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二章 Sweet Child O Mine(感謝李二壯啊的盟主



開羅.

熱風撲面.

敞篷的越野車上,羅素抬起手,按著頭巾,仰望著遠處飛舞的黃沙.越是離開城市,綠化就越是稀疏,到最後,除了矮矮的灌木叢妝點,便只有遠方林立的建築.

在這個古老且封閉的國度中,一切的事情似乎都和外人無關.

居民們平靜的生活,日複一日,縱然偶爾有來自遠方的旅客,可也只能走馬觀花的欣賞這里的美景,無法真正的進入他們的生活.

不論笑容如何熱情,彼此之間,永遠有一道疏冷的隔膜.

就算是偶爾外出留學或者工作的人,也很少和別人談及故鄉的生活,雖然此處和彼處並沒有什麼分別.

說不出究竟是冷淡還是倨傲.

自給自足,自顧自的生活,少于外界往來,也並不關心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在法老的支配之下,這個國家已經綿延了數千年,也必將繼續延續下去.

而如今,浩蕩的車隊順著道路蜿蜒前行,駛入城關.

穿過層層大門,到最後,只有一輛車停在最後的廣場前方.

等候許久的黑袍老人神情不快.

"你們來的有點晚了."他說,"快要超出的時間了."

"路上出了點事情,抱歉."

"黃金黎明那事兒我聽說了,干的不錯,但依舊不能拿來做理由."

老人並沒有在遲到上多做糾纏,招手之後在前面引路,步履匆匆:"你這個家伙還真是從來不准時……就算不看場合,你也要看看對象吧?"

"羅素,認真點,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你總要珍惜機會."

羅素困惑,"為什麼你比我還著急?"

"可能是因為我不是一個'總是把我不在乎的屌樣兒掛在臉上騙人但實際上我又在乎的要死'的臭傻逼吧?"

"喂,咱們幾十年不見了,你就不能友善一點?"

"不,我不友善."

那個老人回頭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時間緊迫,我還想要打人.早三十年,我直接一杖打斷你的狗脖子."

能夠感受到,老朋友神情中的焦躁和迫切.

"好吧,我的錯."羅素舉手投降:"實際上我已經竭盡全力的想要守約了,奈何黃金黎明那幫王八蛋總是搗亂.

總有意外,我的朋友."

"但有些事情不該有."

這位埃及譜系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主持者,透特神的大祭司說:"你最好抓緊,速度再快點."

"發生什麼事情了?"

"陛下要提前進入沉眠了,下次醒來不知道要多久."透特神的大祭司說:"我所能為你安排的就只有這一面了."

"多謝."羅素肅容致以感激.

"在回歸埃及之前,我曾經也是理想國的一員,你想要重組天國譜系,我自然不會坐視不管.但我能為你做的恐怕就只有這些."

大祭司匆匆的說:"半個小時前,陛下剛剛下達了閉鎖國境的禦令,從明天開始……你但凡晚來一天,恐怕都無法進入埃及境內.

這一次的諸界之戰,埃及除了必要的防守之外,不會再參與其他."

"這麼嚴重?"

羅素愕然:"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不知道,但陛下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大祭司的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最後回頭認真的提醒:"我知道你喜歡講笑話,但在這里,最好放尊重一些……倘若你還想要讓陛下為你做出預言的話."

"我會的."

羅素頷首,再無嬉笑的神情.

漆黑的大門前方,便是這世上尊貴皇帝的最後宮殿.

寢陵.

法老死後的往生之殿,或者說……囚籠.


在里面等待著他的,是第十七位名為'阿蒙霍特普’的法老王,同時在諸多九柱神的人間化身中,也是最為遠見的一位.

他的天賦,乃是預言.

既定的預言.

遠超過去的所有法老,在結合了眾多神性之後,堪稱絕對預見的力量.

但凡他所說的事情,必然會發生,而且必然不會有任何的折扣和扭轉.不存在文字游戲,也不存在任何的僥幸.

絕對正確的預言.

絕對無法改變的預言.

但代價是遠超曆代法老的神性畸變.

他一生寡言,除了寥寥數次的旨意之外,從未曾再說過任何話語,盡管如此,也還是在三十四歲這一年被迫提前住進了寢陵之中,依靠著金字塔中的秘儀壓制著體內沸騰的神血.

在莊嚴的吟誦和祈禱聲中,羅素脫去身上的衣服,洗去塵埃之後,換上了長袍.

一步步走進黑暗.

沒有任何人的陪同.

孤獨的踏入了龐大的迷宮之中.

