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伐 9-17 反腐斗士

傳聞中被民亂逼迫停工的江堤工地一片熱火朝天,穿著嶄新藍布棉襖的民工們喜氣洋洋地干著活,挑土的挖溝的抬石頭的,有條不紊,井井有序,根本不用監工,工地一旁,幾口大鐵皮桶里面盛著熱水,桶邊掛著水舀子,哪個工人累了可以過來喝口水,歇一會。江堤高處還站著幾個說快板的藝人,敲著竹板表演著群眾喜聞樂見的藝術節目,整個工地洋溢在歡樂和諧的氣氛中。

調查組的大人們隨便攔住一個挑著一筐土的民工,問他待遇如何,這名民工憨厚地說:“托馬大善人的福,小的在工地上干一天活能有五十個銅子的收入,比在家農閑強太多了,除了工錢還發衣服穿,天天管飯,小的真想跟馬大善人干一輩子的活。”

馬云在一旁笑道:“你要是跟我干一輩子,那我可就要破產了,你干一天活,我起碼要倒賠八十個銅板,這個工地一共有兩千人,一天下來就是一百六十兩銀子,一個月就是四千八百兩銀子,同樣的工地起碼有十個,要不是我有其他買賣頂著,早就撐不下去了。”

那工人聽他這樣一說,再仔細看了兩眼,忽然跪倒在地喊道:“原來您就是馬大善人。請受小的一拜!”然後轉頭大喊:“馬大善人在這兒啊,大伙快來拜啊。”正在干活的民工們聽說馬大善人來了,都放下手中的活計過來跪拜,馬云扶起這個那個又拜倒,忙的不可開交。

調查組的大人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拿出小本子記下了這動人的一幕。

好不容易把民工們勸回去干活,正好到了工地上開飯的時間,馬云沖著列位大人一抱拳道:“工地條件有限,粗茶淡飯的還請大人們不要嫌棄,在下平時也是和工人們一起用飯的。”

大人們正想觀察一下民工的伙食,聽他這樣說便道:“馬老板客氣了,咱們是來調查的,不是來享福的,理應和工人們吃一樣的飯食,這樣才能深入了解情況嘛。”

于是一行人來到工地的大食堂,只見一溜黑鐵大鍋排開,里面是香噴噴的大鍋菜,燉的是大白菜和豆腐,隱約還有白花花的豬肉片,工人們三五個一伙,圍著一個盛滿菜的粗磁大盆,一手抓著饅頭,一手夾著竹筷,吃的正香,食堂有個小茅棚,里面預備著簡陋的桌椅,幾個盤子擺在桌子上,有和工人們一樣的白菜豆腐,還有炒雞蛋、醃魚、丸子湯等食物,確實是粗茶淡飯,但是大人們並不介意,紛紛落座,拿起毛竹筷子隨便夾了幾筷子,就算是品嘗過工地的飯菜了。

其實大人們在來之前就在船上用過飯了,肚子里油水多的很,裝模作樣品嘗了工地伙食之後,陪同的當地縣令邀請調查組去附近的王家墩調查民情。


王家墩就是刑部門口滾釘板的那位王老漢的家鄉,也是江堤工程事件里鬧得比較凶的一個地方,這個地方位于長江水道通往洪湖的要沖,按照工程規劃,要挖一條引流明渠通往洪湖以作汛期泄洪之用,這就勢必征用村子里的田地,而王家墩地少人多,由此引發沖突也不為怪。

村子已經打掃的干乾淨淨,老百姓都站在村口迎接調查組的到來,大人們隨機抽了幾個百姓問話,當問到征地對他們的生活有沒有影響的時候,群眾紛紛表示對生活影響不大,又問到老王家的事情,群眾紛紛向調查組反映,這老王家一直是村里的惡霸,老頭子和兒子為害一方,脅迫百姓們對抗官府,打傷官差的事情就是他們爺們干的,現在王家小子已經被繩之以法,群眾打心眼里用戶朝廷的判決,簡直是為地方除了一害啊。

調查組很滿意,當即讓縣衙的主簿將百姓的回答寫了下來,又讓那些百姓在上面按了手印,這才回轉。

現場調查工作至此圓滿結束,大人們再次踏上了回程的旅途,臨上船的時候,此行的副使,一位都察院禦史拉著馬云的手親切地說:“馬老板你盡管放心,朝廷絕對不會冤枉任何好人,案子總是越查越清楚的,調查組的大人們已經親眼看到了事實真相,任何壞人的誹謗都是徒勞地,你就等著昭雪的好消息吧。”

