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云開月明 第五章 火


我朝夢塵的寢宮方向走著,並不只是要送回憂安,而是我猜想之涁應該也在那兒,如果錯了,那就是夢塵在這宮廷待得並不好,而見到之涁的危險性也就更大。

雖說宮廷難有真情,有的不過是帝王的寵幸和冷落,但是,但願夢塵是這其中的唯一,唯一一個不是被寵愛而是被愛的女子!否則,我的插手有何意義,難道只是看著昔日的姐姐被幽困在諾大的高牆里,做著籠里的金絲雀嗎?帝王是善變的,自古至今都是如此,而我從小接觸的之涁是不是也是一樣的呢?帝王無情,可是為何無情,缺的不過是解語花,知心人,夢塵她能做到嗎?

對于這兩人,我似乎更不了解夢塵。回頭想想,我和夢塵在一起的時間是長,可話卻很少,而我往往是在說的那個,我甚至很少能知道夢塵究竟在想什麼,一直沒有去注意過,到現在,我竟無法判斷夢塵究竟是內斂還是深沉……

突然,身旁小小的驚訝響起,我低頭順著憂安的目光看向不遠處燈火輝煌的園子,那里應該是水泉閣,坐落在湖畔的小樓,怎麼會這麼晚還亮燈,不是有規矩說除了皇上所到之處,其余的地方光亮不得超過嗎?難道是之涁在那兒?

我回頭朝著夢塵的寢宮看了看,昏暗的燈火,並不明亮,而這邊……究竟是哪里呢?

“姨,是父皇在那兒嗎?”憂安仰起頭,晃著我的手,確定似的開心問道。

不知道,我想這樣說,可是我又不想否認這明擺著的事實,那樣招搖的,除了之涁在那兒,再沒有第二種解釋。我俯下身看著憂安道:“我們不要過去了,你父皇也許還有事,憂安要懂事,不要去打擾他,好嗎?”

他努力地點點頭,乖巧不語,可是眼睛卻還是向往著那明亮之處。

我輕輕抱起他,八歲的孩子有點重,不過看著他有些詫異,又激動的表情,我釋然的笑笑,朝著夢塵的寢宮走去。

“憂安,在宮廷里,你也就快是大孩子了,等娘娘在生個皇弟或皇妹給你,你要懂得分享,懂得付出,知道嗎,那樣才是憂安成熟了,長大了。”我語重心長的為他的將來提點著。

“嗯——”他摟著我的頸,把頭埋在我衣服里,小小的應道。

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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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上幾乎看不到一個人,而等我踏進夢塵的院門時,依舊如此,是故意遣散開的吧,為了不讓人發現我的出現。一直抱著憂安到正堂,夢塵果真如我所想的靜靜坐在那兒,周圍只有翠竹還低著頭站在一邊。

我放下憂安,對著依依不舍的他說道:“去睡吧,以後不要在這麼做了,知道嗎?”

看著他微不可見的點了頭,我抬頭對翠竹說道:“把大皇子帶回去吧,翠竹。”

“是!”翠竹輕微的顫了顫,卻依舊沒有抬頭,只小聲的拉著憂安離開。

屋里只有我和夢塵了,不,還有兩個吧,典和他……都藏匿在某處。那燈火處不過是個幌子罷了。

我走上前,看著燭火中清麗的身影,無奈的笑道:“夢塵,抱歉呵,給你增添了許多麻煩。我做事太過魯莽了。”

“小婧——”夢塵站起身,氣質比過去更加沉穩,卻還和過去一樣柔柔的說道,“為人子女,父親出事焉有不去的道理,只是說明小婧很重視姨夫,很愛姨夫罷了。”


心里酸酸的,卻不應該現在表露,我摟了摟夢塵,看著她微隆起的腹部,笑道:“夢塵也要為人母了,可有欣喜的感覺?”

她低頭輕撫著小腹,溫柔的說道:“很奇特的感覺,割舍不下的奇妙感應,好像肚里的小孩都能明白我的心情,會跟著開心,跟著難受……小婧,等你也有了孩子就會體會到這些了,非常有趣。”

尷尬的笑笑,我如何有呢?和之涁,那不可能,和他,除非他願意舍棄既得的一切……這可能嗎?

“夢塵,你還幸福嗎?”我試探的問道。

她驚訝的看向我,眼里卻沒有露出任何可知的信息,停頓片刻,複又笑道:“很幸福,足夠了,小婧,已經足夠了……”

“那就好!”我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如所說的那樣,但心里的石頭終于能放下了。釋然的笑著,我俯著她的耳朵輕聲說道,“之涁在這兒,對嗎!我想和他談談,你先去休息吧,懷孕應該多需休息。”

她複雜的看了看我,歎口氣一樣輕聲說道:“小婧,你還是太鋒芒畢露了,多注意些吧,我先走了。”

看著夢塵的身影慢慢出了視野,我朗聲道:“難道聖上沒有什麼要說嗎?”

“還能說什麼,你不是已經先斬後奏了嗎?”腳步聲從屏風後傳來,一直到我身後,這冷俊的聲音還真是變了許多啊。

“你不是也做了彌補的手段了嗎!”我苦澀的歎道,那夢歸還真是煞費苦心。

“我是迫不得已!”之涁的聲音里有著淡淡的無奈,可口氣依舊強硬的解釋道,“你就這樣什麼也不說的擅自離開,你的責任心去哪兒了!你把那一攤子的麻煩都丟下,甚至自己也成了其中的麻煩,你要我怎麼辦,等著他們的威脅嗎!我能怎麼做,我只能如此,若你能回來,這里一樣有解藥,一樣能救你,可是結果呢,是那個鶻國的梁孜韡去替你找解藥,而你明明可以回來卻猶豫不決,究竟是誰棄家國天下于不顧,任自逍遙啊!”到最後之涁已隱隱有怒氣在成上升趨勢。

“我……”我能說什麼,似乎都是我的不對了。

眼角看到的是什麼?我突然發現東南方的天空紅的詭異,急急向前遠眺,卻看不清究竟。之涁也發現了,不過他只一看就開始皺眉,並且怒視我,質問道:“是你做的嗎?”

“什麼?”我茫然的問道。

“那邊!”之涁指著東南方道,“凰翼樓,建在東南方的只有這一座樓,是你燃的火?”他的口氣已經從質問變成肯定了。

“不是我。”我堅決的否定,直視他的眼,我肯定的說道,“我是去過那,但是這並不代表就是我做的,我決不會莫名其妙到燒了自己昔日住過的宮殿。”

他沉著臉靜靜的看著紅半天的火,我也只能陪著看向那兒。不知道何時云散,新月的天空里星辰遍天,西北的星光和東南的火光,朝向呼應,美卻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