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叢林上空的直-8



陳斌感覺背上的劉向東越來越沉,自己腿部的肌肉發酸發虛.

旁邊的劉建利問:"陳斌,要不要換一把?"

陳斌輕輕地搖了搖頭:"不需要."

剛開始,劉向東還用手圈著他的脖子;可是到了後來,那兩只手已經軟綿綿搭在他的肩膀上,感覺不到半分氣力.

山路那麼陡,陳斌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跪倒,迷彩服的膝蓋處已經破爛出血,染紅了一片.

劉建利又在邊上問,"你行不行,不行我來."

陳斌咬了下牙,"沒事,走,趕快走!"

遠處,忽然漆黑無邊的叢林中忽然出現了一道道手電光柱.

班里的其他人立即發出驚呼:"看!有光!"

"對!有人!"

"肯定是來找我們的!"

"喂!我們在這里!"

大家扔下裝備,開始站在原地不斷揮手求救.

其實黑暗中,根本沒人能看到他們.

陳斌對劉建利說:"建利,距離太遠,我怕他們聽不到我們的聲音,趕緊給信號槍上彈,打一發!"

"好!"劉建利立即從陳斌的背囊里取出信號槍和信號彈,裝上……

嘭--

紅色的焰火嗖一下騰空而起.

刺眼的光亮,照出了每一個士兵臉上對生的期望.

……

"信號彈!"

遠處的山上,羅小明的聲音激動地幾乎有些變形.

"肖教員!信號彈!他們在那里!"

"看到了!"肖克成道:"吹哨子!不斷吹,我們需要引導!"

莊嚴趕緊把哨子含在嘴里,開始拼命吹.

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

尖銳的哨子聲響成一片.

遠處,在所有人的右前側大約六百米距離上,也隱約傳來了哨子聲.

"他們在那!"肖克成一揮手,大聲道:"跟我來!"

一邊走,一邊吩咐跟隨七班一起行動的大隊部公勤班通訊員:"馬上聯絡隊部,告訴大隊長,我們找到他們了,讓軍里的直升機現在升空,我們在大約四十分鍾之後將人送到那里!"

陳斌和戰友將劉向東輕輕地放到地上.

劉建利輕輕地推了推劉向東:"向東,醒醒!有人來救我們了!"

劉向東沒有做出反應.

黑暗中,靜的可怕.

劉建利趕緊伸手摸向對方的頸脖,手觸碰到的地方,脈搏若有若無.

"陳斌……向東的脈搏……"

陳斌的臉上騰起一股悲傷,不過他必須安慰自己的戰友:"沒事,現在有救兵了,大隊長和中隊長他們一定會有安排……"

手電光越來越近,一個中士率先出現在三班所有人的視線中.

羅小明關掉手電,跑了過來.

"我是三中隊七班長羅小明,現在什麼情況?有誰不舒服?是誰昏迷了!?"

身後的戰友驚呼起來.

"陳斌!你怎麼了!?"

羅小明檢查了一下陳斌,回頭對肖克成說:"肖教員,這個兵問題不大."


說完,又將目光投向躺在地上的劉向東,俯下身摸了摸脈搏,又用手電對著眼睛,輕輕掀開眼皮.

"糟了……"

羅小明大聲道:"這個很嚴重!"

肖克成說:"趕緊,七班的人輪流背著他跑,我帶路,直升機降落場離這里不遠,只有兩公里."

"我來!"莊嚴搶先一步,把槍塞給旁邊的徐興國,搶先將劉向東背了起來.

而另外一名學員則扶起了陳斌.

陳斌被人喂了點水,此時清醒過來.

他拼命地用力掙紮著,想從地上站起來.

"我跟著你們去……"

"你留在原地,等候後續部隊救援!"

肖克成沒有給陳斌任何商量的余地,舉手又是一發信號打上了天空,轉身對羅小明說:"給他們留一些水!讓他們在這里等!"

附近的搜索隊,肯定看到了信號彈,會朝這邊轉移.

加上之前找到的三班學員許遠,只要這些兵留在原地,一定可以獲救.

……

山路上,莊嚴和徐興國還有嚴肅一路狂奔,三人是整個七班訓練最好的士兵.

留下部分人陪伴三班之外,羅小明和莊嚴等三個兵,加上教員肖克成帶著已經陷入重度昏迷的劉向東趕往臨時降落點.

莊嚴明顯感覺到劉向東的身體已經沒有多少溫度,這讓他心里大為焦急.

失溫,這可不是好兆頭.

一分神,他的腳尖突然一陣強烈的刺痛.

"啊!"

莊嚴差點跪倒,停住腳步慢慢蹲了下來,表情十分痛苦.

徐興國沖上來問,"老莊,你干嗎!?"

莊嚴說,"我操,踢到石頭了!"

羅小明把莊嚴背上的劉向東扶住,背到自己身上去.

徐興國跑過來蹲下一把脫掉莊嚴的鞋子,綠色的軍襪前端濕潤了一片,褪下襪子,看到一塊掀開的指甲.

