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許久,羅蘭的手緩緩從兜里抽出來,手上抓著的,不是什麼調味料,而是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的白色小木雕,其形狀,正是跪地祈禱的女子.
"你......你竟然又回來了!"
他是如此震驚,以至于說出聲來.
棉絮袋後,女子驚訝的聲音立即響起來:"什麼回來不回來的?羅蘭,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羅蘭無心回答,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手里的木雕,木雕表面潔白,光滑,沒有沾染一丁點兒汙跡,更沒有發出任何異常的臭味.
這玩意,經曆了火燒,尿淋,屎埋,竟仍然回到他的衣兜里.在陸地上的時候,羅蘭可以將這解釋為某人的惡作劇,他沒有找到這個人,只能說明這人手法高明.
可現在他在船上,這船沿江而下,一天至少走上百公里,他現在距離藍山鎮已經很遠很遠了.
就專門因為作弄人的惡趣味,有必要也跟著他上船嗎?
"不,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人一直在我身邊,並且還跟我一起上了船."
如果這人真在船上的話,那事情就好辦了.
羅蘭起身走到弦窗邊上,一抬手,將手中的木雕扔進了出去.
這一次,羅蘭看的清楚,木雕飛出後,沒有被人攔截,順利落水,發出'噗通’一聲,然後就直接沉到江底去了.
船在行駛,這小小的水花很快就被拋到船後,消失不見.
羅蘭心中微微松口氣:"這一片的江水墨綠墨綠的,水非常深.我就不信,你還能將雕像撈回來放我兜里!"
拍了拍手,羅蘭轉身,想要走回棉絮袋,結果就和一個黑影撞個滿懷.
他沒啥事,腳步踉蹌了下就恢複了身體平衡,但那黑影就慘了,發出一聲痛呼,'噔噔噔’地後退了好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羅蘭仔細一看,連忙走上前,伸手將'黑影’從地上攙扶起來,驚道:"你出來干嗎?快,快躲回去!甲板上的戰士隨時都有可能回來的!"
黑影就是神秘女子,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竟然從棉絮袋後跑出來,還站在羅蘭身後.
女子沒有反抗,順從地走到棉絮袋後躲起來.
在這過程中,羅蘭眼睛一直盯著木梯口的方向,確定沒有戰士發現這邊異常後,他才松了口氣,低聲斥責道:"你不要命啦?你知道甲板上都是些什麼人嗎?那可是雄獅軍團的精銳戰士!一旦被發現,你就麻煩大了!"
女子嘟囔了聲:"就那群蠢貨,還想發現我."
"還頂嘴!"羅蘭瞪了她一眼,見她梗著脖子不服氣的樣子,心里頓覺一陣煩躁,干脆一擺手:"行吧行吧,你要是覺得我多事,我不管就是了.我還嫌麻煩呢!"
話音剛落,他就見那女子突然抬起頭,雖然她整張臉都隱藏在寬大兜帽里,但羅蘭能清晰感覺到,她正緊緊盯著羅蘭,盯得羅蘭心里有些發毛.
他下意識後退幾步,警惕道:"干嘛這麼看著我?我告訴你,昨晚是我疏忽,才會被你的匕首架上脖子.要真惹急了我,我......我也有拼命的本事!"
"嗤~~"
那女子突然又笑起來.
"你又笑什麼?"羅蘭莫名其妙.
"我笑你無知,你就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瓜."女子冷笑著.
"我聽不懂,你說清楚."
"剛才你扔掉的白色雕像,我看見了.你是不是覺得,只要將它扔進江水,就能擺脫它了?"
這話一說,羅蘭眼睛一下瞪圓,緊緊盯住這個來曆不明的神秘女子:"你怎麼知道那雕像一直纏著我?難道,是你一直在和我惡作劇?!"
他想來想去,就想不到誰會這麼無聊.他認識的人就那麼幾個.肯斯特不會這麼干,赫魯德更加不會.法師米勒斷了條腿,正在養傷,有心無力.薇思就更不用說了,羅蘭對她性格了解地一清二楚,她絕不會和羅蘭開這樣的玩笑.
也就只有這個來曆不明的女子,突然在夜里出現在羅蘭身邊,還被羅蘭抓個正著.說不定昨天晚上的時候,這家伙正打算把清洗干淨的雕像塞進他衣兜呢.
女子愣了下,緊跟著就笑起來:"哈哈~~羅蘭,你呀你呀,我真不知道該說你聰明還是愚蠢.我只能說,你的想象力真是豐富."
羅蘭緊皺眉頭:"什麼聰明還是愚蠢?你倒是說清楚呀."
女子肅然道:"知道那是什麼雕像嗎?"
