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別訴苦



"明白了嗎!?"突擊隊班長大聲問.

五十多個學員喪氣地回答:"明白了."

班長笑了笑說:"你們還有什麼要說的嗎?給你們三次提問的機會."

"班長……"

正當所有人都在想著該問什麼問題的時候,一個上等兵舉手了.

"說!"

"能不能……能不能中途稍微讓我們休息十五分鍾……真的很累……"那個滿臉堆著疲勞的上等兵小心翼翼地問道.

班長冷冷地哼了一聲,就像看怪物一樣盯著自己眼前的那個上等兵,然後慢吞吞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扯了扯他的軍銜肩章.

"哼!居然還是個上等兵嘛!你也好意思說這話?看看你的周圍,你自己看看!有幾個你這樣掛著上等兵軍銜的老兵?都是第一年的列兵,對吧?"

上等兵左右看看,絕大部分是像莊嚴這樣的列兵.

"上等兵,你感到羞恥嗎?你覺得丟人嗎?你知道為什麼自己要等當上了上等兵了才來教導隊參加集訓嗎?"

上等兵的腦袋,更低了.

"就是因為你怕苦!怕累!因為你懶!因為你懦弱無能!你有本事,第一年早就來了,何必等到今天!如果你現在還是想著怎麼舒服怎麼休息,那麼我告訴你,你絕對熬不到畢業的那天!明白了嗎!?"

"我明白……明白……"上等兵被質問地渾身都有些發抖,只顧著點頭.

"還有誰有問題嗎?"突擊隊班長又換上了剛才的笑容,目光掃過隊伍,似乎在等下一個提問.

莊嚴心里數萬頭草泥馬奔過.

剛才上等兵的遭遇都看在眼里,誰還敢提問?

誰提問,誰傻逼.

看到沒人再提問,突擊隊班長又道:"我知道你們很多人不敢問,不敢問就對了嘛,你以為我真要問你們的感受?你當這里是什麼地方?好了,現在開始砸彈,不要停,也不要偷懶,誰偷懶,我能看到,被我發現了,絕對不會讓你好受!開始!"

莊嚴開始從彈箱里拿手榴彈,一顆顆朝十多米外的土坡截面上砸出去.

那個土坡的垂直面,已經凹了進去.

很顯然,剛才那個突擊隊班長並沒有吹牛.

那些痕跡,一看就知道是教練彈生生砸出來的.

細思極恐.

突擊隊班長在路邊找了棵小樹,一屁股坐在樹干旁,靠著樹干大聲繼續說道:"我也不會說太多的技巧,你們都是連隊挑出來的學員,投彈怎麼投能投更遠,你們都應該知道,我只負責監督你們訓練,有什麼錯誤的地方,我心情好了也會指出,但不要希望我會同情你們,我也很想同情我自己!我本來可以睡午覺,被你們這幫不爭氣的家伙害得沒了午休時間,我跟誰訴苦去!"

第一天進投彈突擊隊,第二天輪換到四百米障礙突擊隊.

莊嚴就像個大老板一樣忙得連合眼的時間都沒有,就像當紅炸子雞一樣受歡迎,一到中午,就有突擊隊班長過來邀請自己參加一趟刺激的訓練之旅.

飯堂上,莊嚴端著自己筷子,卻怎麼都夾不起一箸菜.

因為,他的手在抖.

旁邊的嚴肅和劉瑞勇的手也在抖.

只有徐典型同志很輕松淡然.


他一個突擊隊都沒參加……

"你看看你看看,怎麼都慘成這樣了?"徐典型一邊說,一邊很大度地將一箸肉片土豆絲夾進莊嚴的碗里.

然後又幫劉瑞勇和嚴肅夾了.

三人個都是投彈不過關,都沒達到55米標准.

莊嚴滿肚子都是尷尬,說:"行了,我算是欠你一份人情,徐典型."

徐興國說:"得了吧,咱們一個連隊出來的,我還想你死不成啊?"

這話倒讓莊嚴有些許感動.

也是,親不親,家鄉人;好不好,同連兵.

雖然和徐興國一向不和,但是來到教導隊,也許是大家都被折磨得沒有精力去慪氣,還真的沒紅過臉了.

嚴肅說:"老劉,老莊,待會吃完飯,去我那里,我有一大瓶正骨水,是部隊內部的好貨,我們得搓搓,過兩天肯定好了."

莊嚴問:"你哪來這玩意?大隊部的醫療室我去過,正骨水一次就給一小瓶."

嚴肅說:"嗨,別人寄給我的,知道訓練辛苦,所以……"

莊嚴嗅出了點不同尋常的味道,三八之心又開始泛濫,打斷嚴肅問道:"是不是對象寄來的?我說什麼時候給我看看……"

啪--

沒等莊嚴說完,旁邊重重響起了一聲脆響.

是筷子拍在桌上的是聲音.

剛才,劉瑞勇再次嘗試著想把一箸菜夾到自己的嘴里,結果還是失敗了……

菜到了半空中,沒送進嘴里就掉落在桌上.

他剩余的那點點堅強終于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垮,眼圈瞬間紅了,于是把筷子重重朝桌上一拍,沒再吃飯.

所有人沉默片刻,大家都愣了.

"行了,正常了."

坐在旁邊的王大通,將一個湯勺遞給劉瑞勇:"用這個,筷子是不成了,投彈投多了,都這樣,回去塗點正骨水,明天會好些.趕緊吃飯,時間還剩下十分鍾,不然待會兒連吃飯都沒吃飽,還訓練個屁!"

"媽的……"劉瑞勇忽然張口說話了,聲音卻很低,語調也很含糊不輕,嘴里塞著些沒嚼碎的飯粒,話說得略帶些顫抖:"真累……"

這句話戳中了同一桌六個人的心窩.

空氣仿佛突然凝固起來,所有人一下子都沉默了.

莊嚴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變得異樣沉重,胸口悶得很難受,可是又不得不趕緊吃飯,因為吃完飯,又要開始夜間體能訓練了.

沒法用筷子,他也只能換湯匙,舀著吃.

手腕的關節每動一下都刺痛難忍,手肘的肌肉都仿佛石頭一樣僵硬,整只手毫無氣力,幾十克的勺子就像在舉著幾十公斤的啞鈴,晃晃悠悠的.

一口飯還沒塞進嘴里,卻撒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卻怎麼都咽不下去,喉嚨里有東西要頂上來似的.

咽了半天,連帶著苦澀的淚水一起滑進了肚子里去,莊嚴的眼角熱得發慌,強忍著才沒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