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水花輕濺,石浪江面上冒出一個腦袋,正是從貝里蘭城逃出來的羅蘭.
距離他不到一里外的地方是貝里蘭城的碼頭,碼頭邊停靠著不少貨船,城中的混亂還沒完全停歇,有不少人還在昏頭昏腦地亂跑,還有些人在趁亂搶劫.
羅蘭眯著眼看,發現那些搶劫的人,除了本地的混混黑幫外,還有少數是城中的守衛,不過在碼頭的另一個方向,他也看到有許多守衛在努力地維持碼頭的秩序.
算算時間,愛麗絲他們肯定已經逃出了貝里蘭城,沒人刻意去制造混亂的話,貝里蘭城應該很快就會恢複平靜.
環視了一眼周圍的情況,確定了自己所在的方位後,羅蘭重新潛入了水底.
貝里蘭城到底是光靈的勢力范圍,要是再次暴露的話,就會非常麻煩.
羅蘭沉到江底後,在河床上摸了一塊大石頭來穩定身體,然後逆著水流,一步一步地往上走著,走了約摸七八里,估摸著已經遠離貝里蘭市區,他才緩緩朝岸邊潛去.
岸邊水流緩和不少,多淤泥,多水草,水草里還藏著很多小魚小蝦,在水草中走動的時候,老是有一些慌亂的小魚會撞到羅蘭的臉,怪癢癢的.
在這種地方潛行,速度很慢,還特別容易被水底的水草纏住,走了一會兒,羅蘭干脆將手里的石塊扔了,浮上水面,打算用飛行術繼續趕路.
沒想,他腦袋剛露出水面,就聽見岸邊位置傳來'邦~邦~邦~’的聲音,循聲看去,他看見江邊有個花白頭發的老婦人,正蹲在一塊平坦的岩石上,用木槌用力錘洗著衣服.
'原來是個普通的洗衣老婦人.’羅蘭微微松口氣.
飛行術比較驚世駭俗,容易嚇到人,既然有人在,羅蘭便打消施法的念頭,他手腳劃水,朝岸邊游去.
游了一會兒,那老婦人聽到水聲,抬頭朝羅蘭的方向看了眼,似乎有些害怕,但等發現羅蘭的模樣,確認不是什麼水怪後,她再次低頭去專心洗起了衣服.
羅蘭繼續游,很快到了淺水區,他站起身,快步走上岸,等經過老婦人身邊時,稍稍頓步打量了下.
身上穿著破舊的亞麻裙子,頭發全白,滿臉褶皺,臉頰凹陷,牙齒估計已經掉光了,身形傴僂,似乎還有些駝背.粗略估計,年紀至少在60以上,在這世界算是高壽了.
這老婦人身上沒有顯出任何力量氣息,應當是住在附近的普通人.
確認沒有威脅後,羅蘭便快步從老婦人身邊走過去,他得趕緊去和愛麗絲他們彙合.
沒想到,剛走兩步,身後忽然傳來'嘩啦’一聲響動,隨後又聽到老婦人的驚叫聲:"啊呀,我的洗衣槌."
羅蘭轉頭去看,發現老婦人的洗衣槌落在了兩三米外的江面上,想來應該是捶打的太過用力,不慎脫手導致的.
老婦人似乎想要下水撈槌,又害怕水深,眼看木槌越飄越遠,只能連連歎氣.
羅蘭想了下,便又轉身走回水中,替老婦人將木槌撈了回來.
"阿呀,年輕人,你可真是好心腸呀,女神一定會護佑你的."老婦人連連道謝.
"老人家不用客氣."
不過是一件小事,羅蘭完全沒放在心上,交還木槌後,轉身就走.
剛邁出一步,身體右後側忽然傳來老婦人的聲音:"年輕人,天就要黑了,這大晚上趕路,小心遇到鬼怪呦."
這話的語氣,好像是熟人之間的叮囑,又似乎有什麼深意.
羅蘭驚訝地轉過頭去,看到老婦人正抬頭看著他,瞳孔發白,好像是患上了嚴重的白內障.
"老人家,多謝您的提醒,我會注意的."
老婦人放下了手中的洗衣槌,咧嘴笑了一下,漏出干癟的牙床:"光是注意可不夠呀,這世上的鬼怪可厲害了."
羅蘭覺得這婦人怪怪的,對陌生人的神情太從容了,雖然嘴巴漏風,但吐字竟特別清晰圓潤,是非常標准的通用語,完全不像是普通老婦人.
他心中生出一些警惕,本著不惹事的原則,向老婦人點頭致意:"我會加倍小心的."
說完,羅蘭便打算離開.
沒想身後又傳來老婦人的聲音:"年輕人,死亡的厄運籠罩著你,你難道就毫無察覺嗎?"
這話就更怪了.
羅蘭猛地轉身,體內法力也在同一時間加速流轉,一個赫羅德結界瞬間生成,在他身體表面凝聚出一層深藍色的光芒.
"老人家,您到底是誰?!"
老婦人臉上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她緩緩站起身,雙手叉腰,臉上笑容越來越濃,越來越濃,最後竟開始放聲大笑.
笑著笑著,她身上不斷冒出黑紅色的光霧,霧氣越來越多,越來越多,並在她身上迅速流轉,持續十幾秒後,霧氣又逐漸變淡,變淡,最終消失不見.
