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最長一日(2)



中午經過一片竹林,莊嚴叫住大家,看看有沒竹筍!所有人在林子里找了一遍,由于不合季節,沒有能吃的竹筍,不過有幾個人砍了幾根竹筒,居然在里頭倒出了一些水.

這倒是個意外的收獲.

到了下午一點多,氣溫越來越高.

盡管已經控制喝水的頻率,但是水還是越來越少,許多人的嘴巴都干得有點冒火,即使用舌頭去舔,也冒不出唾沫來滋潤一下干裂的嘴唇.

每個人的水壺里的水剩下的實在不多,壓縮餅干也沒有了,煮飯也不切實際,用剩余僅有的一點水煮飯,下午還有幾小時的路要走,根本熬不過去.

這是個兩難的選擇.

要麼餓倒,要麼渴死.

當然,莊嚴很清楚,即便沒飯吃,也不能沒水喝.

饑餓可以熬十幾天不死,可是沒水,熬不過三天.

"不行了不行了!"

已經餓得眼冒金星暈暈乎乎的于灝將自己的背囊往草叢中一扔,仰面癱倒在地上.

"太餓了."

劉瑞勇繼續重複自己的意見:"干脆把水拿出來煮飯算了!怕個鳥,剩下的水如果不夠,我們就吃草根!"

"不行啊!雖然這里可能找到茅草,可是誰擔保在最需要的時候能找到?在野外沒水是會要命的!"王傑看看周圍:"你看這附近,根本沒有茅草,都是灌木!我可不敢冒險,只有這一點點水了!這可是我們最後的水!"

劉瑞勇冷冷道:"光喝水,沒東西吃,待會兒你能爬得動那座山?!"

說著,他手朝著遠處一指.

手指的方向是一座十分陡峭的高山,距離大約三公里,從地圖上看叫做山貓嶺,雖然高度只有五百多米,可是根據等高線的密集度看,所有人必須穿過一段極其陡峭的山路.

這種路會極其消耗體力.

所有人你一言我一語開始爭論起來.

"都別爭了,老七說沒水,我看不一定!"莊嚴說:"你們在這里等著,我和老徐去下面的山坳里看看."

不遠處,山坡下就有個山坳.

莊嚴僥幸地認為,老七這人說山上石頭多,可是山坳可不一定.山坳地勢低,通常是地下水比較豐富的集中地.

興許,那片山坳下面真能挖出點水來.

而且,班里現在有幾個現成的濾水筒,挖個坑,只要有水就能過濾,省去了制作過濾筒的時間,應該不影響整個行程.

兩人拿了工兵鍬,將其他裝備卸下,然後朝山坳里走去.

下到山坳,莊嚴傻眼了.

這里比山上的石頭還要多!

全是一塊塊碎石,小的雞蛋大小,大的有戰備盆那麼大一顆.

兩邊是山,莊嚴覺得這些石頭是長年累月被雨水沖刷後滾到這里,慢慢積聚成的.

"好像……都是石頭……"徐興國苦笑道.

莊嚴咬了咬牙:"掀開石頭,挖下面試試!"

兩人撥開上面的碎石層,露出底下略微濕潤的土地,往下挖了不到三十厘米,結果以失敗告終.

這片地到處都是石頭,地底下也是石頭,工兵鍬挖下去,呯呯地撞出一串串火星子.


莊嚴的手已經打了個泡,徐興國已經氣喘籲籲,但才挖了三十厘米不到.

"不行了,完了,老七沒騙我們."

莊嚴用牙齒將水泡咬穿,擠出里面的水,喪氣地說道.

羅小明並沒有嚇唬七班的學員,這里根本沒水,屬于岩石較多的地質.

估計他當學員那會,或許也曾像莊嚴他們一樣,在這些山坳位置挖過.

這回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不但把體力消耗了,水也沒找到.

莊嚴感到有些絕望.

昨晚還雄心壯志要拿全大隊第一.

現在看來,能保住小命走出去就不錯了.

野外訓練的第五天,在沒有老七跟隨的情況下,莊嚴第一次感到了一絲恐懼.

如果走不出去,拿不到名次還是其次,餓死渴死才最要命.

他這才明白昨晚大隊長為什麼要給所有人動員打氣,老七羅小明為什麼解散了還要跑到帳篷里給眾人提個醒.

這種訓練,不小心是真要出大事的.

回到休息點,所有人看到莊嚴和徐興國的表情就知道水是沒著落了.

有人說,糟了,我們的水就那麼點了,怎麼夠支撐到集合點啊!?

