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 8-35 飛越瘋人院


劉子光的大軍開進小縣城,立刻實行了軍管,這里雖然名義上還是大明的天下,其實已經被甯王侵蝕透了,縣城四門都被控制住,縣衙更是被團團包圍,可憐巴巴的十來個衙役被繳了械,老老實實的蹲在一旁,縣令穿了袍服戰戰兢兢的跪在門口,等候著這支軍隊領軍大人的到來。



劉子光騎著一匹毛色油亮的棗紅馬,身披金甲,外罩紅袍,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在縣衙門口下馬,威風凜凜的用馬鞭一指縣令問道:“下跪何人?”



縣令看見西南督師劉的旗號,便小心翼翼陪著笑臉答道:“下官張好古,江西武甯縣令是也,不知督師大人駕到,有失遠迎,還望…”



話沒說完就被劉子光粗暴的打斷了:“你是誰的下官?吏部的名冊上根本沒有張好古的名字,我問你,你是誰封的縣令?你把原來的縣令弄哪里去了?”



張好古不是正規的朝廷命官,而是甯王封的縣令,吏部自然不會有他的檔案,見這位大人如此相問,張好古汗流浹背,汗水把青色官服的後背都濕透了,他不敢答話,只是不住的磕頭。



劉子光也不為難他,道:“你速去南昌稟報甯王殿下,就說西南督師劉子光率十萬大軍已經到達武甯,大軍入贛是為了殲滅叛賊左夢庚,希望甯王能派兵配合本帥作戰,張知縣,這回可要辛苦你了哦。”



張好古磕頭如搗蒜:“一定替大人把話帶到。”



劉子光采取了先禮後兵的戰術,他知道靠著自己這些人馬根本搞不成當年奇襲濟南的那種漂亮仗,還不如訛詐一下甯王,探探他的虛實,要知道甯王這些年來雖然把江西搞成了獨立王國,但是畢竟沒有公開反叛朝廷,朝廷就是要逼他先動手,才好占領道德的制高點。



張好古雖然在武甯這個偏僻小縣任職,但是各種消息還是很靈通的,他早就聽說過鎮武侯劉子光的威名,也知道朝廷大軍半個月就剿滅了左良玉的事情,現在人家十萬大軍都兵臨城下了,自己才剛曉得,可見鎮武侯用兵真如神。張好古領了劉子光的命令,不敢有絲毫怠慢,騎馬直奔南昌報信而去。



甯王得到報告後沉默了半晌,問張好古道:“那劉子光確實帶了十萬大軍?”張好古一個酸秀才出身的知縣哪里區分的出劉子光帶的到底是五千還是十萬人馬,反正他是看見一大堆當兵的,于是把頭點的如同小雞吃米:“據卑職觀察,恐怕還不止十萬呢,漫山遍野都是他們的人,要不是卑職見機行事跑得快,恐怕早被他們殺了。”




甯王贊許的說道:“你很勇敢,本王很欣賞,下去領賞去吧。”



張好古笑眯眯的下去領賞去了,這邊甯王對著滿堂面露驚惶之色的文武官員說道:“來得好!本王正想會會這個劉子光呢,看是他的白虹刀厲害,還是我的囚龍棒厲害,來人啊,取披掛,備馬,本王要一展身手!”



左夢庚作為甯王麾下的鎮北將軍,自然也在銀安殿上列席,剛才張好古的話讓他很生疑惑,要知道朝廷不可能在短期內湊出那麼多人馬的,這點形勢左夢庚還是能把握住的,可是沒等他說出自己的想法,甯王已經披掛起一身金甲,拿著兩個怪模怪樣的棍子出去了。



朱常彙和大多數大明朝的市井漢子一樣,最喜歡看話本,聽評書,他比較喜歡的本子是說唐演義,大隋朝十八條好漢什麼的倒背如流,秦瓊賣馬,程咬金三板斧之類的段子耳熟能詳,不過他最佩服的不是秦瓊羅成李元霸等正面人物,而是靠山王楊林,楊林是楊廣的叔叔,武藝超群,兵法蓋世,擅使兩根囚龍棒,雖然貴為王爺,也算是大隋朝響當當的一條猛將,他還有十三個干兒子,號稱十三太保,這些元素都讓朱常彙很欣賞,很向往,他和靠山王楊林的情況比較類似,也是當朝皇帝的叔叔,也是“武藝兵法蓋世”,也收了一大群干兒子,也使用奇門兵器囚龍棒。