這時,老婦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穿著黑紅長裙的女子,女子皮膚顏色微沉,帶一絲青色光澤,一雙眼眸泛著血紅明光,身上透出深沉的法力氣息,竟是一個夜靈法師!
從五官和皮膚狀態上,羅蘭無從分辨這個夜靈的年齡,但從氣質上看,成熟中混著冷豔,高傲中又夾雜著妖媚,就好像是一個30出頭的格倫麥女子,既有看破了人間世情的洞明,又保留著女子的絕大多數風韻,讓人印象深刻.
當然,羅蘭並不關注外形,他心驚的是這個夜靈的偽裝法術.
這個夜靈能完全隱藏法力,讓他毫無察覺,偽裝水平幾乎不亞于鏡像重生術了.
他滿心戒備,右手已悄然握上了別在腰間的歡愉法杖:"您是哪位?"
夜靈女子身材很是高挑,只比羅蘭差了一點,她站在洗衣石上,比羅蘭高了足足一個頭.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羅蘭,淡笑道:"赫忒雅回到幽影城後,整天精神懨懨,時不時會陷入沉思,還會莫名其妙地歎氣.我旁擊側敲地問了好半天,才知道她迷上了一個格倫麥男人.理所當然地,我就對這個格倫麥人產生了興趣."
見對方竟然提起赫忒雅,羅蘭心中稍稍松口氣:"您說的嚴重了.我容貌普通,也沒多少情趣,恐怕沒能力迷倒別人,但我的確認識赫忒雅,我想我們之間應該還算有些交情."
"噢~~你可真是謙虛."冷豔的夜靈女子神情古怪,說不清楚是欣賞還是諷刺.
羅蘭心中擔憂愛麗絲等人的安全,無意在這耗費時間,但這夜靈來意不明,他又沒法直接轉頭離去,一時十分糾結.
想了下,他問道:"您應該是認識我的,所以我就不自我介紹了.我是否有這個榮幸知道您的名字呢?"
"你可以叫我拉緹夫人."
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但羅蘭仔細回想了下,卻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聽過:"噢~拉提夫人,您的來意是?"
冷豔夜靈在洗衣石上轉了半圈,伸腳想要從石頭上跳下來,但似乎沒有把握,于是很自然地對羅蘭伸出手.
羅蘭愣了下,但還是走上前,輕輕攙住她的手掌,幫她從洗衣石上走了下來.
拉緹夫人微笑道:"赫忒雅告訴我說,你是一個行為正派的紳士."
"唔~我恐怕沒那麼好."
拉緹夫人再笑:"剛聽到的時候,我是半信半疑,因為我知道這樣的男人一般不討女人喜歡,更沒本事把赫忒雅迷地魂不守舍.我一度懷疑,你是一個滿嘴甜言蜜語的偽君子.但現在看來,赫忒雅說的應該沒錯,是我判斷錯了."
羅蘭心中越發焦急,他沒時間在這閑扯,便催促道:"夫人,有話請直說."
拉緹夫人掩嘴輕笑:"羅蘭,我好心救你的命,你卻嫌我多話麼?"
羅蘭一驚:"什麼意思?"
"你是不是綁架了光靈公主?"
"........"羅蘭無語.
"綁架前,你是不是還弄死了一個狡猾的老法師?"
"........"羅蘭再次無語,心中驚訝萬分,不明白這夜靈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
"你是不是覺得,弄死一個法力化身,再把光靈公主帶出貝里蘭城,就安全了?"
羅蘭大驚:"您的意思是,那個老東西會親自過來?"
如果是這樣,那愛麗絲可就大大危險了,不行,他不能再這里好費時間了,他得立即趕過去和隊伍彙合.
這麼想著,羅蘭便對拉提夫人深施一禮:"夫人,感謝您的提醒,如果您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拉提夫人臉上現出一絲好奇:"走?我說了這麼多,你還打算去送死嗎?"
"抱歉了."
羅蘭快速後退幾步,一直退出五六米後,迅速轉身,轉身同時,他身上同時亮起強效堅韌術的光芒,在法術輔助下,他邁開大步,開始狂奔.
忽然,他眼角感到有光影一閃,轉頭一看,就見拉緹夫人竟然跟了上來,她就如幽靈一般飄在羅蘭身側,羅蘭跑多快,她就飄多快,如影隨形.
"羅蘭,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下."
羅蘭沉默不說話.
拉提夫人也不在乎他的回應,繼續說道:"我們夜靈和光靈雖然是世仇,但在萬年前,也是同族."
這事羅蘭也知道.
"萬年征戰,我們兩族之間締結了一個契約.我們約定,不管戰況如何,都不去刺殺對方的皇族成員.若是戰場上俘虜了對方的皇族成員,也從不施以酷刑,並允許對面花錢贖回."
羅蘭聽得心中一震.
"所以呀,你現在綁架索菲亞,就是打破了契約,這非常的不明智."
"然後呢?"
"據我所知,蘭特大發雷霆,現在正全速朝貝里蘭趕過來.而礙于契約,如果蘭特只是救回索菲亞的話,我並不能阻止他.如果有人試圖阻止蘭特,被殺了也無話可說."
羅蘭忙問:"蘭特是誰?"
"蘭特嘛~~就是被你們稱為太陽賢者的一個老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