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釀造廠】(下)



葉青虹道:"你現在還不是整天失眠."

羅獵歎了口氣,他這失眠的症狀始終無法減輕,這麼多年也已經習慣了,好在身體也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他想起了一件事:"青虹,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葉青虹抱住他道:"別商量,你一家之主,想什麼只管去做,只要你留在我們身邊,其他的都不重要."

葉青虹的無私讓羅獵有些感動,他將葉青虹更緊密的擁入自己的懷中,輕聲道:"我想開一家電影公司."

葉青虹道:"好啊!我前陣子還琢磨這件事呢,現在電影公司好賺錢的."

羅獵想得倒不是賺錢,他首先想到的是要留下一些影響,讓這些美好的影像保留下去,以後女兒還能有機會看到自己,這也是他從父母留下指環的影像中得到的啟發.

"給你看樣東西!"

羅獵從床上起身,去房內拿回了那對戒指,他將窗簾拉上,房門關好,然後將兩只戒指疊合在一起,當葉青虹看到眼前出現如此逼真的影像,嚇得她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羅獵將她擁入懷中,輕聲道:"你看到的是來自未來的一段影像."

葉青虹看到這浪漫的婚禮場面,興奮的美眸生光,她小聲道:"他們是……"

羅獵道:"我的父母."

葉青虹由衷贊歎道:"婆婆長得好美,公公也好帥……我好喜歡她的套婚紗."

羅獵道:"咱們可以定制一套更漂亮的."

葉青虹忽然抱緊了羅獵,在他懷中低聲啜泣起來,羅獵知道她因何而哭泣.

葉青虹道:"如果真有這一天,可不可以帶我和小彩虹一起走?"

羅獵輕輕撫摸著她的秀發:"無論走到哪里,我都會回來!"

白云飛的釀造廠被查封了,程玉菲在釀造廠倉庫發現的耳環和血跡都和陸如蘭相符,而且在接下來的大搜查中,又發現了張凌峰的鈕扣,張凌峰顯然是故意丟下的.

一時間白云飛成了重點懷疑對象,因為事關重大,盡管白云飛是法租界華董,他也不得不配合警方調查.

對劉探長的種種提問,白云飛只有一個回答:"誣陷,一定是誣陷,這些事跟我無關."


劉探長歎了口氣道:"穆先生,咱們是老朋友,我也相信你的清白,可是在釀造廠的倉庫中發現了陸如蘭的血跡,還有她失落的半只耳環,現場幾顆紐扣的鑒定結果也出來了,證實就是張凌峰先生所有,也就是說,他們都曾經被關押在釀造廠的倉庫中,而釀造廠恰恰是您的產業."

白云飛冷笑道:"我的產業很多,難道我每處產業的狀況都要了解?肯定是有人想要誣陷我,買通釀造廠內部的人,把他們兩個關在我的倉庫里,劉探長,拜托您多想想,如果我要對付張凌峰,還要將他弄到我這里關起來?留下那麼多的證據?我會那麼多此一舉?"

此時程玉菲走了進來,她向白云飛笑道:"穆先生,見您一面可真不容易."

白云飛道:"只要跟程小姐見面總沒有什麼好事."

程玉菲道:"李東光這個人你認識吧."

白云飛道:"當然認識,我讓他負責釀造廠的事情,平時都是他在管,你們把他叫來問問發生了什麼事情就清楚了."

程玉菲道:"他死了!"

"什麼?"白云飛越來越感覺這件事就是一個圈套,試圖把這些麻煩全都引到自己的身上,白云飛處變不驚道:"怎麼死的?在哪里死的."

程玉菲道:"李東光死在了自己的家里,被人綁起來之後,用浸濕的紙一張張貼在臉上,活活窒息而死."

"那就是要死無對證了?王八蛋,只要讓我查出是誰在誣陷我,我要將他碎尸萬段."

劉探長道:"穆先生不要激動,這件事我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白云飛道:"你們不查我也要查."他起身要走,劉探長道:"穆先生,您現在可不能走."

白云飛冷冷望著劉探長道:"什麼意思?劉探長這是要關押我嗎?"

劉探長微笑道:"不敢,只是想留穆先生把情況調查清楚,您就算要走,也要等您的律師過來辦完手續."白云飛知道自己已經成為重點嫌疑人,他點了點頭道:"好,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你們調查,劉探長,這幾天我的任何行動都有人證明,要不要把他們全都叫來為我證明呢?"

劉探長和程玉菲來到他的辦公室,劉探長道:"玉菲,這次你可幫了我的大忙."

