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教練也離開加密房間之後,林遲回到染血酒吧中,站到空無一人的吧台前,抬手敲了敲木質桌板:
"別藏了."
使用了女酒保模塊的科學怪人,毫無征兆的出現在吧台後,放下手中的玻璃杯,用紫色的眼睛與林遲對視:
"我聽到了."科學怪人冷聲說.
"偷聽別人的私聊是不道德的行為."林遲用左手按下右手的指關節,制作精良的手部模塊,發出一陣噼啪聲:"如果你要成為人類,最好記住這一點."
"你們是在我的地盤上."科學怪人毫不畏懼林遲的威脅,反而上前一步:"小心點."
和這個虎視眈眈的紅發美女對視了幾秒,身披騎士鎧甲的林遲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
"噗……你是從哪兒學的這個?"
"幫派電影里."科學怪人回答.
"這年頭'幫派’這種東西好像已經絕跡了."林遲笑道:"現在大家都比較喜歡宅在家里,就算有幫派也只是網上的脆弱聯盟罷了……"
盡管林遲這邊是在閑聊,科學怪人卻完全沒有聊天的興致,它並未接著林遲的話題說下去,而是直接進入正題:
"我聽到了你和'教練’的對話,你要幫助他嗎."
"也許吧."林遲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回複:"誰知道呢."
"他的表現有些奇怪,可能是在欺騙你,吸引你進入陷阱."科學怪人的語氣很嚴肅:"按照我的計算,不要輕信他的話."
"我當然知道那所謂的'計劃’不安全."林遲漫不經心的說:"但那並不重要,我感興趣的是'意識上傳’這件事本身."
--教練打算嘗試的那件事,正是林遲多年以來的夙願.
曾經生過重病的林遲,深知人類軀體的脆弱.對現實世界興致不高的他,也並不是非要使用現在的這具軀體.
若是有類似于科勒博士進行的那種實驗,在招募志願者的話,林遲恐怕會第一個報名.畢竟……在這個世界的生活,並不符合他的喜好.
一直都和林遲在一起的科學怪人,自然也早就知道林遲心中所想,問道:"你不做人了嗎."
"可能是這樣吧."林遲繼續含糊其辭的作出回應:"我也不太清楚."
"你瞞不過我."
科學怪人在說話的同時,封閉了染血酒吧的大門,把二人目前所在的這個區域,轉化成徹底的私密空間:
"你,為什麼要放棄人類的身份?"
在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科學怪人今天第一次加重了語氣:"人類是這世界的統治者,也是偉大的智慧生物.我一直渴望著成為人類,但你卻……"
"我認為拋棄軀體並不算是背棄人類,反而是一種進化."林遲打斷科學怪人的話:"一直以來,人類都被束縛在血肉的軀殼中,到了這個年代,已經完全沒必要繼續這樣了."
"那是自然法則決定的."科學怪人辯駁道:"人類不該違背自然規律……"
"這世界都變成這個鬼樣子了,你還這麼認為嗎?"林遲笑了起來:"看看這世界變成了什麼樣子?還有哪怕一處沒有被人類破壞的自然景觀嗎?"
時至今日,除了極少數被封鎖的自然保護區,這顆星球上絕大多數的陸地,都留下了人類的痕跡.
人類建造的建築群,遍布于世界的每個角落.大量的動植物在汙染和捕殺之下瀕臨滅絕,每時每刻都有大量垃圾被傾倒進海洋……在現今的世界中,所謂的"自然法則"早已被人類徹底踐踏了.
"……"
面對林遲的質疑,科學怪人一時沉默了.但它的運算速度很快,立刻找出了辯駁的新論點:
"將意識轉移到網絡中的技術還在試驗階段,死亡幾率很高."
"那又如何?只不過是一次賭博而已."林遲滿不在乎的搖頭.
"可是……"
科學怪人還想說什麼,已經被林遲再次打斷了:"所以你為什麼要勸阻我?這和你沒什麼關系吧?"
"我是為了你好."科學怪人說出二十年前的家長常用台詞.
"不不不,應該不是這樣吧?"林遲嗤笑起來:"我猜,你是想在自己成為人類之後,體驗到'家庭’的感覺.所以需要我成為你的家人,是這樣沒錯吧?"
此話一出,科學怪人像是被戳到了軟肋,再度沉默了片刻.不等科學怪人說話,林遲已經開口了:
"這世上的人類有很多,你完全可以去結交新朋友,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住口."科學怪人低下頭.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住口!"
站在吧台後的女酒保,清晰的表現出憤怒的情緒,雙肩都在微微發顫,面孔也直接變成豬肝色.
"對不起,我要……冷靜一下."
科學怪人慌張的後退一步,抬手解除了酒吧的封鎖,身形一閃消失在吧台後面,看起來是直接下線了.
"呼……"
眼見科學怪人已經離去,林遲長長的歎了口氣.
他知道,自己剛才的推斷,正好說中了科學怪人設想的未來.
--獲得一個從AI轉化為人類的"家人",繼續這樣慵懶的度過一生,好像的確很舒服的樣子.
但科學怪人的那個願望,卻並不是自己幻想中的未來場景.
林遲的願望,與科學怪人正好相反.比起成為人類,他更想舍棄脆弱的肉身,換取真正的"數字生命"!
"算了,下線吧……"
回想著剛才的談話內容,林遲搖了搖頭.正打算離開領域,卻看到酒吧的門被推開了.
一個使用細長身體的"外星人"模塊的家伙,出現在林遲面前,他搖搖晃晃的走過來,找了個角落坐下了:
"這地方真不錯,會員卡真是辦對了.喂,那邊的,你知道老板在哪兒嗎?"
聽到對方正在對自己提問,林遲低聲回答:"老板和親戚吵架了,今天應該是不會來了."
"哦,那我可以留在這里嗎?你也是管事的人吧?"那個外星人粗聲大氣的說.
"隨你便."
懶得理會這個無聊的非法加速者,林遲打開菜單點擊了退出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