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輾轉抉擇 第二章 威脅


一路上除了踏雪的聲音,別無他響,這更讓我猜不透自己是身在哪里。逐漸的開始聞到淡淡的香氣,不過我並不想表現出自己的好奇,只是靜靜的閉著眼聽周圍的動靜,等到他放下我時,我才發現自己又不知身在何處。

躺在鋪著鹿皮毯子的石椅上,望不盡的是無數姿態各異的梅,紅的耀眼,白的聖潔,朵朵花瓣在這寒風中屹立于枝頭,那香氣含蓄而又張狂,在這冬日,也唯有梅能如此孤傲的盛開。覆蓋大地的只有那冰冷的雪,可卻多生了份夢幻,沒有一絲痕跡的雪地竟止住了我茫然的視線,無神的凝視,我驀然開口,卻不知究竟是在問誰:“當雪覆蓋住大地,有誰知道這滿眼的潔白下面藏的是泥濘的黑土?”

“這黑土卻孕育出了聖潔的梅花,有誰會在乎黑土的泥濘,它只是有著樸實無華的外表,含而不露的個性,它的美需要細細品,慢慢嚼,才可領略。”他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梅又如何能人為的強加于聖潔二詞,它只不過是按自己的方式活著,它的美帶給它的是無盡的痛苦,那疏影橫斜盤根糾錯在一起,世人贊歎它的奇,它的傲,可有誰知它何嘗不是痛苦的,也許它更希望自己是平凡無奇的,如同野草般自在生存。”

“可你並不知它的感受,也許它正是需要釋放它的美。上天既然給了它美麗,就不該被埋沒,它的美並不是罪過,相反,正因為它的美,世人才會有眾多的感慨。”他停頓了一下說道,“它的痛苦不是世人強加于它,而是它自己尚未明白,它看得清世人卻獨獨看不清自己。”

“可正因為它的外表,輾轉不停,它想要獨守一處,卻難有個真正可以棲身的小小天地。”我起身拿開蓋在身上的被子,下地,穿著厚厚的棉鞋,慢慢的一步一步向最近的梅樹走去。那耀眼的花朵在我眼里分外奪目,如同冬日里的暖陽,想要靠近。

他沒再答話,只是在背後給我披上了貂裘的披風。

任那寒風襲上身子,我沒去顧肩上的披風,只是微喘著氣,伸手扶向那近在眼前的樹干。

長久的沉默,連我自己都不知怎麼了,難道感傷起這梅來了?伸手折下一朵,放在手心,癡癡的看著,莫名的冒出一句話來。“梅是孤傲的,你若強行留下,它連香氣都會消失殆盡,它甯願粉身碎骨也不願苟且偷生。”手無力的放下,花瓣從指間滑落,任那風兒帶著飛旋,飄落在染成白色的梅樹下。

“寒卿——”

“別叫我,從你欺騙我的那刻起,我們便不再是朋友了。”我轉身面對他,一字一句的劃斷彼此的聯系,“你是傷我父親的元凶,也是指揮這場戰爭的統帥,我們是敵人!你要救我是你的事,不過不必再費心思了,你該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我討厭這個樣子,明明是敵人,明明想要探聽我手中的消息,卻那樣假惺惺的旁敲側擊,懷柔計策有用嗎?我不是傻瓜,我看得清現實。

“你是這麼想的嗎?”他無奈的笑著,我分不清是真是假了,逃避的從他身邊離開,我只丟下一句:“梅是很美,只不過我這階下囚不配與將軍共賞。我還是回那該回的地方吧!”

他沒有跟來,我也不再開口。臉龐的發絲飛舞,遮住了我的雙眼,仰頭看天,卻望不穿那濃厚的白霧,紛紛揚揚而落的是什麼,我伸手去接,留在指尖的卻只有點點晶瑩和冰涼的觸感,果真是留不下,即使消失也不願留下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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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之後,他來竹屋的次數明顯少了許多,而我也不再期待能從他口中探到什麼消息。這樣平平淡淡的養傷,斜倚在榻上看屋外的竹影,聽竹葉的悅耳演奏,若忘記現在的身份,忘記現在的處境,我會不會一直期待著這樣的生活,悠閑自在,只可惜這里沒有琴,沒有酒,不能放縱的瀟灑一回。

正看得出神卻發現他從窗前經過,又來了!不過今天似乎不太對勁。

還在疑惑時他已踏進了竹屋,抬眼,果真是有問題,不過他那是什麼表情,明明眉宇緊鎖卻有種釋然的感慨,好像還有些急切?急切什麼呢?

沒等我開口,他已經先一步問道:“你離宮時那太上皇是不是已經病了,而且病的不輕?”


那麼直接的突然問這個?我狐疑的看向他,弄不清他的目的。

“算了,你知道也無妨。”他有些算計的笑道:“那太上皇已經晏駕了,正式文書應該過幾天就會到,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要齋祭,宗廟儀式,在京官員一律出席,地方官員也要做些形式,不過最主要還是皇帝和皇……”我知道他的意思了,這事果真棘手。

“呵呵,那你猜歐陽之涁會怎麼做,已經一個多月下來,他們尋不到你也該死心了。現在他們不管怎麼想都要向天下交代這個不見了的皇後了吧!”

我只能沉默,他們是終于要行動了吧,有我這個王牌在手,他們的條件不會小。

“你手中的不是傀儡,能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她有自己的原則,即使玉石俱焚也不會任人擺布。”

“你在威脅我?”他眯起眼,帶了些怒氣的說道,“不錯,我是很想拿你的身份和那皇帝談條件,不過……”他咻的站起身,走到窗前,我看不見他的表情,更猜不透他的心思,只是當他再轉過來時已經是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那這個身份和你比,不值!”

“你是說我配不上?”我無所謂的笑笑,“不錯,我對那位子沒什麼感情,能丟棄更好。”

他莫名的笑道:“不是你配不上,是那名號配不上你。”他滿意的看著我略為迷惑的眼睛,繼續說道:“那皇帝愚鈍,沒發現真正的你,只把你當寶一樣貢起來,卻不知你的……”他說到這兒卻又突然停下,之後又絕口不提這事,轉了話題道:“你的傷好的很快嘛!”

我不去管他是如何知道,只是無聊的反問:“怎麼,怕我跑了?”

“你能跑嗎?你甚至連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他自信的笑道,“這里的侍衛各各都有不凡的武藝,你不想再受傷就安分的待在這兒,也別再去試那些奇門遁甲,這些你破不了。”

他果真是嚴密的監視哪,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無聊就不能去玩玩嗎,反正這竹林小的很,你的高手那麼多,還怕我死在里面?”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這竹林的布局並非隨意,而是按照八卦中的陣法演變過來,威力小了許多,只會讓人察覺不到這里面的竹屋,而里面的人想要出去也並非易事。

“隨便你。”

他擱下話,又急匆匆的離開。

事情恐怕不止他說的那些吧,他只不過是想觀察一下我對這件事的反應,好判斷事情的真假,不過我的反應似乎在他的預料之中,他算到了什麼?

看樣子我要提前行動了,只可惜傷還未好全,若要動武,恐怕只能發揮一半的實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