"木雕啊......看材質,似乎是象牙.雕的是一個祈禱女子.不不不,那女子看著也不像人,頭上還長了角,還有尖牙......"
"那是深淵魔女!"女子陡然打斷羅蘭的話.
"深淵魔女?你什麼意思?你意思那不是雕像,是活的?!"羅蘭感覺心里直冒涼氣,全身毛孔一陣陣地發炸.
女子微微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它是死是活,因為我本人並沒有類似經曆.我關于深淵魔女的所有知識,都是從書上看來的."
羅蘭半信半疑地盯著神秘女子.
女子淡淡一笑,低聲吟誦.
"列特克.誇修,神秘學大師,生于太陽曆1202年,終于太陽曆1312年,其代表作《深淵游記》.書中第三章《魔女卷》有記載'有時,深淵中的魔女會穿越世界的裂隙,來到凡間.化作魅惑的形態,引誘凡間的男子墮落,以吸食對方的靈魂.但因為凡間力量的束縛,魔女們無法自由行動,形似雕像,她們只能耐心等待獵物的到來,而一旦她們確定了目標,就會始終追隨,不離不棄,直到吞噬目標的靈魂為止.’"
"咕嘟~"
羅蘭緊張地咽了口口水:"你沒騙我?"
這說的煞有介事的,不像是短時間能編出來的.
女子不置可否,她繼續背誦.
"漢莫斯比大師,皇家術法學院的終身教授,著有《邪惡與墮落》一書.其中也有相關記錄.書上說'沒人知道這些魔女們的真實想法,列特克大師相信,魔女們鍾情于狩獵靈魂,但他本人並未經曆過這一切,他的描述多是道聽途說,可信度不高.但有一點是確定的,那就是,一旦魔女們認定一個目標,就會鍥而不舍地追隨,直到被追隨者死亡為止.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我的一個朋友,就親身遭遇過這種事,他甚至請求過我的援助.可惜的是,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回應,這位朋友就已經死于一場交通事故.我不知道這場意外是魔女的影響,還是單純的意外,只願他的靈魂得到安息’."
羅蘭感覺自己額頭上沁出了密密冷汗.
"鍥而不舍地追隨?你是說,這雕像還會回到我身邊?"
女子確定點頭:"毋庸置疑.我想,你的親身經曆大概也證實了這點吧."
羅蘭抬頭看著女子:"你似乎知道的很多,你有辦法幫我嗎?"
女子仍舊不置可否,她再次背出了一段記錄.
"大法師格列高爾也曾接觸過深淵魔女,他最後死于非命,死因離奇.在他遺留的日記中,人們找到相關記載:'很不幸,我被一個深淵魔女纏上了,我試圖擺脫她的糾纏.我盡我所能,嘗試過至少100種不同的方法,火焰,雷霆,封印等等,全都無法湊效.我相信,深淵魔女擁有的力量,大大超越了凡人......願命運女神眷顧我."
羅蘭眉頭緊皺:"大法師都辦不到嗎?"
女子搖了搖頭:"至少格列高爾大師辦不到.所有關于魔女的信息,都很模糊.人們找到格列高爾大師的尸體時,也並沒有子現場發現所謂的魔女的蹤跡."
說完,女子歎了口氣,語氣憐憫:"羅蘭,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會被深淵魔女纏上,但從現在開始,你的命運將被一團迷霧籠罩."
羅蘭坐在棉絮袋上,雙手抱著頭,一言不發.
"你絕望了?"女子問.
羅蘭微微搖頭:"不是.我懷疑你在嚇唬我.你自己都沒親眼見過,單憑一些記載,怎麼就能確定我手頭那個雕像就是深淵魔女呢?"
女子緩緩點頭:"唔~你這麼說的話,倒也不算錯.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羅蘭反倒放開了.
他直接在甲板上擺出冥想姿勢,說道:"不管了,我別開始冥想了."
女子看了眼半跪著的羅蘭,驚奇道:"冥想?有意思.我倒真沒看出來,你一個字都沒認全的家伙,竟然還是個施法者?!"
羅蘭沒有回答,他已經進入了思維實驗室.
在這里,他繼續尋找法力暴漲的原因.
按部就班地做實驗,大約10分鍾後,結果出現.
每10分鍾,法力上限提升0.073點.
恢複正常了.
羅蘭愣在當場:"怎麼會這樣?"
超過300次的嚴謹實驗,所有的操作都是一絲不苟的,每一次冥想的細節都一模一樣,何以之前一直是5倍多的暴漲,現在卻突然恢複正常呢?
哪一個因素出現變化了呢?
思來想去,羅蘭忽然發現,唯一出現變化的就是,他把那個白色雕像給扔了.
羅蘭一愣:"難道......那個雕像能幫助我提升冥想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