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 7-32 銀海


要在平時孫綱還有興趣和張大管家逗逗悶子,可是如今情況緊急,眼瞅著提督大人都急得上火,他哪還有興趣和張仁羅嗦,直接一個大嘴巴甩過去,把張仁揍的連轉了四五個圈,口中噴血,滿地找牙。



“別說你一個狗奴才,就是你們國公爺落到我手里,一樣挨揍,你不說是吧?來人,給我拖出去喂狗!”



孫綱話音剛落,兩個凶神惡煞的番子撞開門沖進來,老鷹捉小雞一般提起張仁就往外邊走,院子里的大樹上,兩頭小牛犢子那麼大的土蕃獒犬正掙著鐵鏈子狂吼著,赤紅的眼珠子和鋒利牙齒上掛著的涎水極其恐怖,張仁被一把搡倒在院子里,兩頭獒犬被松開了鐵鏈,惡狠狠的撲了上去,眼看狗嘴里的腥氣都噴到張仁的臉上了,嚇破了膽的張大管家在昏迷之前,用最後的力氣慘號了一聲:“我說~~”



就在張仁決定招供的時候,日升昌的銀子終于用完了,面對著黃昏下依然排滿大街的百姓,票號伙計們一籌莫展,能拿出的銀子都拿出來了,甚至連這些伙計們自己的積蓄都拿了出來救急,可是依然不能將市面上的銀票都兌現,老百姓們捏著銀票排著隊,大有不兌回銀子決不回家的意思。



“總庫的銀車怎麼還沒到?”胡懿敏皺著眉頭問,合肥到南京的鐵路線日升昌可以優先使用,合肥總號發來電報說銀車早就出發了,按理說現在應該到了,怎麼還沒有蹤影,聯想到這次突發事件的精心設計,眾人不免擔心起銀車的安全來。



“護衛隊有多少人手?”劉子光關切的問。



“二百刀手,都是日升昌自己培養的好手,戰斗力和忠誠度都可以信任。”胡懿敏說。



“不是這個意思,咱們的對手不是一般人,他們是有備而來,對日升昌的所有情況肯定了解的一清二楚,銀車恐怕凶多吉少啊。”



此言一出,眾人更加憂慮,如果銀車被劫,損失的將不僅是一百萬兩銀子,而是日升昌的信譽和二百個鮮活的生命,房間里的氣氛變的凝重起來,這個問題相當的現實和嚴峻,外面的老百姓們這陣子又開始不滿的聒噪,根本不理會票號伙計讓他們稍等片刻的請求,間或有暴躁的民眾高聲叫罵,這些鬧事的人未必都是別有用心的人,南廠番子也不能任意捕人,以免造成更大的民變。




正當眾人一籌莫展的時候,忽然趴在屋頂上觀察情況的小伙計驚喜的高叫:“銀車!”隨即聽到遠處傳來彪悍的吼聲:“我武~~~維揚。”



這是日升昌押運隊的喊聲,原本出身于鏢局的護衛隊保留了這種傳統,至于車身上“101”的數字則是護衛隊的獨有標志,日升昌的101押運隊不單押運自己的銀車,也接受委托護送客戶的重要物品,除了不保護人員之外,業務范圍和常規鏢局很接近,所有的鏢師和趟子手都是經過嚴格培訓的,武藝精湛,應付突發事件的能力也很強,再加上和官府的關系一向良好,尋常的蟊賊根本不敢打他們的主意,曾經有不服氣的土匪意圖打劫101押運隊,結果全軍覆滅不說,還把山寨積攢多年的家當都折進去了,如果沒有國家暴力機關的參與,尋常武裝力量很難迅速解決押運隊。



這次從合肥派出的押運隊是精銳中的精銳,二百人全是二三十歲的精壯漢子,兵器是在利國鐵廠專門訂做的刀劍弓弩,平時穿的衣服也是特制的金錢紋錦袍,這些彪悍利落的小伙子們如今模樣大變,一個個渾身血跡和火燒的痕跡,但是眉眼間依然有一種難以遮掩的豪氣。



