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太陽還在地平線附近徘徊.
整個巴沙爾城都籠罩在濃濃的白霧中,空氣冰涼冰涼的,凍地人鼻頭發紅.屋頂上,路邊的背陽處,都覆蓋上了一層淺淺的霜白色.
愛麗絲說的沒錯,的確是落霜了.
秋天已到尾聲,寒冬即將來臨.
對如今的巴沙爾城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為城中特別缺乏禦寒的物資,尤其缺乏棉花.
好在食物不愁,還有近萬的戰俘在給巴沙爾城做免費勞工.這些戰俘有的挖礦,有的蓋房子,還有的則在森林里伐木砍柴,這段時間已經積累了不少取暖用的柴火.
不過這些都是小事,日子雖然艱苦了些,但只要同心協力,總能扛過去的.
大清早的時候,愛麗絲就悄悄走了,她去南方招募兄弟會法師,同時為紅鷹軍籌集各種物資.
羅蘭相信,愛麗絲一定會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複.他的心思在愛麗絲身上轉了幾圈後,便回到了巴沙爾城的政事上.
城主府辦公室內,羅蘭如往常一般,忙的焦頭爛額,幾乎毫不停歇地到了中午,才僥幸得了點空閑.
"呼~~"
羅蘭半癱在椅子上,眼睛望著辦公室有些發黴的木質天花板,腦子里一直轉著一件事,一件無人知曉,但卻事關巴沙爾城,甚至是格倫麥命運的大事.
距離前往薩法爾之墓的日期,還剩下不到7天了.
7天後,若是一切順利,丹迪拉雅成功獲得賢者之石,晉升為賢者,那對紅鷹軍的事業,可能就是一個極大的助力.
當然,這是最好的情況.
但,羅蘭心底深處卻有不少憂慮.
'如果行動不順利,沒有獲得賢者之石,那又怎麼辦?’
這問題不大,大不了維持現狀,丹迪拉雅或許會有失落,但面對既定的事實,想必很快就能恢複過來.
'如果阿雅晉升賢者,力量大增後,心性大變,又怎麼辦?’
賢者就是神明,已經徹底脫離了凡人的范疇,得到了真正的永生.本質不同,想法肯定也有很大可能改變.但那時候,丹迪拉雅會如何行動,羅蘭不知道,也猜不到.
'如果有其他格倫麥法師也知道薩法爾之墓的秘密,最終賢者之石落在別人手里,那又會對格倫麥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呢?’
'又或者,根本就沒有賢者之石,這一切都是編造的謊言,甚至是圈套?’
種種憂思,不足為外人道.
想著想著,羅蘭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當初,學院劇變,他和丹迪拉雅逃出學院的時候,他曾經在丹迪拉雅的衣兜里發現一個鯨魚木雕.當他拿到木雕的時候,白木雕曾經震動了一下.
當時,他就想找個機會詢問下原因,但之後瑣事繁多,就把這事給忘了.現在陡然想起來,羅蘭下意識就去掏衣兜.
結果就掏了個空.
對了,他最近一直沒將白木雕帶在身邊.
這事倒也不急,羅蘭暗想道:"等晚上回去,我仔細問問塞西莉亞就是了."
之後,羅蘭草草地吃了午餐,稍稍休息會兒,又開始下午的忙碌,一直忙到晚上8點,才得以返回夜鶯旅店.
回到房間,換下外衣,在身上用了個清潔術,羅蘭便如往常一般,悄悄走去三樓,和丹迪拉雅親熱了會兒,就回到自己房間,拿出白木雕,用力按住木雕的鼻子,往里面輸入法力.
數秒之後,羅蘭就覺得眼前微微一黑,再次變亮時,塞西莉亞已經出現在了房間里.
他已經進入了幻術空間.
讓羅蘭微感驚奇的是,今天的塞西莉亞和往常有些不一樣,那一頭濃密順滑如水銀泄地一般的銀發被紮了起來,身上還多穿了一件輕柔如煙的雪白紗衣.
她也沒說話,而是自顧自地在房間里跳著舞.
羅蘭幾次想開口,都被她用眼神阻止,沒法,他只能等著.
一個人跳了會兒,她似乎覺得不盡興,纖細小手朝羅蘭一指,羅蘭就感覺自己手上多了個東西,低頭一看,發現是一把小提琴.
"你不是會拉小提琴嗎,來,給我伴奏."
"伴奏,用什麼曲子?"羅蘭有些發蒙,搞不懂塞西莉亞腦子里在想什麼,不過他也不急,對方有興致,他配合就是了.
塞西莉亞想了想,手指又朝羅蘭一指,指尖一點紅光沒入羅蘭的腦袋:"你就拉這個曲子,叫《耳語花園晨曦奏鳴曲》,我當年最喜歡的一首曲子."
羅蘭覺得腦子里多了些東西,稍稍一沉想,發現多了一個樂譜,他細細瀏覽了下,又拿起琴,在幾個複雜的旋律上稍稍演練了一番,確定沒問題後,便道:"我准備好了."