"我背著人跑不快了,只能跟著你們跑."莊嚴吸了口冷氣,強壓住痛楚說.

徐興國把劉向東接過去,背起來,"我來!我可以一口氣將他背到降落場!"

大家又開始前進.

莊嚴一蹦一跳,居然也能跟上隊伍.

35分鍾後,過了一個小山坡,眼前出現一片巨大的平地.

這里是一片河灘,兩側有著將近一百米寬的砂石地和低矮的草地.

"我們到了!"肖克成看了看表,"直升機大約還有十分鍾到達,馬上將你們的手電筒給我!"

大家將手電交給肖克成.

肖克成一個個打開手電,然後選定一片適合降落的地方,將手電全部插在降落場四個角上.

強烈的手電光如同劍一樣指向天空.

所有人在無聲中等了足足十分鍾.

這是莊嚴覺得最漫長的十分鍾.

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在莊嚴的心里就如同寺廟里的鍾被人重重敲了一下.

每一下,仿佛都重重砸在心坎上.

他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劉向東,剛才肖教員給他喂十滴水,可是劉向東的牙關緊閉,是用手掰開才灌進去的.

夜空中終于傳來了螺旋槳撕開空氣的噗噗聲.

"直升機!"

莊嚴興奮地指著機腹下閃爍的燈光.

"他們來了!"

肖克成打開一支手電,朝空中畫圈.


天空之上,直升機駕駛艙里,主駕駛員指著下面晃動的手電光柱,對旁邊的副駕駛說:"是他們了,我們下去."

說罷,輕輕推動操縱杆,直-8機身在空中向右傾斜,轉了個彎,朝降落場飛去.

莊嚴第一次這麼近距離觀察直升機.

巨大的氣流卷起了周圍的砂石和枯枝碎葉,還有那條小河里的水也被卷起來,落在所有人身上.

"彎腰!壓低腦袋!降低姿勢!"肖克成不斷在警告他身後學員.

莊嚴覺得這種提醒很是多余.

因為直-8開始降落的時候,他就一直蹲在地上沒起來過,心里總有一種只要直起腰就會被螺旋槳削掉腦袋的恐懼.

直升機終于安全降落,機艙門開處,跳下幾個穿著迷彩服的人,手臂上都有白底紅字的醫務徽章.

一名軍官挎著個藥箱,身後的幾個兵抬著一副擔架.

"你們好!我們是17X醫院的!"

他只朝著肖克成說了一句,轉而就問:"傷員呢!?"

"在這里!"肖克成朝地上的何向東一指.

醫生和醫務兵二話不說,上去馬上檢查,然後插上點滴,人抬到擔架上.

短短不到一分鍾,劉向東已經被送上飛機.

"你們回去吧,人交給我們!"

軍醫說完,轉身朝飛機跑去.

肖克成忍不住問:"醫生,他的情況怎樣?"

"情況不樂觀……"軍醫停了停腳步,頭也沒回,飛快地離開,很快上了飛機.

看著直-8巨大的身軀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莊嚴木頭一樣站在原地愣了許久.

直到肖克成對大家說:"走吧,我們回去."

新的集合點在最靠近這片區域的一條盤山公路上.

莊嚴的腳指頭疼的要死,踮著腳蹦蹦跳跳跟著大家走.

一路上他心神不甯,也不知道為什麼,腦海里時不時湧出劉向東那張臉.

他到底會怎樣?

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去到公路邊,一中隊三班其余人都在路基上坐著,大隊部的軍醫李尚悅和衛生員也在.

衛生員看到莊嚴受傷,趕緊上車拿了醫藥箱下來,要給莊嚴處理傷口.

陳斌已經醒了,看到莊嚴,人掙紮著爬起來,問莊嚴:"向東怎樣了?"

莊嚴一愣,不知道怎麼回答.

陳斌又追問道:"他到底怎樣了!?"

莊嚴想起那個17X醫院的醫生臨走之前扔下的那句話.

他不敢就這麼告訴陳斌.

難道告訴他,醫生說劉向東情況不妙?

就這麼一愣神,沒想到陳斌忽然赤紅著雙眼沖前兩步,一把揪住自己的衣領,重重往後一推--

哐當!

莊嚴一聲撞在卡車的車廂板上.

陳斌怒吼:"你啞巴了啊!?我戰友到底怎樣了!!"

羅曉明走上前來,用力拉住陳斌的手,呵斥他道:"放開!我命

令你!聽到沒有!"

陳斌依舊沒松手,他認得莊嚴,是莊嚴背走自己的同班兄弟劉向東.

他將一切的希望寄托在莊嚴身上,希望得到一個確定而令人滿意的結果.

"放開他!"羅曉明手上加了把勁,把陳斌扯了個趔趄:"冷靜點!"

陳斌眼里全是淚水,忽然手一松,人噗通地跪在地上,嗷一聲放聲大哭.

"是我!都是我!是我害了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