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石小鎮外的向日葵地.
聽完了索倫托的話,羅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他臉色沉靜如水,緊緊盯著眼前這批男人,琥珀色眼眸中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
誰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麼.
面對這麼一個法術驚人的神秘法師,向來無所畏懼的索倫托,也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對方誤判了他的意圖.
足足過了五六分鍾,羅蘭才開口道:"你剛才說,鮮血玫瑰中有很多人擁有和你類似的力量?"
"是,很多很多.我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個.比我強大的人,有一百多個."
羅蘭眯了眯眼,又問:"他們是不是和你一樣,身邊都帶著一批王八蛋,然後都到處放高利貸?"
索倫托聳了聳肩:"你說對了一小半.事實上,我們要求的利息並不算高,比那些真正的高利貸,我們可仁慈慷慨多了.還有,我身邊這些人可不是王八蛋,他們只是性格暴躁了一些,愛玩了一些,但本心還是不錯的."
說著說著,索倫托的語氣又流露出了痞氣,這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對他說的話,羅蘭嗤之以鼻,全當是放屁,一言不合就屠村滅族的家伙,無論有多少理由,都掩飾不了其惡行!
這種人,羅蘭沒遇上就算了,遇上就是殺!
他伸腳踢了踢地上的尸體,冷笑道:"這幾個家伙的本心也不錯?"
索倫托一臉無奈:"總會出現幾個敗類的,不是嗎?"
"哼~"
羅蘭鼻子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目光在一個個流里流氣的男人身上轉過去,看到哪個家伙,那家伙就會立即低下頭,不敢和羅蘭直視.
看了一圈後,羅蘭淡淡地說道:"你們今天都走了大運,因為我心情還算不錯.現在,滾吧,滾的越遠越好,別讓我再看到你們."
他可以大開殺戒,但難保鮮血玫瑰不會報複.他自己當然不怕,但火石鎮的人,還有被他救下的女人孩子們就有很大可能會遭殃.
除非,他將鮮血玫瑰連根拔起.
所以,在完全弄清楚鮮血玫瑰的情況之前,他決定謹慎行事.
聽到他這句話,索倫托長籲一口氣:"法師,你還想聽我的故事嗎?"
"留著講給你的孩子聽吧,如果你有孩子的話."
在羅蘭眼里,這群人已經和死人差不多,自然懶得聽他們多話.
他轉身走回了火石小鎮.
索倫托這批人一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向日葵地的轉角,才大松口氣,僵硬的身軀重新恢複了活力.
一個瘦高男人走到索倫托身側,低聲道:"頭,這法師太狂妄了,要不要找機會......"
他比了一個割喉的動作.
索倫托斜眼瞥了他一眼:"你去?"
瘦高男人脖子一縮,囁嚅道:"我能力不行,恐怕......"
索倫托翻身上馬,撥轉馬頭朝遠離小鎮的方向走去:"走吧,那家伙不好惹,以後離他遠點."
一伙男人面面相覷,索倫托是個非常強硬的人,如今天這般示弱的行動,還是第一次.沒法子,他們只能加快腳步,跟著索倫托遠離了火石小鎮.
另一邊,羅蘭回到了火石小鎮,在酒館邊的馬棚里找到了阿麗蘭母子.
看到他重新出現,阿麗蘭明顯地松了口氣:"感謝女神,我真擔心你被那些人報複."
羅蘭微微一笑,走過去輕輕拍了下小皮特的腦袋,以示安慰.
他又抬頭看了下天色,估計才下午兩點,這麼呆在小鎮也不是事,便道:"不如我們現在就出發去鐵橋堡?"
阿麗蘭立即點頭答應:"我沒意見."
羅蘭便轉身酒館買了一些干糧和水,又讓阿麗蘭母子坐在馬背上,自己走在前面牽著缰繩,朝鎮子出口走去.