"那就開始吧~"
羅蘭點了下頭,架好琴,琴弓一抖,一陣華麗的旋律便飄了出來,灑滿了整個幻術空間.
塞西莉亞閉上眼睛,沉浸在旋律中,等前奏過後,她開始跳起了舞.
她身段柔美,又帶著一絲野性,五官精致,又透出一絲豔麗.旋身時,身姿翩躚若游龍;舒展時,又如優雅的白天鵝;而當她目光朦朧地看著羅蘭時,眸中又似乎蘊藏著款款的深情.
專注跳舞的塞西莉亞,和平時完全判若兩人,身上透出一股讓人怦然心動的魅力,仿若夢幻中的完美精靈.
一開始,羅蘭還能專注拉琴,但拉著拉著,不由自主就被塞西莉亞吸引,目光定在她身上,幾乎難以自拔.
突然,羅蘭感覺不對,急忙閉上眼睛,用力咬了下舌頭,劇痛襲來,腦子頓時恢複了清醒.
他將小提琴往地上一扔,怒道:"塞西莉亞,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在弗米亞的廚房,他深陷其中,僥幸薇思在旁邊,讓他及時清醒過來.第二次是在冥想時,塞西莉亞猛然跳出來干擾,差點讓他在莉莉身邊出丑.這一次又來迷惑他心神,好在他對美色的免疫力已經提升了好幾個層次,才能及時清醒過來.
他就想不明白,明明都達成契約了,塞西莉亞老是想著魅惑他干嘛?
塞西莉亞也不跳了,嘻嘻一笑:"羅蘭,你的意志越來越堅定了.以往我跳這舞,我的侍從和侍女們都會陷入瘋狂的呢.不錯,非常的不錯."
羅蘭一怔:"什麼意思?"
塞西莉亞走到床上,蜷腿坐下來,一臉委屈:"我可是好心幫你打磨心性,沒想到你卻不領情."
"才怪!我看你是想讓我拜服在你裙下,成為你的奴隸!"羅蘭氣呼呼地坐在椅子上.
塞西莉亞卻認真起來:"我可是說真的.要不是因為我訓練你.你現在早就被丹迪拉雅給迷惑了,哪里還能保持清醒?"
"你放.......呃~~似乎也有點道理."
羅蘭仔細想,發現塞西莉亞的舉動,似乎的確提升了自己對美色的抵抗力.要不然,以丹迪拉雅的絕色風姿,再加上她大法師的強大力量,他還真的難以保持思想的獨立,一個弄不好,就徹底陷入其中,成為丹迪拉雅的裙下之臣.
羅蘭又問:"那要是我抵擋不住,徹底被你魅惑了精神呢?"
"那我就會狠狠戲弄你一通,讓你出個大丑,然後離你而去."
"為什麼要離我而去?"
塞西莉亞小嘴微微一扁:"連我的魅惑都抵擋不住,如此脆弱的意志,怎麼可能成為賢者?我跟著你不是浪費時間嗎?"
好吧,這事就算揭過.
羅蘭問起了正事:"說起丹迪拉雅,我倒有件事想向你請教."
"我看你就是專程為這件事來的吧?"塞西莉亞嘿嘿一笑,見羅蘭尷尬,她擺了下手:"好啦好啦,你就問吧.只要我知道的,就會全告訴你."
羅蘭便道:"丹迪拉雅的爺爺,曾經給了她一個鯨魚木雕做禮物,你見到那木雕的時候,曾經提醒我,還記得吧?"
塞西莉亞歪頭回憶了一會兒,點了下頭:"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那木雕有什麼問題?"
"沒問題.我就是覺得挺好看......哈哈,我逗你呢.說正經的,那木雕上似乎隱含著一種奇異的力量,非常隱晦,類似于神力,但又有點不像,我也說不大清楚."
羅蘭想了下,說道:"要不,我把木雕拿過來,你再仔細看看?"
"沒用.我被封印後,感知很遲鈍,感覺不到什麼東西的.不過......."
羅蘭急忙追問:"不過什麼?"
"不過,丹迪拉雅身上隱藏著某種秘密.......你別亂想,我不是說她對你隱瞞了什麼,可能這個秘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但具體是什麼,我也說不清楚.可能是海神格瑞安的血脈,也可能是她的爺爺風暴賢者里給她的,反正,她就是有問題的.如果這問題不解決,她就算在薩法爾之墓得到賢者之石,也不可能晉升賢者."
"那到底什麼問題?"
"我不是說了,我不知道."
"......"
"你別以為我是萬能的.我的力量和知識都是有限的,丹迪拉雅的問題超出了我的知識邊界,我當然就不知道了,更不知道該如何解決."
這話在羅蘭心頭籠罩上了一層陰霾.
"好啦,你別為她擔心啦~你只是一個高階法師,一個稍稍強大點的凡人而已,別瞎想神的事.來,繼續拉琴,我今天特別有興致,還要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