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完'湖中女郎’後,羅蘭就覺得渾身酸痛,有一種精疲力盡地感覺.
他抬頭看了下,樹葉縫隙中透射進來的陽光告訴他,現在應該是下午一兩點鍾,時間還早.
想了下,羅蘭干脆又拿起鑿子,又對著一塊體積較小的月白石'叮叮當當’地敲起來.
安薇娜奇道:"羅蘭,你已經連續干了兩天兩夜了,不累嗎?要不休息下吧?"
羅蘭伸了下懶腰,微微一笑:"還行吧,也不餓,剛才不是剛吃了東西?"
見他神色輕松,安薇娜也就沒有深想,她好奇地問:"接下來你准備雕什麼?"
"飛鳥.我之前答應過你的......好了,這樣的小物件,不用幫忙了,如果有事的話,你就去忙吧."羅蘭笑道.
這兩天,安薇娜一直都在羅蘭身邊,幾乎一刻都沒閉過眼,此時精神放松,頓時就覺得一股濃濃的困意湧上來:"那這樣吧,我讓格林過來給你當助手.我去休息會兒,待會兒再來找你."
"不用擔心我."羅蘭聲音含糊,他似乎已經沉浸入某種意境當中.
安薇娜聳了聳肩,心中暗道:"果然,每個大師都有怪癖."
她輕手輕腳地後退,一直退出去三四十米,這才轉身離去.
她打算去睡上一覺,等醒來之後,再去看羅蘭工作,但她剛走到湖畔,正要走上木橋,就見一個侍女匆匆朝她走過來.
"翠絲,有什麼事嗎?"安薇娜問道.
年輕的侍女急忙行禮:"小姐,有客人來訪.她自稱海蘭納,說是你幾十年的故交."
"海蘭納.......唔,她怎麼來了."安薇娜有些奇怪,不過這人的確是故交,既然來拜訪她,她沒有拒絕的道理.
"那你去帶她過來吧.我就在屋里等她."
"是,小姐."侍女轉身走了.
安薇娜繼續朝木屋走去,到了屋子里,她在一張躺椅上躺下,閉目養神.
大約五六分鍾後,屋外的木橋上傳來輕盈的腳步聲,一個奇特的嗓音傳進來:"安薇娜~安薇娜~"
這嗓音似乎自帶和弦振動,說的也不是格倫麥語,而是上古流傳至今的自然語,這種語言也是光靈帝國和銀月森林的通用語.
躺了一會兒後,安薇娜覺得更加困倦了,她懶得睜眼,更不想動彈,只懶洋洋地應道:"進來吧,海蘭納,我在屋里呢."
過了幾秒,木門被推開,防風的輕紗隨後被一只白嫩修長的手臂撩開,一個穿著淡金色精致長裙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
女子身材高挑,眉目如畫,有一雙犀利的金色眼眸,有一頭如水一般順滑濃密金發,轉動之間,金發流轉,折射出太陽般的燦爛光華.
是光靈.
安薇娜覺得眼皮很沉重,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道:"你不是一直說,都靈城被濃濃的馬糞味包裹著,臭氣熏天,你這輩子都不會再來的嗎?"
海蘭納癟了癟嘴,在安薇娜對面的躺椅上躺下來:"我倒是這麼想的,但這是將軍的命令,我不敢違抗啊."
"有任務?什麼任務?"安薇娜有些奇怪.
"能有什麼任務?無非是格倫麥人不安分了,需要教訓一下唄."海蘭納伸手從一旁桌子上撈起一個米香果,啃了一口,她問道:"安薇娜,你今天這是怎麼了?大中午地,就累成這樣?還是說,你昨天壓根沒睡覺?"
安薇娜又打了個哈欠:"是啊,我昨夜根本就沒睡呢."
"還真沒睡啊?"海蘭納微微驚訝,上下打量了下安薇娜,見她神態慵懶,衣著隨意,忍不住道:"安薇娜,你不會是自甘墮落,找了個格倫麥男人吧?"
話剛說完,安薇娜一伸手,抓起桌上一個水果,就朝海蘭納扔過去:"你這張嘴巴真是讓人討厭,有的吃還堵不住!"
海蘭納一把接過水果,一手拿一個,吃的滿口果汁,她笑道:"好嘛,那你倒是說說為什麼不睡覺.這種明顯違背女神教導的事,你以前不是最排斥的嗎?"
一說起這個,安薇娜頓時來了興致,困意一下消退不少.
她從躺椅上坐起身:"你真想知道?"
"我很好奇呀."海蘭納點頭.
"那你跟我來."
安薇娜當先出了湖中木屋,朝湖畔小跑過去,海蘭納滿心疑惑地追了過去.
兩人到了湖邊,又往右邊的樹林拐去,在林中小徑中左拐右拐了上百米,安薇娜忽然放輕腳步,還伸出根手指放在唇邊:"噓~輕點."
海蘭納越發好奇,她腳步放輕,亦步亦趨地跟在安薇娜身後,鬼鬼祟祟的樣子,就和做賊似的,她忍不住抱怨:"安薇娜,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怎麼還是和孩子似的."
安薇娜低聲道:"別說話!"
海蘭納只能閉上嘴.