他的話,擊中了所有人內心最擔憂的地方.

坐在自己的背囊上,學員們都低頭不哼聲.

"走吧,這里沒水,都休息夠了,恢複點體力就得走,待會路上大家仔細看看路邊,有什麼野果野菜或者蛇蟲之類,都得吃了."嚴肅第一個帶頭站了起來.

莊嚴和徐興國也背起了自己的裝備.

平時覺得挺輕松的四十多斤裝備,此刻卻感覺無比沉重.

七班的隊伍繼續前進.

劉瑞勇已經有些崩潰,一路上罵罵咧咧.

"狗日的太陽,要子彈能把它干掉,老子第一個開槍."

到了下午四點多,離集合地還有十五公里,食用水已經基本告馨.

整個班十二人,只有四人的水壺里還有大約兩成左右的水.

每一個人都很疲憊,臉色相當難看,跟僵尸差不多.

莊嚴的嘴里像含了一口粘稠的痰,怎麼都吐不掉,喉管里呼吸時有些嘶嘶的感覺,就跟吹風箱似的.

黃昏的山區相當美麗,景色是久居城市里的人所不能體會的.

這是一片荒無人煙的山區,夕陽西下,光線不再猛烈,可以看到一些小飛蟲在金黃色的夕陽下飛舞著.

這條連綿的小山路上走著一群士兵,誰也來不及欣賞這些醉人的風景,還有十多公里就可以到達集合點,那里應該有水……

這種想法支撐著每一個人.

誰也不知道,大家只是默默走著,但體力透支以後,意志就成為唯一的動力,幾乎是一種機械的動作,讓他們按照地圖的指示繼續前行.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


第一個受不了的是王傑.

走著走著,他忽然整個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仰面躺倒在路邊草叢里.

走在他身後的曹峰以為他出事了,趕緊沖上去查看情況.

"王傑……你怎麼了……"

王傑像條曬了半天的魚一樣,搖著頭低聲道:"不走了不走了,我走不動了……"

語氣有點壓抑,明顯帶了點絕望的口吻.

莊嚴走到他身邊,把他的槍扔給徐興國,自己背上他的背囊,繼續走.

他連話都不敢多說,害怕自己一旦停下來說話,就會忍不住像王傑一樣放棄最後的堅強.

劉瑞勇走到王傑身邊,扯住他的手臂說:"走,給我走,還有不到十公里了,忍忍就過去了."

說完,將自己剩下的最後一點水遞過去.

"喝我的."

王傑一下忍不住了,帶著哭腔叫起來:"我不要你的水……還有那麼多公里……就這一點水……撐不住了……別說第一了,我們狗屁名次都拿不到……"

"只剩下七公里左右的路了,忍忍就行了,這麼遠都走過來了,就這一點路,怕個毛!"徐興國看了一下地圖,大聲罵道.

"不了不了……沒水了……"王傑有些精神粗亂了一樣,"我腳很疼,不行了……"

大家站在有點昏暗的路上,王傑的話刀子一樣捅在了所有人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是啊,說是只剩七公里.

聽起來,這好像沒什麼了不起的.

可如今的七公里,比平時正常情況下走七十公里還要艱難.

莊嚴實在受不了王傑這副慫樣了,饑渴讓他的脾氣變得急躁起來.

他猛地把背囊一扔,暴躁地朝著王傑咆哮起來:"走啊!王傑你這個慫逼!媽的你走不走?不走別說喪氣話,你不想走我想啊!我草擬大爺!"

他不願意再聽王傑的話,即使他說得再有道理,那也是毒藥.

極限行軍,靠的就是意志,意志垮了,什麼都完了.

莊嚴的話說得含糊不清,嘴巴像被黏住似的.

他感覺自己的喉嚨還有嘴巴和舌頭幾乎黏連了起來,一種強烈的膠著感讓人很不舒服,只想快點走出這片該死的山地叢林,快點到達集合點,快點找到水……

如果再沒水,恐怕真的要瘋掉了.

人渴到了極限,是會出現幻覺的.

現在,莊嚴覺得自己的腦袋發漲,處于一種高溫狀態,仿佛被人放在鍋里干燜一樣.

"不走不走!都他媽別走了!都死在這里算逑!"

徐興國也忍不住了,槍一扔,人也坐下來.

整個隊伍開始了亂了,已經處于崩潰的邊緣.

莊嚴的心,一點點往下沉去.

誰也沒想到起初輕松得像野營一樣的訓練變得如此殘酷,誰都沒有足夠的心理准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