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此時快意

"提升修為的丹藥…這樣的一柄劍…你的身上到底還隱藏著多少秘密!"蘇秦瘋狂的厲笑道.

丁甯平靜的說道:"這和你無關,關鍵在于你現在用劍的手已經廢了,我看得出你天生就是左撇子,所以就算你換右手煉劍,天生的劣勢也會讓你的劍很平庸."

蘇秦的笑容全部消失,他的臉開始慘白得比圖畫里的鬼臉還難看.

一名青藤劍院的師長急速的從藤林中穿出,帶著藥箱掠向蘇秦.

"不要靠近我!"

然而還未真正接近,蘇秦看著鮮血淋漓的左手,卻是如受傷的野獸般,對著那名青藤劍院的師長發出了一聲歇斯底里的嘶吼.

那名青藤劍院的師長頓住,皺起了眉頭.

他比觀禮台上的那些人更為接近戰場,所以他對于這里發生的事情看得更加清楚.

"且不說這是你自作自受."

他眼神冷漠的看著情緒徹底失控的蘇秦,冷笑道:"從今天開始,你以為你還是那個需要令宗門里很多人圍著你轉的天才?"

說完這句,他不再理會手上還在不斷滴血的蘇秦,轉身走向南宮采菽和柳仰光戰斗的地方.

柳仰光已經垂下了劍.

他原本還有能夠抵擋南宮采菽數劍的力量,然而此刻看到丁甯和蘇秦的戰斗已然結束,他身體里所余不多的勇氣便已盡數消失.

"我認輸."

他垂下了頭,對著南宮采菽說道.

"小師弟…蘇秦…"

張儀也完全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局面,他不希望丁甯受什麼損傷,所以他剛剛不顧一切的輸出真元,想要盡快擺脫墨塵的糾纏,但因為他本身寬厚的性情,他也實不願意見到蘇秦這樣淒涼的結果.

他很清楚,從一名天才跌落到連尋常修行者都不如的廢材,這對于一名修行者而言是最嚴重的懲罰.

……

這一戰的結果太過意外,就連墨塵都停頓了下來.

在他的視線里,以前英姿勃發,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的蘇秦,和現在厲鬼一樣的蘇秦完全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垂頭,看到了自己手中的劍.

擁有雪蒲劍的自己和以前的自己,也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只是賜雪蒲劍給自己的人,希望自己能夠阻止丁甯的勝出.

所以現在蘇秦敗,柳仰光敗,他似乎又不可能擊敗張儀,對最後的結果產生什麼影響,但他還是覺得自己一定要做些什麼.

所以他抬起了頭.

在張儀還在憂慮的想著這如何是好,還有沒有什麼可能能夠醫治蘇秦的手臂的時候,他的身體便已經化成了一道狂風,從張儀的身旁掠過,沖向丁甯.


幾乎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在勝負已然注定的情況下,墨塵還會有這樣的舉動,所以就連一側的那名青藤劍院的師長都是一愣.

"你!"

張儀明顯也是一怔,他不能理解墨塵為什麼這麼做.

"你這樣不好."

但他絕對不允許墨塵對丁甯造成什麼傷害,在這樣的聲音響起的瞬間,他的整個身體便也化成了一股狂風.

隨著狂風湧起的,還有暴雨.

他手中溫潤如玉的長劍,在這一瞬間的無數劍影便化成了暴雨,從後方追上了墨塵,將墨塵包裹在內.

墨塵的眼神黯淡了下來.

他沒有再出劍.

因為張儀的這一劍,讓他明白張儀一開始說的是真的,張儀比他快出太多,他不可能擺脫張儀,對丁甯造成任何的威脅.

無數道暴雨般的劍氣淋灑在他的周圍,將他周圍地面無數的落葉擊得粉碎.

張儀收劍,身影卻落在了他的前方.

"是巴山夜雨劍…雨灑芭蕉!"

觀禮台上,狄青眉皺起了眉頭,轉頭看著薛忘虛,輕聲的說道:"這在元武初年,這是屬于必須焚毀的劍經."

薛忘虛看著他微微的一笑,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傲意,"這樣的劍經,白羊洞的經卷洞里還有不少."

