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羅蘭的意識還保持著清醒.
但過了一會兒,身體的崩潰開始影響到意識的穩定.
法力依舊在增強,他依舊能感知到很多很多信息,但這些信息卻不再精確,它們是扭曲的,模糊的,毫無規律的,就如萬花筒中光怪陸離的世界.
隨著時間流逝,扭曲程度越來越強,幾乎要成為一片毫無意義的混沌.
羅蘭就好像面對著一鍋沸騰的濃湯,明明知道里面包含著無窮信息,但實在太複雜,變化太快,以至于無從分辨.
羅蘭心中升起一個念頭:'無窮無盡的混沌.......難道這就是混沌海嗎?’
世界開始變得越來越昏暗.
羅蘭有種感覺,前方是一片毫無意義的虛空.當他的意識抵達那里,他的生命就宣告結束了.
他心中再次浮起一個念頭:"我的異界之旅,要結束了嗎?"
忽然,黑暗的世界中出現一縷微弱的光.
不,不是光,是一小團火.
一開始,這只是一個小火苗,但它迅速蔓延,擴張,將陷入黑暗的世界重新照亮.
正當羅蘭疑惑不解的時候,他再一次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存在,即將崩潰的意識再一次恢複了穩定.
他模糊地感到,有一股滾燙的熱流進入嘴巴,沿著食道進入胃部,又迅速蔓延到全身各處.
這股熱流溫暖著他冰涼的軀體,又與從四面八方湧來的纏氣交纏在一起,不斷與之中和,形成一股溫暖的氣息.
奇異的感覺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漸漸地,羅蘭身體的麻木感消失殆盡,四肢百骸都暖洋洋地,猶如浸泡在溫水之中,舒服地讓人幾乎呻吟出聲.
羅蘭舍不得睜開眼睛,擔心會打斷這種美妙的感覺.
"好了~別躺著了,都晚上了,你已經浪費了整整一天時間,還不起來練琴!"一個聲音想起來,綿軟中帶著一絲清脆感,是丹迪拉雅.
羅蘭一怔,睜開眼睛看,就見丹迪拉雅正站在他身邊,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看著他,這目光中有疑惑,有羨慕,似乎還有一絲絲嫉妒.
羅蘭又轉頭看了下窗戶,發現外面已經完全天黑了,他急忙拿出懷表看了下,竟然已經是晚上8點多.
他這次冥想,竟然持續了整整一天.
他奇怪:"大師,我怎麼了?"
丹迪拉雅冷哼一聲:"我要是來的晚點,你現在已經成了一具尸體了!"
"為什麼會這樣.......我只是正常的冥想呀."
"你的導師難道沒有告訴你,重塑期完成,凝聚法力之心是非常危險的事嗎?你竟然毫無准備?"
羅蘭嚇一跳:"重塑期結束,凝聚法力之心........這事我知道.可我的導師說,我至少還要不間斷冥想1年才會達到這個境界的呀?"
《法術通識》上介紹,一個法師,經過堅持不懈的冥想,不僅法力會不斷變強,身體也會發生改變,逐漸適應混沌力量.
這個過程,就叫重塑期.
當改變累積到一定程度,身體絕大部分構造都完成了重塑,最大程度適應了混沌力量後,重塑期就完成了.
這時候,法師體內的法力,也從量變到達質變,開始凝聚出法力之心.
一個法師,如果成功凝聚出法力之心,那麼他就進入了修煉的第二個階段:成長期.
被混沌力量重塑的身體,猶如剛剛生的嬰兒,各方面都很脆弱,需要進行不斷地強化,就相當于嬰兒在不斷成長.
導師洛坎迪說過,法師一旦凝聚出法力之心,那就算是中階法師了.到這境界後,法力的質量,恢複速度,法力上限提升速度,都會增強一大截.
當時,他還特意提醒過羅蘭,七八個月後,如果身體出現奇特變化,那就要特別注意,這是重塑期即將完成的征兆.
可現在,距離導師說的日期至少還有6個月呢.
丹迪拉雅撇了撇嘴:"顯然,你的導師看走眼了......他叫洛坎迪是吧?這家伙真是不學無術,誤人子弟!"
"......"
羅蘭只當沒聽見這話,他沉入思維實驗室,開始檢查身體變化.
幾分鍾後,結果出來了.
一夜之間,法力上限陡增4000,達到7400,漲了一倍多.
這還不止.
原本,羅蘭釋放烈焰之拳,大約要2000多的法力值.在狀態圓滿的情況下,他也只能釋放出一記烈焰之拳.
但現在,他只需要消耗之前70%的法力,也就是1400多的法力值,就能達成同樣的效果.
也就是說,他現在的法力,足以釋放出5下烈焰之拳,這提升就相當大了.
這說明,他的法力質量有了提升.
提升實在大的驚人,完全超出了羅蘭的預期,和《法術通識》的描述,甚至是導師洛坎迪的描述都很不一樣.
書中說,一般法師凝聚法力之心時,法力會突兀地提升一到兩成.
洛坎迪則說,一到兩成是普通法師的情況,要是天賦傑出的,能到3成,最高甚至有5成,比如王國最年輕的大法師利維農,就達到了5成.
但現在,羅蘭足足提升近1.2倍!
情況太詭異,羅蘭心里有些擔憂,怕自己身體出問題.
從思維實驗室出來,羅蘭對丹迪拉雅道:"大師,我的法力變強了一大截."
"那肯定的.按照你這個方法蠻干,就算是條狗,也會提升非常多."丹迪拉雅語氣酸酸的.