程玉菲道:"這次的綁架案應當和穆天落無關."

"無關?"劉探長表情愕然道.程玉菲點了點頭:"穆天落說得不錯,他想對付張凌峰的話根本沒必要弄到自己的釀造廠里關起來,而且釀造廠的負責人被殺,讓這件事變得死無對證,穆天落本身就不缺錢,如果鐵了心對付張凌峰,張凌峰此刻可能已經死了."

劉探長道:"或許已經死了呢?李東光被殺就是為了殺人滅口以免查到他的身上呢."

程玉菲道:"那陸如蘭的死又作何解釋?據我所知穆天落和陸如蘭沒什麼仇恨吧,他為何要將她牽扯進來,如果說要通過陸如蘭嫁禍給趙虎臣,他又為何留下那麼大的破綻?"

劉探長道:"其實也沒什麼證據能夠將他治罪."他也明白白云飛在法租界的地位,只要白云飛一口咬定對此事不知情,這把火就不能直接燒到他的身上,可經過這件事,白云飛的聲譽必將受到影響.


程玉菲道:"現在看來,穆天落反倒是最不可能做這件事的,很可能是有人嫁禍給他."

趙虎臣這幾天一直都呆在家里閉門不出,他知道自己只要出門就會成為新聞焦點,別的不說,就連現在他的家門口也有十多名記者在蹲守,隨時准備對他進行圍追堵截.

先是張凌峰和陸如蘭的桃色新聞,然後是陸如蘭的死訊,現在又把白云飛牽扯進來,趙虎臣卻感覺到越來越不妙了,白云飛有沒有做過他不知道,可他敢保證自己沒有做過,雖然他很想殺了這對狗男女,可是他更清楚現在不是時候,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可以耐心多等幾天,幾個月,甚至幾年.如果沒有這點忍耐力,他也不可能混到今時今日的地位.

趙虎臣打開懷表,其實在他的對面就有一尊紅木座鍾,趙虎臣也不是在看時間,他的懷表殼內有一張照片,陸如蘭照這張相片的時候是風華最盛之時,那時候,整個黃浦的達官顯貴無不以能成為陸如蘭的入幕之賓為榮.想到昔日的紅顏知己,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冰冷冷的尸體,趙虎臣心中的郁悶和仇恨都悄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卻是難言的悲傷.

趙虎臣感覺到自己老了,人老了才會有越來越多的慈悲心,他甚至產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如果陸如蘭活著,他興許不會去報複她,有緣相聚,無緣則散,既然她心中已經沒了自己,想要跟誰在一起又何必強求?她把最好的青春年華獻給了自己,而自己除了金錢並沒有給她太多,陸如蘭一直都想要一個名分,可自己雖然答應了她,卻嫌棄她的出身,始終沒有兌現,現在回想起來,趙虎臣居然有些內疚,如果自己滿足了她的這個要求,或許不會有以後那麼多的事情,也不會有今日之悲劇.

趙虎臣將懷表合上,他的親信也是他的外甥徐長山來到他面前,小心叫了聲舅舅,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夠看出趙虎臣的心情不好.

趙虎臣嗯了一聲.

徐長山道:"巡捕房的于警長來了,舅舅,您見不見?"

趙虎臣沒說話,端起茶幾上的手把壺啜了一口:"于廣龍!"

徐長山點了點頭道:"就是他."

趙虎臣道:"你說我病了."

徐長山應了一聲,轉身准備去通知于廣龍,可趙虎臣又改了主意:"長山,還是請他進來吧,不,請他先去前花園喝茶,我換身衣服."

于廣龍等了二十多分鍾才見到趙虎臣出來,倒不是趙虎臣有心怠慢,這兩天趙虎臣都沒有出門,甚至連胡子都沒有修理,他不想外人看到自己的頹廢,特地洗了臉換了衣服,打起精神才來和于廣龍見面.

趙虎臣和于廣龍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彼此之間存在著許多的利益牽扯,趙虎臣剛一出場就拱手作揖,連連道歉:"不好意思,實在是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于廣龍笑道:"趙老板生意繁忙,日理萬機,時間自然寶貴."

趙虎臣聽出他話中有不悅的成分,呵呵笑道:"時間再寶貴也不敢慢待于大哥."他向一旁的傭人道:"看茶,換我珍藏的龍井."

于廣龍道:"別那麼麻煩,我過來也就是說幾句話,馬上就走."

趙虎臣道:"昨兒他們從余杭給我帶來的茶葉,回頭給大哥帶兩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