"我不認為你們這樣的做法是對的,但是我不得不承認,即便是作為對手,你也是值得尊敬的對手."狄青眉轉過頭,輕歎了一聲.

蘇秦帶著瘋意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無數的細孔上.

感受著張儀方才那一劍的速度和威勢,他終于明白,張儀平日里的那些謙和是真正的謙和.

想到若是公平對決,自己連張儀都是不可能戰勝,他再次笑了起來,笑聲無比的淒楚,神情分外的怪異.

……

張儀皺著眉頭,原本想要說些什麼,但是看著垂下頭,解下身上令符的墨塵,他便閉上了嘴,面色恢複了溫和,不再說什麼.

然而丁甯卻不像他這麼仁慈.

墨塵手中的雪蒲劍和他最後的這個舉動,讓他瞬間就明白了很多東西.

"是驪陵君用這柄雪蒲劍收買了你?"

他嘲弄的看著墨塵,"所以你士為知己者死,即便是在這種時候,也想拼一拼,看看能不能把我踢出前三?"

墨塵沉默不語.

"雪蒲劍對于你而言可能和命一樣重,然而對于驪陵君那樣的人物,只算得上是一件比較精美的擺設.用這樣的手段來對付一個根本不對他構成威脅的酒鋪少年…你不要把他想象得太過美好,他根本沒有那樣的崇高."丁甯看著他,譏諷的輕聲冷笑道:"煩勞你告訴他,惹上了我這樣的一個對手,將來我一定會讓他很後悔."


他和墨塵中間的張儀聽清楚了丁甯的話,他剛剛松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憂愁的轉身勸說道:"小師弟,驪陵君自然不對,可是你逞一時口舌之快,也沒有什麼意思."

丁甯平靜的說道:"口舌之快里有個快字,有些話說出來,就會心里舒暢快活,這便是意思."

"小師弟,這道理好像有些不對."張儀苦悶的輕聲道:"但是我也沒有辦法說服你."

"我的人生,其實沒有道理可言."

丁甯抬起了頭,看著在深秋里顯得有些溫暖而並不那麼刺眼的朝陽,在心中輕聲的說著,臉上露出了一些滿足的笑意.

祭劍試煉,對于現在的他而言是暴露在長陵的陽光下之後的重要一步.

這一步終于能夠按照他的預計完成,那他在梧桐落家中的那一面牆上的許多痕跡,便可以抹滅的更快一些.

觀禮台上也再次變得平靜下來.

丁甯身後的橫亙如城牆的藤蔓里,發出了無數嗤嗤的聲音.

許多粗藤如水蛇般游走,無數藤蔓枯萎.

落葉飛舞,藤牆消失.

丁甯和張儀,南宮采菽的身前,出現了一條平坦的通道.

通道盡頭的祭劍峽谷出口處,有一座高台,高台上面的三截枯藤柱上,分別放置著三塊青脂玉珀.

"走吧."

看著已經處理完傷口的南宮采菽和還是一臉憂容的張儀,丁甯開始邁步走向那處高台.

直到此時,觀禮台上所有被他那一劍震驚的人,才徹底的反應過來,這名半日通玄,一月煉氣的酒鋪少年,真正的成為了最終的勝者.

金色的陽光灑落在他的背影上,走在落滿無數黃葉的平坦大道上的他的背影,在此時顯得無比的輝煌.

然而不知為何,看著他腰側那柄斷劍,看著他此時顯得有些過分平靜的身姿,謝柔的眼眶卻不由得微潤.

她莫名的覺得,他瘦弱的身軀所走的每一步,都似乎異常的艱難.

她身旁的謝長勝沒有這麼多感觸.

想到自己喊了許多聲的"姐夫"竟然如此爭氣,如此不可思議,他的臉上便也堆滿了燦爛的光輝.

他轉過身,對著臉上不知何等表情的顧惜春躬身行禮,掩飾不住的得意:"最終還是要謝謝你."

"我希望你在岷山劍會的時候,也多說說他不行的話."

接著,他又對著在陽光里化成雕像的顧惜春說了這一句.

李道機面容不改,然而他的心中也是分外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