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陣沉悶的嗡嗡聲,圓形的金屬巨門向後打開,接著出現在林遲眼前的,是一條被金屬牆壁圍成的走廊.
林遲還沒看清門後究竟有什麼,便有一股嗆人的氣味襲來,令他咳嗽不止.視線也頓時變得模糊起來.
空氣中彌漫的味道,像是強刺激性的福爾馬林,令林遲的雙眼都開始流出了"感動"的淚水,眼前的景物化為一片模糊不清的虛影.
"我說,你這兒有……面罩嗎?"他捂著嘴艱難的提問.
"啊,當然!"女子的聲音里帶著歉意:"防毒面具就在過道門口."
聽到這話,林遲捂著口鼻慢吞吞的踱步上前,眯起眼睛在兩邊摸索了一番,總算是找到了一個鐵架子,取下上面掛著的一個防毒面具.
他跌跌撞撞的退出走廊,沿著樓梯回到地下一層.直到身邊福爾馬林的刺鼻酸味開始消散,才把防毒面具戴在臉上,再次回到地下二層.
有了防毒面具的保護,這次林遲終于能看清地下二層的狀況了--在圓形防護門後面出現的,是一條狹窄的圓形走廊,看起來有點像是老鼠洞.
經過大門的時候,林遲注意到圓形金屬門的表面上滿是焦痕和鑿痕,很顯然,除了自己以外,曾經有其他人打算強行入侵地下室,但最後卻以失敗告終.
破布鞋踏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兩側牆壁中鑲嵌的小型燈,映亮了前方的走廊.林遲快步前進,轉過九十度的拐角,然後被一堵深灰色的銀色金屬門擋住了去路.
"開門吧."他說.
"那個,請您放下手中的武器……"女人像是有些害怕的樣子.
事到如今,林遲早已猜到,這女人的身體肯定是出了什麼問題,沒有反抗的能力,所以才會如此謹慎.想到這里,他彎下腰把從尸體上拾取的MP5沖鋒槍放在地上,但卻並沒有放下手中的軍刀:
"我也需要一把武器,你懂的."林遲認真的說.
"好,我知道您也對我不大放心……"那女人說道.
沉悶的金屬摩擦音過後,通道盡頭的金屬們開始緩緩移動,露出一道可供人通過的縫隙,林遲大步走進屋子,接著便被強光晃了眼:
和這棟公寓的陰暗色調不同,管理員的藏身處,是一間雪白牆壁的病房.
大約五十平米的屋子里,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醫療器械.一盞巨大的無影燈安裝在屋子中央的那張病床上方,投出的光線正打在病床上.
病床兩側掛著幾十個輸液瓶,床頭後面並排佇立著幾個氧氣瓶,福爾馬林的味道濃得令人窒息,甚至連在游戲設定中可以隔絕一切毒氣的防毒面具,都開始抵擋不住那股味道了.
"您好……"那女人的聲音從屋子右上角的揚聲器中響起,床邊的心率監測儀液晶屏幕上,一條細線正在有節奏的顫動:"歡迎您……"
"你好."林遲點點頭,對屋子角落里的攝像頭揮了揮手,又問了一句:"我需要換上防護服嗎?這應該是無菌室吧."
雖說他早已猜到這女人可能很虛弱,但也沒想到她會虛弱到這種地步.即使沒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究竟是什麼樣子,光是看這間屋子里的各種設備,以及連接到病床上的數十根各種管子就能看得出來,躺在床上的那女人,顯然是身患重病,連移動的力氣都沒有了.
病房里令人煩躁的滴滴聲不斷回響,聽起來倒是很有節奏,林遲站在門口等待了片刻,躺在病床上的女子,終于給出了答複:
"沒關系……暴露的部位已經消過毒了,不會被感染的……"
聽到這話,林遲大步走上前去,站到病床旁邊打量躺在床上的那個"人",然後又稍稍驚訝了一下:
當看到對方的身體時,林遲總算明白了她為什麼會說"不需要消毒"了.
躺在病床上的,是被白布裹住的人形,被單下面的輪廓看起來像是只有骨頭,腦袋被繃帶纏得像個木乃伊,胸腔直接被打開,露出透明的玻璃護罩,以及下方外形駭人的"人造器官".
和現實世界中投入使用的那些人造器官不同,女子胸腔中的人造器官,可謂是簡陋到恐怖的程度:應該是肺部的位置,安裝著一個打氣筒似的玩意兒,心髒則是被大型水泵代替了,連接在水泵上的塑料"血管",正在向體內壓進血液.就連脊椎骨都被換成了一根鋼管.
"我去……"
看到這一幕,林遲驚訝的挑了挑眉:"你也真夠堅強的……"
"很奇怪吧……"病房天花板上的揚聲器中,傳來虛弱的聲音.
女子的眼睛蒙著黑布,嘴也被繃帶裹住,幾根管子從兩側的機械上伸出來,連接到她面部繃帶下方的位置.
"我早就習慣了……"她低聲說.
在使用揚聲器發出聲音的同時,她的身邊緩緩浮現出一行紅色的文字:
???,英雄級NPC(首領級),不可招募.
盡管在戰爭天堂里遇到過各式各樣的BOSS,這副樣子的BOSS,林遲也是第一次遇到,他好奇的問道:"你是得了什麼病?"
林遲不知道在這個空間中,BOSS為何會如此虛弱,但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他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這個公寓和之前的世界末日旅店一樣,也是徹底的虛擬空間!
畢竟,若是真正的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是不可能開發出這種黑科技人造器官的.光靠這種設備就能維持生命,簡直比"夢境制造機"更加不可思議.
"我從出生開始就百病纏身."女子用冷靜的聲音敘述,聽起來就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我的父親是個富豪,一開始他還很努力的想讓我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但後來他也厭倦了到處奔波,花大價錢為我治病."
"所以他把你扔在這里?"林遲微微皺眉.
"我並不怪他,他也有自己的人生,沒必要把時間和精力都浪費在我這里.況且這里的設備也還能正常運作,會定時來人維護.我和這里的住戶關系也算融洽……"
女子慢吞吞的說著,突然話鋒一轉:"感謝您讓我能繼續苟延殘喘,但是我還有個請求,請您務必聽一下."
"你想尋找回到'現實世界’的渠道?"林遲問道.
--既然這個空間也是虛擬的,女子在"上層世界"里的身體,可能是完好無缺的,只要回到上層,便可以脫離現在的痛苦狀態.
出乎林遲意料之外,女子說出的並不是他所想的內容,而是另外的請求:
"不,我想請您幫我關掉這里的設備.我已經受夠了,現在只希望能有尊嚴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