走了會兒,羅蘭問道:"阿麗蘭,你姑姑有孩子嗎?"
阿麗蘭自然是知無不言:"有三個兒子.小兒子在家,開了間家具行,聽說生意還行.大兒子在半年前外出的時候失蹤了,再也沒出現過,有可能是被強盜殺了.二兒子加入了赫倫米爾堡的衛隊,一年回不來幾次."
"那小兒子結婚了?"
"結婚4年了,生了兩個姑娘."
羅蘭暗歎,也是有老有小的一家.在這樣的家庭,一家之主自然是開家具行的小兒子,阿麗蘭的姑姑肯定說不上多少話,阿麗蘭前去投奔,地位絕對不會比仆人高多少.
唯一的好消息是,那小兒子生了倆姑娘,小皮特應該不會被欺負地太狠.
想到這,羅蘭又問:"你會手藝嗎?"
"我會處理毛皮.我丈夫獵來的毛皮,都是我來弄的,剝皮,清洗,硝制,都是我來干的."
"噢,挺好."羅蘭很高興,有一門手藝的話,那情況就會好很多.
又走了會兒,羅蘭便問起了鮮血玫瑰的事:"你能告訴我更多關于索倫托的事嗎?"
一說起索倫托,阿麗蘭臉上就閃過濃濃的恨意:"索倫托原來是呂特大公手下的士兵,後來赫倫米爾堡被石工兄弟會的法師占了,呂特大公戰死被殺.他手下的軍隊就崩潰四散了.這些散兵大部分成了強盜,還有一股精銳,就成立了鮮血玫瑰騎士團,到處放債."
"索倫托說,他很講規矩,這是真的嗎?"
"大部分是真的,但他的規矩非常苛刻,也就比搶劫好上一點.我們村沒東西吃,一是因為去年稅收太重,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有人在暗中收購了大量糧食,讓人買不到吃的.很多人都說,收購糧食的其實也是鮮血玫瑰."
羅蘭眉頭微皺,有些想不明白:"索倫托手段狠辣,力量也非常強大,他既然想要錢,搞這麼麻煩做什麼?"
看這些人的行徑,屠村滅族肯定不少干,既然這樣,何必脫褲子放屁,講什麼虛頭巴腦的規矩?
"我也不大清楚.我聽人說,這是因為赫倫米爾堡的法師老爺們對強盜深惡痛絕,對盜匪大加打擊.而鮮血玫瑰這麼做,是為了不惹麻煩."
說到這,阿麗蘭怯怯看了一眼羅蘭:"您是赫倫米爾堡的法師嗎?"
羅蘭笑了下:"不,你猜錯了,我是個旅行法師,只是恰好路過."
"哦,您真是好人."阿麗蘭一臉感激.
羅蘭聳了聳肩:"或許吧.我們繼續說鮮血玫瑰的事吧,我聽說,鮮血玫瑰里,有不少人擁有不死之身?"
他剛說完,就見阿麗蘭臉上閃過一絲恐懼,臉色也變白了不少,似乎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不等羅蘭開口問,阿麗蘭就急忙道:"法師先生,我什麼都不知道.還有,您也不要好奇,會惹上厄運的."
羅蘭心中一動,厄運這次詞,他今天第二次聽到了,第一次是酒館伙計,現在是阿麗蘭,他忍不住問:"厄運,什麼厄運?"
阿麗蘭臉色白的發青:"據說鮮血玫瑰和惡魔做了交易.......啊,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聽過.生命女神啊,我是您的虔誠信徒,求您護佑我,免受惡魔的侵擾."
她絮絮叨叨地祈禱著,好一會兒才恢複了正常.
羅蘭見她被嚇成這樣,也不再繼續追問相關話題,一路上,都沉默地走著.
走著走著,阿麗蘭忽然又主動開口了:"法師先生,他們說,和惡魔做了交易後,雖然不死,但他們的心髒會變成腐爛的木頭,再沒有感情.當初我們就不該向他們借糧食的,可不借的話,村里人就得餓死......嗚嗚~沒想到果然就引來了厄運."
