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身,盯著我就說道:"謝謝."
這一句,情真意切.
我一笑,忽然還想起來了:"對了,當初擺渡門叫你上東海報信,是為什麼事兒?"
我有直覺,這件事情,也許也跟四相局有關.
真龍穴的鑰匙,一直被存放在擺渡門,夏家仙師也去了擺渡門,可以說二十年前真龍穴被打開,就是因為江瘸子機緣巧合到了擺渡門,才引發了後來的一切.
他沒想到我會有這個問題,猶豫了一下.
顯然,那件事情,擺渡門的機密,哪怕他已經被擺渡門逐出,可責任心沒丟.
略一思忖,他才回答道:"我是幫擺渡門一位長老,來跟那位神主娘娘傳話的,說是那件事情,已經談好了."
"那個神主娘娘是誰?"
"官定渡口的河神,河洛娘娘."
對了,他之前就說過,那個時候,兩個水神還沒有爭斗.
神女的原主,是河洛?
那正是修建四相局的時候,那個時候,河洛跟擺渡門的某個人,也有某種關系?
從頭開始捋--四相局改局,跟夏季常有關,而夏季常在四相局改局之後,得到了成仙的機會,是四相局的唯一受益人.
而他是到了擺渡門之後才成仙的.
而夏季常曾經發現了什麼,還跟江瘸子產生爭執.
難道--是夏季常作為四相局的監工,發現了改局的漏洞,找到了江仲離對質.
接著,江仲離許給了夏季常某種好處,讓夏季常把事情給捂了下去.
程星河早聽出來了:"修仙本來就不是誰都能做到的,這是個天大的誘惑,難怪卷毛的祖宗……"
他看向了夏明遠.
夏明遠的臉色也難看了起來:"現在,只是猜測!只有見到了我祖爺爺,才能知道這一切!"
可我和程星河一對眼,兩個人已經心知肚明.
結合我們知道的一切--只可能是夏季常為了好處,答應下來,所以四相局改局對景朝國君瞞天過海,他至死不知道這件事情,被纏在了九,龍抬棺里.
是河洛串通擺渡門的某人,許給了夏季常成仙的好處和退路,唆使夏季常背叛景朝國君的.
只有河洛有這個能力.
程星河低聲說道:"從現在這一切線索看來,也只有河洛有當真凶的本事和動機了."
是啊,照著這些線索看來,是她利用四相局,打敗瀟湘,把瀟湘鎮壓其中永不超生,自己成了新的水神.
我立刻問青鸞:"當年擺渡門叫你傳話的那個長老,到底是誰?"
他沉默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決心:"剩下的,我就不能多說了."
已經足夠了.
擺渡門跑了一個歐陽長老,八成,他就是河洛安插在擺渡門的叛徒.
而夏季常帶著四相局的關鍵之物,進入擺渡門,修成了夏家仙師,把那個關鍵之物妥善保存,可誰知道機緣巧合,被江瘸子盜走,引發了二十年前真龍穴被打開的事件.
這一場意外之後,我降生了,當年那些人,不可能讓我活下去,才步步緊逼,還怕夏季常這個唯一知情人抖落出當年的真相,找了水百羽去冒充夏季常,想讓我對夏季常恨之入骨,勢不兩立.
卻把真正的夏季常藏匿起來,確保消息不會走漏.
這一步一步,簡直是一層一層的網,滴水不漏.
杜蘅芷也反應過來了:"北斗,你說,我姑奶奶他們消失,是不是,也是因為知道了這個秘密?"
肯定也有這個關系.
非找到夏季常他們不可.
杜蘅芷拉住了我的手:"一切,就全靠你了."
"我一定盡力."
也許--最後的真相,就在眼前了.
這個時候,白藿香拉了我一下,示意我看身後.
一回頭,那個戴寬沿帽子的抬起手,對我行了一個禮--擺渡門的禮節.
"我的事情做完了,咱們後會有期."
接著,他對著那個小廟過去了.
神女的尸骸,就葬在那附近.
涼粉大伯他們都莫名其妙:"不是,一個要飯的,他到底做什麼啦?"
他經曆的,可太多啦!
他進了小廟不長時間,大路上就是一陣響動,一轉臉,是一個工程隊奔著小廟過來了.
一個工人進了廟,但很快又出來了,過來跟我們打聽,到底是誰請他們來的.
原來,是有人提前付了工程款,請他們前來把這個廟修好.
本地人互相看了一眼,沒別人,只有那個戴寬帽子的.
可他不是就在小廟里嗎?
大家跟進去一看,都愣住了.
小廟里已經空無一人--只在廟堂正中心,孤零零的撂著那個寬沿帽子.
地上的塵土,只有一排腳印.
戴帽子的進去的腳印,可到了帽子的位置,就消失了.
前後左右,都沒有其他方向的腳印,就好像,他走到了那個位置,整個人就在原地消失了一樣.
我長長出了一口氣.
他救下了我們,救下了那些水族,也許,他的天罰,終于到了盡頭.
我聽到了一陣鐵鏈子的聲音,從窗外過去.
追過去,看見了背光的地方,站著一個陰差.
這個陰差是個活人陰差--有時候底下陰差不夠用,就會從上頭抽調人手,也就是常見的"走陰陽"的.
那個活陰差也怪,天氣還沒到了太冷的時候,已經提前穿上了一件軍大衣.
那活陰差身材頎長,乍一看也跟個世家公子一樣,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舉手投足,只是寒酸:"您好,您好."
我跟他寒暄,問他這一趟,是什麼買賣?
他告訴我--是把一對青年男女,送到了該送的地方去.
本來,那兩位身份特殊,不該他一個活人干,可他上司黑心爛腸,遇見麻煩自己不想粘,甩手就推卸給下級.
他一提起了上次,滿是怨念,但很快就截住了話頭,看的出來,工作壓力很大,到了崩潰邊緣.
上司--那個跟小白腳有交情的狐狸眼陰差?
活人陰差似乎覺得自己的話實在太多了,但是看見了我,又不大敢走,一副很為難的樣子,我連忙擺了擺手說麻煩他了,他如蒙大赦,轉身就在這個巷子里消失的無影無蹤.
身份特殊的一男一女,顯然,就是青鸞和神女了.
他們終于團圓了.
程星河他們追過來,我把事情一說,他們也給這一對高興,但願,這算是修成正果.
工人們也趕過來--這老板都不在了,活兒怎麼干?
我就告訴他們:"老板托我帶話--你們只管按著他之前說的做就行了,他,暫時不回來了."
工人們一合計:"那驗收呢?"
我看向了涼粉大伯.
涼粉大伯立刻點頭:"這事兒包在我們身上!也是一個功德."
身後的本地人都跟著點頭,也跟著幫忙.
這個小廟,終于能立起來了.
涼粉大伯抬頭望著這個風化的小廟:"也不知道,這供奉的,到底是個什麼神仙?"
"那個老板說了,"工人一邊干活一邊說道:"青女廟."
好名字.
剛要笑,真龍骨就是一陣劇痛.
可這個痛,去讓人高興,我知道,真龍骨又成長起來了.
我離著那些真相,越來越近了.
轉過身,看向了那個大甕.
有一個東西從大甕之中蠕動了出來,奔著菩薩川還要爬呢.
可"咻"的一聲,一道銀色的光線,直接插入到了那東西面前.
元神箭.
那東西立刻瑟縮回來,渾身發抖.
終于可以干正事兒了.
我蹲在了那個大章魚面前:"現在,告訴我們--那些歲數大的吃陰陽飯的,到底從你這經過,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