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丹森的辦公室在城政廳的頂樓,整個樓層的一半都歸他,另一半則是為他服務的各級官員.
羅蘭趕到的時候,這個40多歲,身材健壯的將軍,正對著一份文件抓耳撓腮,而旁邊則站著幾個書記官,正一臉無奈地等著他做決定.
"將軍."羅蘭站在門口,微微俯身行禮.
丹森抬頭一看,緊皺的眉頭迅速舒展開,他立即對在旁等待的幾個官員揮了下手:"你們幾個先去外面等我下.我有要事要和院長談一談."
幾個官員只能無奈地走出去.
等所有人都出去後,羅蘭順手關上了房門,房間里就只留下他,丹森,以及露琪亞三人.
丹森看了下露琪亞,有些奇怪:"這小姑娘......."
羅蘭笑道:"露琪亞小姐看著年輕,但想必你已經發現,她的腦子很好使."
"唔~有嗎.......呃~露琪亞小姐,你隨意找個地方坐吧."
丹森倒也不在意,他從堆滿文件的大木桌後面走出來,往牆邊的椅子上一坐,開始向羅蘭倒苦水.
"羅蘭啊,這活我實在干不了了!這比巴沙爾城的情況複雜了一千倍~一萬倍!關鍵是,那些曆史書上根本找不到答案,也沒人能給我可用的建議.你看我,這才不到一個月呢,我頭發都白了不少."
他這話還真沒誇張.
羅蘭記得,他第一次見到丹森的時候,他精力還挺充沛,滿頭濃密的棕黑色頭發,但現在,明明才不到50的年紀,卻已經出現了不少白頭發,尤其是兩鬢,都快成全白了.
可想而知,這幾個月他為紅鷹軍真是費勁了心力.
羅蘭安慰道:"將軍,雖然情況很複雜,但成效也非常顯著的.您看,我們這個月收上來的稅錢可不少哇,而且,柏德亞的人民對此還沒有怨言呢."
"哎~~公民法案的效果當然是很好的,就是.......就是現在這情況吧,就有點像是黑燈瞎火走夜路,不知道前面哪里會有深坑.我就怕,咱們一個不小心,掉了進去.我個人出事沒什麼,可紅鷹軍這麼多兄弟跟著我們干,這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黑燈瞎火走夜路,這形容倒是貼切.
不過,黑燈瞎火的是丹森面對的情況,羅蘭手里卻還是提著燈籠的,雖然光線不怎麼亮,照地也不遠,但至少不會莫名其妙掉坑里去.
丹森的確已經心力交瘁,羅蘭想了下,轉頭問站在牆邊的露琪亞:"露琪亞小姐,村民因爭地而械斗的事,你知道吧?"
露琪亞點了點頭:"我聽人說了大概,好像是因為爭奪田坎歸屬,兩村大打出手,有8個人被打死了."
羅蘭又問:"那麼,你認為該怎麼處理這事呢?"
露琪亞似乎早就思考過了,羅蘭剛問,她立即脫口而出:"首先,根據法令,以殺人,聚眾鬧事的罪名,將兩村帶頭最能打,最能鬧的那幾個人,抓起來坐牢!然後,兩村的村長,長老,則嚴厲訓誡,並讓他們做好傷亡者的善後工作.再者,由紅鷹軍派出法官,由兩村派出代表,明確劃定兩村的邊界,其他各村,有爭議的,也應該及時解決,以免後續再出爭端.最後,以將軍的名義成立巡回法庭.巡回法庭在各村鎮流動,不僅審判案件,同時還要負責向公民普及紅鷹軍頒布的法令......."
她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通,一旁的丹森越聽眼睛瞪地越大,等露琪亞說完了,他攤了攤手:"羅蘭,這姑娘的腦子的確比我好使多了,聽著有理有據的樣子.你認為怎麼樣?"
羅蘭不置可否,他反問道:"將軍,我們紅鷹軍目標是什麼?"
"驅逐光靈,讓格倫麥人都過上好日子呀."丹森立即將神聖紅鷹誓約簡單重複了一遍.