每逢心情激蕩的時候朱常彙就會穿上專門制作的明光甲,拿上兩根囚龍棒在校場上走一遭,賣弄一下自己的武功,這回劉子光來襲的消息大大刺激了他,所以不顧天氣炎熱也要開練。



關于劉子光英雄事跡的話本朱常彙讀過不少,說老實話對這個年輕人還是很欣賞的,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很願意將劉子光收為自己的義子。一想到這個,朱常彙眼前就浮現出一幅畫面,一身紅色戰袍的劉子光手持長刀和身穿金甲的自己戰在一處,兩人打了三百回合不分勝負,最後還是自己使出絕招,用囚龍棒夾住了劉子光的長刀,將其制服,劉子光起初還不願歸順,但最終還是被自己寬廣的胸懷所征服,拜倒在地,喊自己做爹爹。



左夢庚看見甯王戰在台階上,嘴里流著口水,兩眼不知道看向何處,就這樣呆立著傻笑,忍不住輕輕拉住旁邊的人問道:“王爺這是怎麼了?”



那人見怪不怪,一臉的不在乎:“世子別擔心,馬上就好。”



果然,片刻之後甯王就恢複了常態,拎著囚龍棒上馬去了,在校場上兜了好幾個圈子,打飛了十來個木頭耙子,然後策馬來到眾人面前問道:“看本王武藝有沒有精進,對付那劉子光可是手到擒來?”眾人立刻大加吹噓,將甯王的這幾手三腳貓功夫吹上了天。



左夢庚不是木訥之人,自然也跟著眾人吹捧甯王,這讓朱常彙很開心,問左夢庚道:“聽說你們湖廣有兩個名將,金聲恒和賀人龍,以你看來,他們的武藝能達到本王的幾成?”




左夢庚心說一百個你也不夠他們倆砍的,嘴上卻說:“此二人難及義父萬一,普天之下恐怕無人能接得住義父的囚龍棒。”



朱常彙對這個答案很是滿意,將手中的囚龍棒輕輕一甩,旁邊八個侍衛趕緊接住,裝作很吃力的樣子將這兩根毛重才十來斤的囚龍棒抬了下去,朱常彙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這就商量一下退敵的策略。”



注意:各盜版網站轉帖的都是閹割版,請登陸17K文學網,支持正版鐵器時代。



從銀安殿出來,左夢庚覺得自己的頭很暈,他越來越感覺到這幫人的不對勁,從甯王到他手下的文武百官,再到尋常士兵馬夫,似乎每個人都存在精神上的問題,起初還感覺不到,可是隨著劉子光大軍的到來,這種感覺越來越明顯,沒有人認真去考慮怎麼退敵,反而都在商討退敵以後的事情,怎麼收編十萬降軍,怎麼安排劉子光的位置,是讓他當大太保呢,還是當十三太保,還有諸如打下湖廣之後如何分官的問題,這八字連半撇都沒有呢,他們這幫人就開始想這些遙遠的事情,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左夢庚咬一咬自己的舌頭,疼的,自己還清醒,沒瘋,那就對了,是他們瘋了,整個甯王府的人都瘋了,原來素有賽孟嘗之稱的甯王就是這個德行啊,怪不得當初父親左良玉一直不願吞並江西,原來是覺得吞並與否沒什麼大關系,還不如放著養肥呢,反正想取江西就是分分鍾的事情。



甯王朱常彙今年不過三十八歲,算得上是壯年之身,他父王死得早,母妃又不怎麼管他,所以小時候涼藥吃多了,傷了腦子,有輕微的妄想狂和分裂症,但是症狀很不明顯,旁人反而覺得他很有性格。



朱常彙從年輕時候就開始仿效古人,廣招門客,不管是文的武的,吃齋的念佛的,行商的走鏢的,只要有一技之長,就能在王府混碗飯吃,所以他很多年前就有了賽孟嘗的稱號,這些年下來,也確實收了一些有真本領的門客,在那段舉國混亂的日子里,幫著他逐步控制了江西,後來這批有才干的人漸漸被那些阿諛奉承之輩擠了出去,從王府侍衛到幕僚,從江西巡撫到下面州縣主官,大部分都被這些人把持住,他們哄騙甯王,榨取錢財,每個人都撈的缽滿盆滿的。



當然在大多數情況下,甯王的表現和常人是一樣的,甚至在某些方面比尋常人好強一點,他的毛筆字寫的很好,詩詞也能勉強做幾首,騎馬射箭玩囚龍棒更是不在話下,在那幫馬屁精幕僚的吹噓下,他覺得自己不光是個能站善戰的武將,運籌帷幄的帥才,還是個詩畫雙絕的大才子,所以親筆做了很多的詩詞山水畫掛在滕王閣里,久而久之,這樣的吹捧反而加重了他的病情。



總之,江西是在一個半瘋子的領導之下,左夢庚已經漸漸注意到了這一點,他開始再次考慮自己的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