說著說著,阿麗蘭開始低聲的哭泣,她懷里的孩子也跟著一起哭,看的羅蘭心中很不是滋味.
之後一路無話.
大約走了三四個小時後,太陽逐漸降到了地平線附近,天空迅速變得昏暗起來.
羅蘭將馬兒牽到路邊,在一棵大樹下找了塊平地,升起了篝火,又將幾只兔肉干糧用木棍穿好,放在火山烤,烤熱後,便遞給母子倆吃.
隨後,羅蘭也為自己烤了一份,也無所謂口味,胡亂填飽肚子後,他又從馬背的行囊里抽出一條毛毯遞給母子倆.
"你們睡吧,我在這守夜."
阿麗蘭感激地應了聲,在篝火旁找了個避風的地方躺下,裹緊毛毯休息.羅蘭則從包裹里翻出一本法術書,專注地看了起來.
時間過得十分快,不知不覺天就徹底黑了下來.
入夜後,荒野竟十分的熱鬧,遠處不時地會傳來各種各樣奇異的叫聲,有獸吼,有鳥鳴,還有一些聲音,則非常怪異,似人聲,又似獸啼,聽起來十分滲人.
羅蘭知道,這些都是荒野中徘徊的怪物.有的怪物是走入歧途的法師,還有的怪物則是變異的野獸.南方秩序崩塌,這些怪物沒人清理,自然就越來越多.
阿麗蘭也聽到了這些奇怪的聲音,她身體蜷縮成一團,還微微發抖,害怕極了.
羅蘭見她被嚇成這樣,安慰道:"沒事的,他們不敢過來,好好睡吧."
說完,他悄悄對這對娘倆釋放了一記昏睡術.
兩人很快就陷入了夢鄉,但阿麗蘭心中不安穩,睡的很淺,時不時會皺下眉.小皮特倒還好,窩在母親懷里,已經睡沉了.
或許是感覺到了羅蘭身上強大的法力氣息,怪物們雖然吼叫的厲害,卻始終沒有靠近過來.
這種平衡一直持續到了後半夜,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
從聲音上判斷,至少有十五六匹馬,速度飛快,一路朝他所在的方向狂奔過來.
羅蘭皺了皺眉:"這誰啊?大半夜的不休息,在荒野上亂跑,也不怕失蹄摔死!"
很快,阿麗蘭就被吵醒了,一臉驚恐.
羅蘭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擔心,有我在呢."
他坐在篝火旁,一動不動地等待著.
大概過了五六分鍾,他就看到一群騎手出現在道路轉角處,飛快靠近,很快就到了近前.
"籲~~~"
最前頭的騎士猛地一拉缰繩,停了下來,一個滿是痞氣的聲音傳過來:"噢~法師,世界真是太小了."
聲音中帶著一絲懊惱,不是別人,正是鮮血玫瑰的索倫托.
羅蘭緩緩站起身,右手朝腰間一掏,拿出了一根銀白色的法杖,杖頭的藍寶石迅速泛起幽幽的藍光.
他白天就說過,再次相遇,他就會毫不留情的痛下殺手!
同一時間,他體內法力如洪流一般奔騰,身上透出的法力氣息冰冷無情,就如凝若實質的殺氣.
這氣勢,比白天可怕了不知道多少倍.
一匹匹馬兒被嚇的連連嘶鳴,並不受控制地左右亂竄,本能地想要遠離這個可怕的家伙.
有幾個倒黴家伙甚至被顛下了馬背,他們什麼都顧不上,手足並用地爬起身,哇哇大叫著,迅速跑遠.
索倫托急地大叫:"法師,這只是巧合!真的只是巧合!我們馬上就走!"
說話間,他猛拉缰繩,掉轉馬頭准備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