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靈城外的樹林里沒有路,山路都沒一條.
雖是冬季,草木稀疏,但因為下雨的緣故,地上的泥土潮濕,泥濘,地形更是坎坷,而且天色更是完全黑了下來,以至于難以行走.
在這樣的地方快速行軍,不到半個小時,士兵們的隊形就變得稀稀拉拉的,拉成了一長條.
500多個士兵,均勻分布在數里多地的范圍內,大部分都已經掉隊,能一直緊跟著大法師利維農腳步的士兵,十個不足一個.
沒法子,誰讓尊貴的大法師是在天上飛的呢.
戰士們拼了性命都跟不上呀.
能跟上的幾個,都是高階軍士長,力量強大不說,身上還有隨軍法師加持的堅韌術.
就這,還是利維農大大放慢速度的結果,若是全力飛行.這世上除了其他的大法師,沒人能跟上他的腳步.
利維農有心加快速度,去將羞辱他的家伙揪出來,可是單獨面對北地法師,他又有些心虛.
誠然,他是大法師,若是正面的術法對決,他完全能碾壓高階法師,哪怕對方數量十倍于他,他心里也半點不虛.
但在戰場就不一樣了,環境複雜,形勢千變萬化,什麼情況都能會發生.
他的靈魂雖然已經超凡脫俗,但他的身體卻依舊是肉體凡胎,若被法術擊中,也一樣要完蛋.
在這樣糾結心境中,利維農失去了往常的風度,不斷地催促林中的士兵.
"快點~再快點~"
"你們晚上沒填飽肚子嗎?邁開腿跑起來!"
"你們現在的速度比烏龜還慢,憑這樣的速度,還怎麼抓到北地人?"
士兵們真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可惜人力終有極限,哪怕有法術加持,在黑夜密林中也實在是快不起來.
半小時時間,已經有不少戰士在山溝里摔斷了腿,還有許多戰士眼睛被荊棘刺給弄瞎了,身上更是傷痕累累.
但利維農完全無視,只是不斷地催促.
又狂奔了一會兒,軍士長堅持不住了,對著天空哀求:"大師~休息一會兒吧,兄弟們都沒力氣了."
利維農卻已經感覺到了目標所在,就在前方不到五里的地方.
那些北地人似乎也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速度開始大大加快.
這時候要是休息,對方還不跑個沒影?
這樣的機會可不多見,下一次可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也許再也不會出現也說不定.
眼看著雙方距離開始逐漸拉大,利維農心中焦急,沖下面樹林爆喝一聲:"真是一群廢物!"
他一咬牙,猛然加速朝目標飛去.在他徹底將戰士們落在後面前,樹林上空傳來一句話:"我先去攔住他們,你們趕緊追上來!"
這話讓軍士長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大法師沒有繼續逼迫他們,否則這樣下去,非戰斗性的減員絕對會到一種恐怖的程度.
眼看大法師已經飛的沒影,軍士長立即高聲道:"伙計們,速度放慢點,恢複體力!"
這個命令,不是故意和大法師作對,而是不得不這麼做.
要是這麼全力狂奔下去,等到了戰場,他們哪還有半點力氣戰斗?恐怕連刀劍都提不動了.
以這種狀態過去,就相當于把自己的脖子主動伸到對方的刀鋒下,和尋死無異.
這邊,戰士們放慢速度.
另一邊,利維農一心想要抓住北地法師,將飛行速度提升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
耳邊的風聲發出尖利的呼嘯聲,下方的樹林飛快往後退,前方的那幾股法力氣息則離他越來越近.
隨著距離快速拉近,他感覺地更加清楚了,有2個法師,14個戰士.
兩個法師中,其中一個是高階法師,另一個是中階,至于那些戰士,身上則透出一股奇異的力量氣息.
這些人速度非常快,比都靈城戰士的速度快上不少.
'難怪總能逃脫追捕,果然有獨到的地方.不過,到此為止了!’
利維農念頭一凜,體內法力運轉陡然加速,原本就已經飛快的速度,竟再次提升一截,就如流星一般劃過天空,落在了那群北地人逃跑方向的前方.
落地之後,利維農並沒有急著動手,而是第一時間往自己身上加持了一道強力的護盾.
利維農之盾!
他獨創的超凡法術,普通法術幾乎無法突破,除非是十幾個高階法術一起轟擊.
對手只有兩個法師,且其中就只有一個高階法師,那麼這個護盾就能讓他立于不敗之地了.
這邊剛剛施法完畢,北地人就到了.
為首的那個法師,身材高大,臉色黝黑,身上透著一股精悍氣息,不像法師,更像是戰士.
利維農一下就認出來他的身份,心中頓時狂喜:"羅蘭,沒想到你真的會在南方!"
羅蘭臉有'驚容’,似乎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他一抬手,所有北地人就都停了下來.
"利維農大師,沒想到我們的再次見面,竟然是在戰場上."
利維農冷哼一聲:"呵~別假惺惺的.那條被綁在樹上的獵犬,是你干的吧?"
既然他一下將話挑明了,羅蘭也不再說廢話:"是,就是我干的!"
利維農咬著牙,法力氣息變得異常激烈:"干的好!成功地激怒了我!"
其他人頓時顯出畏懼之色,唯獨羅蘭依舊面色如常.
他冷冷一笑:"利維農大師,我們曆經危險南下,你知道是為了什麼嗎?"