沒有人說話,滿街的百姓默默的看著101押運隊的馬車駛過鋪著石板的大道,來到票號門口,一輛輛馬車排成一列,趟子手們將百姓們趕開,形成一快大空地,然後每個馬車後面站了幾個人,將車轅解開,用力一掀,整車的銀錠子滾落在地,整整一百萬兩,折合五十噸碩大簇新的細絲錠子嘩啦啦卸到地上,銀錠的海洋將黃昏的落日余輝都遮蓋住了,日升昌門前銀光閃耀,奪人心魄,老百姓們驚的張大了嘴合不上,哪還有人敢質疑票號兌付能力。



票號內,護衛隊長單膝點地,虎目含淚向胡懿敏報道:“大掌櫃,合肥押運總隊甲字隊幸不辱命,特向您複命,二百名弟兄僅剩七十八人,但銀子一兩都沒有少!屬下自作主張在票號門口傾倒銀子,就是為了告慰弟兄們的在天之靈,還請大掌櫃體諒!”



“好!弟兄們的犧牲是值得的,你們救了日升昌!就該讓這些老百姓看看,咱們票號的實力,你趕緊下去休息吧。”胡大掌櫃哪會在乎押運隊員們這種宣泄情緒的做法呢,就是她自己也想好好的發泄一下,讓憋了一天的情緒得到緩解,五十噸銀錠子在票號門口形成的海洋正符合這個需求。



原來押運隊自合肥出發以後,在中途遇到了伏擊,鐵路被拆毀了一截,還燃起了熊熊烈火,路兩邊殺出上千名土匪,他們似乎知道車廂里裝的是巨額的銀兩,所以不要命的猛沖,多虧了甲字隊裝備了劉子光贈與的五十支喇叭口火銃,對付近距離集群沖鋒的敵人特別有效,但畢竟雙方人數懸殊,打光了子彈以後,甲字隊抽出冷兵器和土匪貼身肉搏,一番血戰之後,土匪無力繼續,只能落荒而走。押運隊將後面的鐵軌拆下來鋪到前面,又繼續前行,這才來到了京城,把銀子裝上來接站的馬車,馬不停蹄的趕往票號,這才出現了剛才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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擠兌事件在傍晚時分終于得以解決,老百姓們被日升昌的實力所折服,雖然票號的兌現窗口徹夜開放,但是已經沒有多少人去換銀子了,大家都安安心心的回家睡覺去了,等著明天再排隊將銀子存回票號吃利息。



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也很不甘心的離開了,這些人都多次拿著偽鈔進行兌換,早被南廠盯上了,還有那個被獒犬嚇破了膽的國公府管家,已經乖乖的招供了,所有的偽鈔都是英國公張俊給他的,前段時間府里來了一個北方戲班子,公爺將他們奉為上賓,好吃好喝的招待著,聽說是小公爺迷上了他們班子里的一個小旦,不過這幫人卻不怎麼唱戲,整天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做什麼。



雖然已經是夜晚,番子們還是緊急出動,一路去抓捕那些早已盯上的搗亂分子,一路直撲英國公府,力求今夜將偽鈔來源一舉破獲。



那些搗亂分子大多是些不入流的混混,抓捕工作難度不大,英國公府可就不那麼好進了,門口徹夜長明的大紅燈籠和朱漆銅釘的大門以及黑地金字的牌匾都顯示著國公府的榮耀,二百名南廠番子和五百名五城兵馬司士兵將府邸團團圍住,燈籠火把耀眼,刀槍火銃懾人,一盞刺目的電弧燈被挑在高高的竹竿上,用紙筒將燈光聚成一股光,直射向國公府里面。



沒等番子們敲門,英國公府的大門就打開了,一身正裝的老夫人在眾多丫鬟家丁的簇擁下出現在門口,兩個身量高大的武士捧著一快蓋著紅綢子的玩意站在夫人身後,不用猜都知道是他們家的護身符丹書鐵卷。



老國公夫人是魏國公的岳母,按理說劉子光應該賣個面子給徐增壽的,可是這回事情的性質實在是太嚴重了,有可能牽扯到叛國大罪,而且人贓並獲,張俊決無抵賴的可能,所以劉子光才悍然帶兵圍府。當然事情還是向魏國公做了通報的,免得將來見了大家難堪。



丹書鐵卷這種東西的真實效力和尚方寶劍是一樣的,事實上都不如戲文話本里宣傳的那麼大,朝廷實力派看你不順眼,再有丹書鐵卷也沒用,該辦的一樣辦成鐵案,尚方寶劍也不是真的誰都能宰,決定一切的還是實力。



所以劉子光准備不顧丹書鐵卷,硬闖英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