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浩沖過終點,也不知道是長期沒訓練還是因為被戴德漢徹底擊潰了自信,他面如死灰.
張建興舉起了手里的秒表.
"一分三十六秒三二!"
倆人足足相差了將近十一秒!
在四百米障礙里,這是一個量級和另一個量級之間的差距,完全不在一個等級檔次上.
程浩輸了.
輸得徹徹底底,毫無懸念!
周圍響起了新兵們潮水般的掌聲.
張建興笑道:"阿戴你可以啊!"
戴德漢站在場邊,一臉嘚瑟的謙遜道:"退步了,退步了,狀態不如從前了."
張建興說:"阿戴,你小子能不能謙虛點?謙虛點你會死啊?"
戴德漢大聲笑道:"我也想低調啊,可是實力他不允許啊!"
二排的新兵們聞言再次拼命鼓掌.
走到程浩面前,戴德漢低頭注視著面前這個中士.
"怎樣?服了嗎?不服可以繼續選一項."
程浩低著頭,人半蹲在地上,不住地喘氣.
半晌,他才低沉著嗓子說道:"輸了,我服."
戴德漢收起笑,正色道:"程浩,我這麼做不是要羞辱你,更不是要在所有人面前證明我自己,我戴德漢不需要這麼做,在士兵的年代我就早已經證明了自己,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程浩慢慢抬起頭,仰視著戴德漢,眼角有些發紅.
戴德漢想了想,蹲了下來,和程浩面對面.
"人的一生總有挫折,誰都會犯錯.軍人呢,也不是聖人,做錯了事情很正常.不過做錯事又自暴自棄,那就是你自己不對.軍人是什麼?沒點兒百折不撓的精神,你也配穿這身軍裝?!"
話語間,伸手扯了扯程浩肩膀上一粗兩細三根黃杠的軍銜.
這句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程浩終于忍不住了,低下頭放聲大哭.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沒人想到脾氣一向自傲的程浩居然大庭廣眾之下嗷嗷大哭.
隊伍里的新兵開始騷動,議論聲如同傳染病一樣越來越多.
營長騰文冀一揮手里的腰帶,大聲喊道:"都回去洗漱,今天早操結束!都別看了!有什麼好看的!"
各排各班開始收攏隊伍,帶離了訓練場.
戴德漢等所有人走後,忽然一巴掌甩在了程浩臉上.
啪--
程浩頓時止住哭聲,訝異地看著戴德漢.
"哭個鳥啊!"戴德漢呵斥道:"軍人可以流血,可以受傷,甚至可以去犧牲!但是不能哭!不能慫!不能認輸!眼淚是留給娘們的,不是給軍人的!懂嗎!?"
程浩的腦袋又垂了下去,微微點了點頭.
"回答我!懂不懂!?"
"懂……"
"大聲點!別像個娘們一樣回答我,在我面前的是三營二排新兵六班班副程浩,不是大姑娘程浩!告訴我,懂不懂!?"
"懂!我懂了!排長!"程浩嘩一下猛站了起來,用袖子用力蹭了幾把眼角,又甩掉鼻涕,立正站好.
戴德漢站起來,欣慰地點了點頭,伸手將程浩作訓服最上面的扣子扣好:"對嘛,這才像個兵的樣子!記住,你的一輩子還長著呢,即便不在部隊發展,回到地方同樣要面對失敗和犯錯,記住排長我的話,別慫,別哭,眼淚是屬于娘們的!"
程浩用力點了點頭:"嗯!"
"好了,既然都知道了,這剩下的一年給我好好干."戴德漢打量了一下程浩說:"回去訓練!"
"是!"程浩挺了挺胸,敬了個禮.
……
二排長戴德漢一戰成名,連帶著二排的新兵蛋們也覺得臉上有光,出去打水或者洗澡遇到別的班排,人家問起來都會胸脯一挺,說自己是二排的,像只驕傲的小公雞.
現在不光是三營了,這事兒連團里都知道了.
據說團長魏雪峰聽了這件事後哈哈大笑,連說幾聲"不錯不錯,這個阿戴真不錯!"
團長魏雪峰是反擊戰中為數不多被授予"戰斗英雄"榮譽稱號卻還活下來的人,當年還是班長的他在越國那邊穿插和大部隊失散,硬是一人一杆槍俘虜了一個班的越軍士兵.
在這個團里,誰都知道魏雪峰這人從不輕易誇人.
能得到他的誇獎,拿比買體育彩票中頭彩還難.
其實在莊嚴看來,和排里的其他新兵不同.
戴德漢揚名,莊嚴覺得不是好事.
這件事,他在閑聊的時候和班里其他戰友說起過.
當時郭向陽就一臉懵圈地問莊嚴:"排長牛逼俺們當他手下的兵,臉上有光才是,莊嚴你怎麼覺得不是好事?"
莊嚴白眼一翻,甩了倆衛生球給郭向陽,用一根食指戳著郭向陽的太陽穴,一臉的恨鐵不成鋼道:"老郭,你小子用腳指頭想想,排長那麼牛逼,那個六班副也是尖子,我聽說,咱們的尹班長據說也不是省油燈,都是高手,要求肯定也高……"
說罷,又戳戳自己的太陽穴.
"明白了吧?咱們大禍臨頭了!"
這番話,當然又招來了徐興國的鄙視.
"莊嚴,你不要整天在班里散布消極思想,你自己怕苦怕累也就算了,還慫恿戰友……"
"徐典型同志!"斗嘴皮子,徐興國永遠不是莊嚴的對手,後者立馬一臉冤屈,仿佛現代版的竇娥道:"你家開帽子店的吧?怎麼一張嘴就往我頭上扣帽子?我什麼時候慫恿戰友了?我說自己大禍臨頭不行啊?我說我訓練水平低不行啊?"
他一頓無賴般的搶白讓徐興國頓時招架不住,只能干瞪眼.
細細想想,這莊嚴確實也沒慫恿別人干嘛.
嘴巴上的虧,徐興國是吃定了.
但是無論莊嚴的嘴皮子怎麼厲害,其實對于現狀卻沒有半點作用.
這種野戰部隊從來都是實打實,硬拼硬的地方,是崇拜強者的地方.
正如戴德漢和程浩有矛盾,別的廢話都不用多說,直接訓練場上練一動就行了.
簡單!直接!粗暴!
可是卻很有效.
正如莊嚴無論在嘴皮子上戰勝多少次徐興國,但是只要徐興國說一句"有種咱們訓練場上比比?"又或者直接說"有種跑一趟五公里."
那麼莊嚴立馬就得認慫.
說到這個五公里越野,可真是讓莊嚴吃夠了苦頭,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