又走了段路,前方出現一片林中空地,空地中擺了很多月白石,同時,還有'叮叮當當’的敲擊聲傳過來,隱約還能看到一個人影,正蹲在一塊月白石旁邊,一雙手忙個不停.
海蘭納看清楚了,驚訝道:"還真有個卑賤的格倫麥男人呀!看樣子,好像還是個鑿石工."
話剛說完,她手臂就被安薇娜輕輕打了下:"什麼叫鑿石工?!那是雕塑大師!雕塑你懂嗎?"
海蘭納聳了聳肩:"不就是鑿石頭嗎?"
"你這人真是沒點藝術情調."安薇娜一臉鄙視,她牽著海蘭納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到樹林另一邊,指著不遠處'湖中女郎’雕像,得意道:"看到那個了嗎?剛完成的雕塑,是專門為我雕的."
海蘭納望過去,眯眼看了會兒:"唔~看著是挺精致,和你的模樣,也有八九分像,但氣質嘛~完全沒有相似之處."
安薇娜眼睛閃閃發亮:"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叫藝術的想象力.你沒發覺,這種想象力才是最最寶貴的嗎?這種意境~這樣的神態.......嘶~特別地有感覺,讓人渾身都麻酥酥的."
海蘭納沒有多大感覺,她向來對雕塑不感興趣,不過她也知道這是安薇娜的興趣所在,所以明智地沒有出言打擊她.
看了一會兒,安薇娜怕吵到羅蘭,便牽著海蘭納重回湖中木屋.
重新坐下後,安薇娜滿臉感慨:"我是親眼看著它誕生的.嘖~那感覺真是美妙極了."
海蘭納聳了聳肩:"雖然我無法理解你,但還是祝賀你能得到這樣的好東西.不過,我有些好奇,類似這樣的手藝,在格倫麥應該不多見.你打算給他多少錢呀?"
安薇娜想了想,伸出一只手,比了個數字.
"50克朗?這麼貴呀!"海蘭納一驚.
安薇娜差點跳起來:"50克朗?虧你想的出來!我說的是500克朗!"
這回輪到海蘭納跳起來了:"你瘋啦?!一個雕塑給這麼多錢?!而且還是給格倫麥人?!"
安薇娜有些不悅:"格倫麥人怎麼啦?只要他手藝好,我管他是什麼人呢."
海蘭納見安薇娜有些不大高興,稍稍緩和了下語氣,說道:"安薇娜,我並不是說這個雕塑不值500克朗.雖然我對雕塑不感興趣,但眼光還是有的,沒錯,它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傑作!"
"你知道就好."安薇娜嘟著嘴,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
海蘭納繼續道:"我的意思是,你完全沒必要給這麼多錢.你給他100克朗,他也沒話說......你別告訴我,你事先就答應給他500克朗了?"
安薇娜搖了搖頭:"那倒沒有."
海蘭納松口氣:"那不就是了.你給他100克朗,他肯定就高興的不得了了.這麼一來,你省了錢,還得到好東西.他也高興,不是大家都好?"
安薇娜皺著眉,總覺得哪里不對.
想了好一會兒,她低聲道:"都靈城有個雕塑大師,叫布蘭斯基.幾年前,他創作了一個作品,叫《微笑的妮莎》,賣出了200克朗.那作品,我也看過,是挺不錯,但和湖中女郎相比,卻差了一大截,尤其是想象力上,根本就沒法比.這樣的經典佳作,你讓我只給100克朗,我覺得......心里怪怪的,感覺貶低了它,也貶低了我自己."
海蘭納聳了聳肩:"如果這個雕塑大師不是格倫麥人,是一個光靈,又或者是木靈,哪怕是鯨人,甚至是我們的死對頭夜魔,你給500克朗,甚至是1000克朗,我都沒有一點兒意見.但格倫麥人.......他們配不上這個價錢.這些肮髒粗俗,目光短淺的凡人,沒資格拿這麼多錢."
"肮髒粗俗......大部分格倫麥人的確是這樣,但羅蘭並沒有."安薇娜有些遲疑,海蘭納的話並不是全沒道理,她也不是真的不知世事.
"那個雕塑大師叫羅蘭是吧?"海蘭納問.
"對,他叫羅蘭.明斯特,不僅是雕塑大師,還是個術法學徒.他今年才16呢."安薇娜獻寶似地說道.
"唔~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天才.不過再是天才,也是凡人.短短幾十年,就化作塵土了."海蘭納淡淡地笑.
安薇娜心情大壞:"你這人真是無趣!"
海蘭納眼睛一轉:"我們打個賭怎麼樣?"
"什麼賭?"
海蘭納笑道:"待會兒,你就給他100克朗.我打賭,他必定會對你感激涕零,激動地團團轉."
安薇娜微微一怔:"那要是沒有呢?"
雖然她和羅蘭只認識了幾天,但她覺得,羅蘭肯定不會因為100克朗就如此失態.
海蘭納呵呵一笑:"在我們光靈帝國,16歲的年輕人,就和剛出生的嬰孩差不多,能有多大的見識.......好吧,如果他保持鎮定,那你就把剩下的400克朗給他,同時,我個人再補他100克朗."
安薇娜覺得這挺有趣,點了點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