑話他土包子,什麼守宮,變色龍,那跟咱們的野物根本不一樣.

買雞內金的不服氣,指著對面"飛龍"攤子說:"一個尾巴四個爪,怎麼不一樣?"

"飛龍"是專門拿來泡酒的,都是各種干制蜥蜴,刨干淨內髒,繃的緊緊的,好似一把一把的蒲扇.

說不上為什麼我就看不得那些--也許,蜥蜴跟龍相似?

反正讓人心里不舒服.

再說了--他真要是養了冷血爬蟲,那冷血爬蟲都是怕雄黃的.

除非……


這一轉臉,白藿香手里也提了一個袋子,把手指頭勒紅了,我伸手就拿過來了.

她似乎愣了一下.

"怎麼了?"

"你為什麼……不讓我自己拿?"

"這麼沉,你手勒紅了."

她沒有再說話,批發市場人很多,擁擠不堪,她一只手,不由自主就抓在了我衣角上.

抓的很緊.

她好像歎了口氣.

不長時間啞巴蘭找到了我們,大包小包接過去,十分興奮:"哥,那邊有猴兒,會鑽圈!我帶你們看看去!"

"程狗呢?"

"還吃著呢!"

到了程狗所在的餛飩攤子附近--別說,這家餛飩做的確實不錯,大韓城人骨下鍋長時間的熬,湯色發白,餛飩上漂浮著碧綠香菜,幾點海米,入口醇鮮,爽滑的皮多汁的餡.

我們也跟著要了幾碗,出鍋先給了白藿香,一轉臉,就看見剛才那個帶著爬蟲氣息的男人開了一輛賓利車走了,還是行色匆匆.

賣餛飩的老板也看了那男人一眼:"苟連順這些年可真是過火了."

"您認識那人?"

"那小子小時候就在這一代混飯,不知道吃了我多少碗餛飩,現如今是人物了,嫌髒了,"賣餛飩的大娘一勺鮮汁灌在了粗瓷碗里:"也沒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嘛."

我隨手在網上一查這個名字--好麼,原來是美妝網絡的老板,生意很大,帝都地鐵都有他們品牌的廣告.

回去了之後,我就找了亓俊和結巴孫還有王風卿找珍珠胭脂盒的消息,不過都沒什麼線索,蘇尋讓我別著急,有緣跑不走,沒緣莫強留.

我說你別管了,大丈夫一諾千金,說到就得做到,非找到那玩意兒給你換碧水硨磲不可.

說話間我還想起來了,那個求雄黃的苟連順怎麼一直沒來找我?

他那事兒不可能順利.

這天亓俊叫我們去他的崇慶堂那玩兒,說到了一些新鮮玩意兒,讓我們也去挑,結果到了地方,發現苟連順的美妝總部,竟然也設在附近.

既然解夢姑姑讓我幫他,那肯定有原因,我就順路往里看了看,結果那個美妝總部里的工作人員,正交頭接耳的議論著什麼:"這次也是?"

"這次又是!"

"我看也邪--老板肯定干什麼虧心事了吧?"

"噓,什麼年代了,還虧心事不虧心事的,他可能那方面,有些隱疾!"

什麼事兒啊?我倒是越來越好奇了.

結果這個時候,員工忽然都不吭聲了,裝成了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咳嗽著走開,一抬頭,苟連順忽然從里面走出來了,臉色更難看了.

他面上的氣,上次要說是奪面而出,這次,幾乎都漫出來了.

而他一抬頭看見了我,一下就愣住了,奔著我就跑了過來,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先生,你真是神神機妙算--你是特地來搭救我的?"

我腦子一轉,答道:"見面是緣分,我就是有些放心不下."

"太好了,太好了!"苟連順不谷員工們指指點點,把我拉到了一個會客室里:"老天有眼,看來,我們家還有一線生機!"

原來,不是他不來找我,而是名片給丟了,他想找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了,正著急呢--家里的事兒,更惡化了.

到了沒人的會客廳,他才壓低了聲音:"大師,我求你給我看看我們家的家宅--我老婆不對勁兒."

怎麼個不對勁兒呢?生下了怪胎.

不光是怪胎,後面,還有一連串詭異的事兒.

說著,他給我拿了一張照片.

我一看那照片,渾身炸了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