羅蘭又道:"驅逐光靈的關鍵,是最大程度的凝聚格倫麥人的力量.這應該就是政治工作的終極目標了,對吧?"
"呃~~~對!"丹森若有所悟,但臉上隨即又浮現出迷惑.
"可是,現在的情況實在是太複雜了,以前巴沙爾就像是一艘小船,浪花稍急,我就能感覺到.現在的柏德亞是一艘巨大的貨船,我對民間的情況感知非常模糊,經常感覺把控不住.很多時候,我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准則,來判斷對錯."
柏德亞城就這樣,以後僥幸掌控了整個格倫麥,丹森就完全無法想象,該如何治理這偌大的國土了.
光是想想,就覺得可怕.
羅蘭轉頭問露琪亞:"你呢,你怎麼判斷對錯?"
露琪亞眨了眨眼:"方法不是現成的嗎?"
丹森一怔:"噢,說來聽聽?"
露琪亞便道:"凝聚力量呀.能凝聚力量,那就是對的.會使力量崩散的,那就是錯的唄."
丹森再問:"那又怎麼看出力量是否凝聚呢?小城市,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人心的向背,可柏德亞城,有300萬人呢!"
300萬人排成一堆,一人一泡尿,都能把他淹死了,他怎麼可能看的明白?
露琪亞微微一笑:"將軍呀,簡單的事,一眼就能看明白.複雜的嘛,比如您要制定一個政策,宣布一個法令,那完全可以劃定一小塊區域,比如一個小村來做實驗,來觀察效果呀."
丹森皺眉道:"就算試點,也不一定對吧.小村的和大城可不一樣.適合小村的,不一定能適合大城市."
露琪亞點頭認同:"小村和大城最終效果的確可能不一致,但人民的反應卻是差不多的.所以,做了試點後,還是要根據人民的反應,必須進一步地判斷."
"......."丹森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轉頭對羅蘭道:"法師的腦袋都是這麼靈光的嗎?"
這小姑娘看著最多二十三十四,羅蘭更不用說了,而他已經快50人,就感覺自己白活了30年似的.
羅蘭聳了聳肩:"准確的說,這是露琪亞小姐的天賦,她特別適合做這類工作.當然,我認為這麼做大大浪費了她出色的術法天賦."
丹森連連搖頭:"不不不,學院的法師已經足夠多了,出色的法師也不缺.可我這邊實在是缺人手,難得露琪亞小姐如此的聰慧,你可以一定要讓她來幫我!"
羅蘭笑道:"這事我也不能做主,讓我們詢問露琪亞小姐自己的想法吧."
丹森立即轉頭看向露琪亞,懇求道:"美麗的小姑娘,你就可憐可憐我這個一只腳踩進棺材的老頭吧,幫幫我,好嗎?"
露琪亞臉色羞地通紅,她有些不大自信:"將軍.......我恐怕沒法勝任所有的工作.有很多問題,我也沒想明白的."
丹森大手一揮:"沒事,能勝任大多數工作就行了.那些真正的大事,院長會解決的."
羅蘭聽得直歎氣:"丹森,你才是將軍."
丹森嘿嘿一笑:"是呀,我是將軍,但我自知能力有限.要是能力不足,卻到處逞強,那可是會出大問題的."
這話也沒說錯.
羅蘭點頭認可.
丹森大松口氣:"那事情就這麼定了.露琪亞小姐,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第一書記官.當然,這是口頭的承諾,不能真正作數,想要獲得待遇上的真正提升,你還得通過官員選拔考試才行."
露琪亞眼睛一亮:"這沒問題."
羅蘭便將手頭一直拿著的文件遞給露琪亞:"那麼,你認為這份判決書,如何?"
露琪亞早就想過,這時侃侃而談,說出的看法依舊是有理有據,聽得丹森連聲贊歎,直呼自己真是瞎了眼睛,身邊明明存在這樣的智者,竟然就沒看到.
正感歎間,忽然房門被人敲響了,門外竟傳來愛麗娜法師的聲音:"將軍,院長,我有個重要軍情要彙報."
這話一出,房間內三人都是一驚.
羅蘭心里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難道費米爾森的北伐軍打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