"大師,我現在很迷茫,您能幫我解答下嗎?"羅蘭虛心請教.
丹迪拉雅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下來,眼神複雜地看著羅蘭:"你進入冥想前,是不是覺得腦子里念頭多的不行,體內法力也非常活潑,沒法控制?"
"對對對,就是這樣."
"這是因為你身體完成了重塑,和混沌海的聯系大大加強.混沌海對你的影響程度變深了."
羅蘭覺得很有道理,連連點頭.
丹迪拉雅又道:"進入冥想後,是不是覺得有大股大股的寒氣進入身體?"
羅蘭再次點頭.
"大股大股的寒氣,就是純粹的混亂力量.原本,你身體就好像是一個堤壩,橫在靈魂和混沌海之間.現在,堤壩變矮了,混沌海的海水,自然就會倒灌進你的靈魂."
"原來是這樣."
羅蘭回想之前的過程,果然是混沌力量侵蝕的感覺一模一樣,要是丹迪拉雅趕來的遲一些,他的確就變成尸體了.
想到這,羅蘭站起身,深深地對丹迪拉雅行法師禮:"感謝您的仁慈,大師,您救了我一命."
丹迪拉雅臉上微顯笑意:"你知道就好.不過,我可不是聖人,我不是平白幫你,是要回報的.小提琴練的怎麼樣了?"
羅蘭忙道:"已經能拉不少曲子了,音准把握基本沒問題了,但音色還不夠華麗,還有不少瑕疵,還需要仔細揣摩,改進."
"不錯不錯~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丹迪拉雅連連點頭,笑眯眯地道:"也不枉我用生命之水救你的性命.我可告訴你,為了救你,我給你喝了至少半升的生命之水呢."
半升?
幾毫升的生命之水,就能驅使一個高階法師去當守衛,可見藥劑之珍貴.
如此珍貴的藥劑,他竟然當水喝了半升,這要是被其他法師知道了,恐怕羨慕地發瘋.
羅蘭抬頭仔細看鯨人大法師,發現她臉色有些晦暗,嘴唇發干,原本明亮的眼睛也有些無神.
他不知道生命之水到底是怎麼配的,但丹迪拉雅肯定消耗極大.
他心中十分感激,認真道:"大師,我欠了您一條命,以後,您若是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我必定全力以赴!"
"那倒不用,小提琴......."
羅蘭立即道:"小提琴我必定會全力以赴,但這並不是我對您的報答."
丹迪拉雅撇了下嘴:"你不用給自己壓力.除了小提琴,你也幫不了我其他忙."
羅蘭心里有些不服,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但仔細想,發現他現在好像真的幫不上.雖然力量大漲,但和丹迪拉雅的差距依舊是十萬八千里,完全不在一個層次.
"行了,這些小事沒必要討論了.我們繼續說你為什麼法力大漲的原因."
羅蘭認真傾聽.
丹迪拉雅很滿意他的態度,繼續說道:"雖然消耗了很多生命之水,但是,你的靈魂幾乎被混沌力量完全浸潤.混沌力量的本質,就是未經提純的法力.通常情況下,這麼多混沌力量一起湧入身體,那這法師是必死無疑的,但現在,你沒死,那這些混沌力量就成了你的滋補."
羅蘭聽明白了:"大師,您不僅救了我一命,還賜予我巨大的力量!"
"還不止呢."
丹迪拉雅指了指羅蘭的額頭:"為了幫你凝聚法力之心,我耗費了一大半的法力.結果就是,你的法力之心近乎完美,比我都要完美.......這事真是令人惱火.你這人可能是造物主的私生子,記憶比我強,現在法力之心也比我完美,我忍不住要嫉妒你了."
法力之心,其實就是由大量法力凝聚而成的一個穩定結構,存在于法師的大腦.
也只有凝聚出這樣的結構,法師的身體才能容納更多的法力.
這就好像,不斷往瓶子里充氣,充到一定程度後,要麼瓶子被擠爆,要麼,氣體因為高壓變成更加穩定的液體.
法力之心的情況要複雜地多,但原理是類似的.
法力之心,就相當于容納法力的瓶子,結構越完美,瓶子容積越大,瓶子開口也越大.
容積大,法師的法力上限就高.瓶子開口大,那和混沌海的溝通就順暢,法力提升速度和恢複速度都會更快.
聽丹迪拉雅這麼一說,羅蘭立即沉入思維實驗室,做了下測試.
果然,法力提升速度提升了,而且還不是提升的一星半點,是一大截,比以往最好的時候,足足快了近一倍!
羅蘭忽然發現,如果他能一直保持這個提升速度,堅持不懈的冥想,那在有生之年,法力渾厚程度完全可以匹敵,甚至超越丹迪拉雅.
這收獲實在太大了.
羅蘭再次行禮:"感謝您,大師,我不知道該用言語來形容我心中的感激."
丹迪拉雅抬起手,用指節輕輕敲了敲桌子:"小提琴~小提琴~"
羅蘭立即從床上跳起來,一把將拿下掛在牆上的白山鷹:"是是是,我馬上就練!"
他調好弦,便練起了琴.
丹迪拉雅認真聽了會兒,滿意地點了點頭,悄悄地離開了房間.
雖然付出很大,但能換取到羅蘭的感激,讓他全力以赴地練習小提琴,那就值得.
她心情非常好,從三樓往下走的時候,臉上帶笑,嘴里還輕輕哼著歌,但,當她經過侄子阿爾瓦房門時,臉上的笑意在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現在是晚上8點,阿爾瓦竟然不在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