"為什麼?"
"是為了營救你們!"
利維農一怔,氣勢稍緩.
羅蘭冷聲道:"我們想要營救你們,幫你們擺脫光靈的囚禁.而你,堂堂的格倫麥大法師,竟然搶先向光靈投降了.這大大出乎我們的意料,也讓我們格外憤怒.大師,您就不覺得羞恥嗎?"
利維農臉色一滯,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沉吟了十幾秒,他心中怒氣已消解了一大半,緩聲道:"羅蘭,你不懂,我有我的苦衷.你沒有經曆過我所經曆的事,沒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沒資格嗎?"
羅蘭眯眼冷笑:"利維農,你是堂堂的大法師,是超凡者.是的,你遠比普通人都要強大,但我要問你,你吃的東西,你穿的衣服,你用的術法物品,是哪里來的?難道全是你自己親自動手制作的嗎?"
利維農無言,他當然不可能干這些瑣事,只要一句話,自有無數人討好他,奉承他,為他供應一切物資.
羅蘭繼續質問:"我再問你,人們供養你的生活,供你日常的花銷,供你驅使.人們尊敬你,愛戴你,崇拜你,又是為了什麼?!"
利維農眉頭緊皺,他當然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為了什麼?
當然是為了得到他的保護.
"你是大法師,是格倫麥最強大的人之一,享受著格倫麥子民的供養,是你的權利!可是,你如果只享受權利,卻忘記了自己的職責,那就是無恥!那就是忘恩負義!和背德的小人毫無區別!"
"夠了!"
利維農臉色慘白,身體輕輕哆嗦著,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因為被羅蘭戳中了心中的要害.
"羅蘭,你根本就不知道光靈有多強大?!你作為局外人,在這大放厥詞,真是好不輕松啊!"
"局外人?哈哈哈~~"羅蘭放聲大笑:"我是紅鷹軍的法師首領,我發誓要將光靈趕出格倫麥!我是費米爾森最想殺掉的法師,我是局外人?"
"你以為大法師就是凡間力量的巔峰了嗎?你知道賢者嗎?你見過賢者的手令嗎?沒見過吧?我見過,是太陽賢者的親筆信,寫給我的!"
利維農用力拍著自己的胸膛,一臉地痛苦:"我已晉升超凡,我比你更加清楚賢者的恐怖力量!這一次,賢者沒有動手,只是寫了一封信.但我要是敢無視,下一次,我就要面對賢者的審判!"
太陽賢者嗎?
羅蘭皺了皺眉,沒想到這事背後竟然會有他的影子.
利維農盯著羅蘭的眼睛,大聲道:"你體會過絕望嗎?"
見羅蘭不說話,他自問自答:"無論怎麼努力~無論怎麼掙紮,最後都無法改變結局,所有的一切行動,都毫無意義.這就是絕望!"
利維農抬起手,指著每一個北地人,大聲道:"你們紅鷹軍以為占了柏德亞城,就很得意了嗎?我告訴你們,明天開春,你們會面對10萬的貴族聯軍!若是你們僥幸打敗了聯軍,那麼,羅蘭你就該小心了,太陽賢者會親自出手,取了你的性命!我問你,紅鷹軍要是沒了你,還能繼續堅持下去嗎?"
這番話說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覷,眼中顯出濃濃的憂慮.
對普通人來說,賢者是一個很神秘,很強大的名詞.
他似乎無處不在,但又沒人真正見過賢者的模樣,也沒人能說清楚這個詞的具體含義.同樣,也沒有人有勇氣去面對賢者.
這就好像是天上的太陽,每個人都習慣了它的存在,以至于無視.但要是真的沒有太陽,那世界萬物都會因此凋零.
可以說,賢者的偉力,是促成諾斯蘭德大陸形成今天這種局面的基礎力量之一.
見羅蘭沉默不語,利維農臉上現出一絲疲憊之色:"羅蘭,你羞辱我的事,我就當沒發生.我們都是格倫麥的子民,我也不想自相殘殺.你的這些手下,我全都放他們走,只要你跟我回都靈就行了."
"這是絕不可能的!"說話的是羅蘭身旁的戰斗法師.
"我們絕不會拋下院長!"開口的是一個天空騎士.
其他人也都紛紛附和.
利維農見了,嘿笑一聲:"羅蘭,看來你在北地的聲望的確很高.可惜,到此為止了!"
說完,他就准備動手.
羅蘭猛然抬手:"等等!"
利維農也不著急:"你還有什麼話說?"
羅蘭轉頭對身邊的戰士道:"利維農終究是大法師,我們不是他的對手,沒必要白白的犧牲.你們走吧,回北地去."
"院長......."
"閉嘴!這是我的命令!怎麼,你們不打算服從命令了嗎?"羅蘭厲聲吼道.
眾人頓時沒聲,僵持了幾分鍾後,垂頭喪氣地走了.
利維農淡淡一笑:"明智的選擇."
很快,北地人就全走光了,樹林里只剩下利維農和羅蘭兩人.
"我不想對你動粗.你自己跟我回去吧."
利維農聲音淡淡的,眼中帶著一絲隱隱的憐憫.在他看來,大局已定,他已經圓滿地完成了費米爾森的任務.
沒想,羅蘭卻嘿嘿一笑:"利維農,你是不是以為,你贏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