越是向深處下行,所能感受到的力量就越是龐大.仿佛猙獰的困獸在囚籠里喘息,嘶啞的吞咽著自己的血液.

忍受著痛苦.

莊嚴的贊頌和濃郁的熏香也無法粉飾這漸漸凝固的本質.

到最後,羅素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究竟是行走在現境,還是穿行在地獄中統治者的宮殿里呢?

甚至比那更要誇張……

他要面對的,乃是集合了九柱神的神力所締造出的永恒的人間皇帝,在凝固和畸變的泥潭了掙紮了數十年的法老王.

這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湧動黑暗並不是他用來刻意嘲弄客人的道具,相反,是為了保護客人本身.

而現在,當穿過深邃的甬道後,他終于來到了看不見盡頭和模樣的大廳里.

在重重黑暗之上,黯淡的燈光照亮了禦座的輪廓,以及那個消瘦的人影.

他的長發像是流水,從黑暗中蜿蜒而過,被跳躍的燈火所照亮,讓人難以分辨究竟是物質還是虛幻.

隱隱透明.

面目模糊,不論如何專注的去凝視,也只能窺見一片捉摸不定的陰影.

沒有禮官,沒有隨從,也沒有任何的見證者.

衰微的法老同羅素遙遙相對.

有沙啞的呢喃聲從高台之上傳來,宛如夢囈一樣,讓人聽不清晰.

"陛下."

羅素撫胸行禮.

"多余的話……不必多說……"

法老王的聲音回蕩在重重黑暗中,卻聽不出蒼老還是稚嫩,渾厚或是尖細,恰如黑暗本身在鳴動.

禦座上的皇帝喘息,忍受著畸變的痛楚,"你的來意,我已知曉.你的請求,我將回應.但是羅素,你要清楚……預言並非沒有代價."

祂說:

"--預言的代價,就是預言本身."

長階之下,羅素微笑著頷首.

"我將甘之如飴."

黑暗中,漫長的沉寂.

似是有遙遠的目光垂落.

如此的冷酷,如此的漠然,俯瞰著人間的一切變化.

洞見未來.

那一瞬間,羅素聽見了來自未來的聲音.

.

.


一個小時之後,等候在寢陵之外的大祭司再一次看到了從黑暗中走出的羅素.

平靜的微笑著.

就像是郊游歸來一樣,輕松又愜意.

在錯身而過的瞬間,兩人彼此頷首,最後致意.再沒有說什麼,曾經屬于理想國的二人如此道別,並知曉這將是雙方最後一次見面.

大祭司再度走入了黑暗中.

而羅素則走向了宮殿之外.

在他的身後,宮殿的大門第次關閉,隨著他的離去,往生之船化為幻影,消失在永恒的暴風和迷霧里.

兩個小時後,羅素遞上了自己和馬庫斯的護照,交給關卡驗看.蓋上了印章之後,最後一輛車離開了埃及的國境線.

在關卡兩側的鐵門向內緩緩合攏.

這個古老的國家再度鎖閉國境.

而在蜿蜒的道路兩側,無數綠意漸漸萌芽,撲面而來的風似乎也變得溫柔,吹來了遠方的濕氣.

"春天快要來了啊."

羅素抬起手,戴上墨鏡,將電台擰開,于是在沙沙的電流聲中,就有漫長時光以前的歌聲傳來.

令人忍不住跟著輕聲哼唱.

在副駕駛上,沉睡的馬庫斯醒來了,靜靜的看著窗戶外的景色,斑駁的白發飄揚在風里.

聽著他含糊的歌聲,渾濁的眼瞳也像是清晰了起來.

重歸少年時的明媚時光.

"羅素,你很快樂嗎?"他疑惑的問.

"是呀."

羅素愉快頷首.

看著他眉飛色舞的樣子,老人好奇的問:"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你笑的這麼滿足?"

"什麼事情都還沒有發生,我的朋友."

羅素想了一下,點頭:"只是想起了,高興的事情--"

"有關未來嗎?"

"是啊."

"有關我們?"

"沒錯."

羅素笑著回答:"有關未來的我們,還有他們……以及,一切.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都讓人期待.

只要有未來."

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漸漸消失在地平線上的古老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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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視線.

就這樣,漸漸遠去.

樂不可支的,迫不及待的,充滿了愉快和期待的,迎接屬于自己的未來.

.

.

"羅素,天國譜系終將迎來重生."

在那一座森嚴肅冷宛如墳墓一般的宮殿中,自囚于黑暗里的法老王從漫長的夢中驚醒,吐露出了來自未來的預言.

他說:

"--在你死之後."

這便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

在我死之後,不會再有洪水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