馬云感動地眼淚嘩嘩地,一張大額銀票不漏痕跡的塞到了禦史手中,忙不迭的感謝著將他送上船去,豪華客輪在馬云和洪湖縣領導們的揮手致意中漸漸遠去,直到船只的剪影消失在煙波浩渺之中,縣令大人才放下揮舞的發酸的胳膊,感慨道:“京里的大人們就是有水平啊,來了一天,居然連我縣衙的一口水都沒喝。”馬云也附和道:“是啊,這些大人真是清正廉明。”嘴上這樣說,心里卻道:“這幫當官的,光這一趟來回游輪上的花銷就不下萬兩啊,吃慣了山珍海味,又怎麼會吃你洪湖縣的死魚爛蝦呢。”

最近劉子光很忙,每天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用來處理公文,其他時間都陪在曾橙身邊,甚至連侯爵府都不怎麼回了,老婆們自由活動,不用他操心,趙雯很快就玩夠了京城,在彭靜薇和劉小貓的陪同下乘火車去了北方,說要趁冬天的尾巴看看真正的鵝毛大雪,彭靜蓉則整天和胡懿敏湊在一起忙證券交易所的事情,這個行當屬于新興業務,千頭萬緒繁雜的很,她們兩個干練的女子加一起也不夠忙的,書院的建設也在緊張進行之中,顧炎武每日除了監督書院建設之外,就是廣發書信邀請好友來京任教,為劉子光的教育普及事業添磚加瓦。

平日里劉子光就坐在院子里批閱公文,公文都偽裝成賬本模樣,其實這純屬多此一舉,因為曾橙從來不會亂翻劉子光的東西,媳婦兒就要生產,身子已經很重,不過由于曾橙的體質太好,一點不像正常的孕婦那樣走兩步就累,反而精神旺盛的很,別說走路了,挑水劈柴都不在話下。

湖廣已經傳來消息,南廠安插在高雄身邊的臥底居然被做掉了,這讓劉子光很是震怒,南廠番子翻船這可是頭一回,而且對手只是小小的按察使公子而已,這狗日的簡直是吃了豹子膽了,本來只是想把馬云和一幫蛀蟲拉下馬,現在看來高一飛也要成為南廠的目標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劉子光狠狠地在公文上畫了一個叉,正好把高一飛的名字罩住。

“掌櫃的,老徐家的事情查清楚了,他兒子好賭,在秦淮河的賭船上一擲千金,輸了整整三十萬兩銀子,人是放回去了,可是債不能消,老徐為官謹小慎微哪有這麼多銀子還帳,對方的後台又硬,即使拿官職去壓也沒用,所以……”打扮成商人模樣的孫綱坐在劉子光對面,低聲彙報著情況,在曾橙家里,不能喊大人也不能喊侯爺,只能稱呼劉子光為掌櫃的。他嘴里說的老徐不是別人,正是如今遠赴湖廣查案的欽差正使大理寺正卿徐九經。


“很好,這個線索對我們很有利,你馬上去把這件事擺平,我要老徐的兒子干乾淨淨的身上不能有任何債務或者汙點,如果有人敢阻攔南廠辦事的話,哼哼……你知道該怎麼做。”

“小的明白,另外調查組所有成員的檔案都在這里了,他們家庭成員如何構成,家里幾套房產,多少田地,多少銀子都查的清清楚楚,何時收受過什麼賄賂都有記錄,只不過……”孫綱欲言又止。

“只不過什麼?”劉子光問道。

“這些人涉及了幾乎所有要害衙門,而且都是手里有權柄的中層官員,關系網非常繁雜,正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拔起蘿蔔帶出泥,這些蘿蔔一旦拔出來,帶出來的……”孫綱看看劉子光,一咬牙道:“帶出來的將是整個官場。”

“你是問我敢不敢和整個大明官場為敵?”劉子光輕輕笑了。

“貪汙是官場通病,也是一個成熟的社會不可避免的現實問題,無論哪個國家也不能幸免,當初洪武皇帝實施剝皮實草的殘酷措施都不能杜絕貪汙,要想徹底清楚貪汙腐敗現象,確實需要把整個官場先掀一遍,這個事情實在是太艱難了,搞不好會把自己都折進去。”劉子光緩緩地說,目光投向灰色的天空。

“可是不試試又怎麼知道不能成功呢?”忽然劉子光的目光轉回了,盯著孫綱的眼睛道:“你有沒有這個膽量。”

“掌櫃的一句話,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孫綱這百十斤都是您的。”孫綱的江湖痞氣上來,一拍胸脯,豪氣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