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張璁病倒了

"皇爺,讓奴婢伺候您,洗洗腳吧!"黃錦笑嘻嘻道.

朱厚熜一臉的不耐煩,"說不洗就不洗,你別廢話了,朕心煩!"

黃錦卻不在意,而是笑道:"煩也不能不洗啊,奴婢啊,可是費了好大心思哩!"說話之間,他抱來了一個松木盆,然後又取來了一桶熱水.

朱厚熜看著生氣,怒道:"朕不過是每次用個新的松木盆,就有人說朕浪費.你瞧瞧這揚州的商人,他們一道菜要用上百條鯉魚,只吃魚須,就沒人說,朕這個皇帝啊,還真是沒滋味!"

黃錦賠笑道:"皇爺,別氣了,奴婢雖然沒給皇爺換新的木盆,卻也能弄出松香味來,您就瞧好吧!"

說著,黃錦就往木盆里放了幾塊東西,隨後黃錦提起水桶,緩緩注入熱水.這小子竟然用上了鳳凰三點頭的手法,看著賞心悅目.

尤其讓人稱奇的是,從木盆里,居然飄出了濃郁的松香味,比新盆半點不差.

這可讓朱厚熜吃驚了,等黃錦把木盆端過來,他瞧了兩眼,忍不住笑罵,"你這個奴婢!還以為你變了什麼戲法呢?這不是蜜蠟嗎?淋了熱水,倒是能出松香味,可你拿這玩意給朕洗腳,讓外人知道了,還不罵得更響?這可比換個新木盆貴多了,你這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黃錦嘿嘿一笑,"他們愛罵就罵去,反正奴婢也不在乎.再說了,這蜜蠟也不是一下子就沒了,還能反複用呢!算不上浪費,皇爺是天下之主,幾時能真的受委屈了!"

黃錦說著,認真幫著朱厚熜去了鞋襪,又試了試水溫,稍微有點熱.

"皇爺,試試吧!"

朱厚熜將雙腳放在了木盆里,舒服地呻吟出來.

"好啊!你有心了."

黃錦伺候著朱厚熜洗了腳,又修了腳趾甲,這才把幾塊巴掌大的蜜蠟收起來,准備下次再用.

"不必了."

朱厚熜眯縫著眼睛,輕歎了口氣,"朕這回出來,走了不少地方,也看到了不少……黃錦,你說,這運河沿岸,算不算大明的精華所在?"

黃錦咧嘴一笑,"怎麼能不算啊!我的皇爺,順天府是天子腳下,兩淮是魚米之鄉,鹽利重地.相比之下,西北多窮啊!還有西南,煙瘴之地,老百姓的日子過得可苦了."

"是啊!"朱厚熜點了點頭,"朕這個君父,其實當得不怎麼樣,治下的子民,多一半還吃不飽,穿不暖……你說,朕有什麼資格享受?"

"哎呦!"

黃錦慌忙跪倒:"皇爺體恤蒼生黎民,大家伙心里都念著皇爺的好.只不過這飯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一件做.皇爺自從登基以來,十多年間,已經做了太多的事情,這一次南下,又把幣值改革給落實了,奴婢瞧著,都心驚肉跳啊!"

朱厚熜輕笑,"這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尋常小事罷了!"

黃錦連連搖頭,這要是算小事,就沒什麼大事了.

這段時間,江南織造局不斷給黃錦送信,朝廷的種種手段,已經對世家大族形成了關門打狗的態勢.

首先,福國公崔士林,水師總兵俞大猷南下……這是很多人都忽略的,他們倆是打著清剿倭寇的名義來的.

當他們到了江南之後,立刻就對甯波,泉州,廣州等處市舶司進行了掌控……所有出海貿易的船只,一律要在水師方面備案,沒有記錄,一律視作非法走私.若是查核有武器,則按照通倭論罪!

這一刀斬下來,直接讓浙閩一帶,擁有龐大勢力的走私大戶,遇到了困難,他們的船只再也沒法輕易出海了.這可是當初爭貢事件爆發後,朱厚熜想做而不敢做的.

經過了多年的准備,水師方面終于有足夠的實力了.光是掌控了航路還不夠,朱厚熜又降旨任命僉都禦史朱紈,出任海關提督……一切的商貨船只,只要想出海,就要登記,就要納稅,否則,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文武齊動手,把走私大戶的道路徹底給切斷了.


毫無疑問,這一手會觸怒整個南方,朱紈更是一夜之間,成了眾矢之的,所有人都攻訐他,辱罵他,瘋狂叫嚷,要罷免了朱紈.

但是……對不起了,皇帝根本不為所動.

而且從行宮出來的殺招,遠不止這一個.

由江南織造局牽頭,成立了紡織品出口商會,這雖然不算衙門,但是他們掌控著出口絲綢布匹的標准和配額.

絲綢也分成三六九等,怎麼認證,這要看織造局的意思.

出口多少,也要由織造局確定下來.

總不能無序競爭,互相競價,讓海外蠻夷占便宜吧?

光是這兩招,就狠狠砍了東南世家的命脈.

而隨後更厲害的手段來了.

織造局宣布,以官銀號為唯一的合作結算銀行.

也就是說,不光是采購原料,還是出口商貨,凡是涉及到交易的部分,都要走官銀號的賬戶,順便銀元也就成了唯一的官方貨幣.

南直隸和浙江,這是兩個最主要的出口基地.

松江的棉布,蘇州的絲綢,享譽世界.

而浙江本身又是生絲產地,又是絲織大戶,擁有上萬張織機……朝廷的這一系列舉措,都是在告訴所有人一個事實.

想出口商貨,就要聽從朝廷的安排,就要加入織造局的體系,就要采取銀元結算,就要向朝廷納稅.

當然了,朝廷也不會吃干抹淨,只要加入到這個體系中來,朝廷就會提供貸款支持,提供技術幫助,給予最新的織機……

這一套手段落實下來,效果不言而喻,原本由幾個世家大族壟斷的生意,頃刻之間,被打得七零八落.

生絲,紡織,海貿,走私,錢莊票號……全線潰敗,沒有一處能守得住的.

那些人還試圖發行牡丹元,跟朝廷對著干,簡直是可笑.

官方銀元是銀七銅三,牡丹元的銀含量到了百分之七十五.

偏偏王岳弄出了百分之十的耗羨.

用來納稅,就要多交百分之十,本來銀子就多,還要多交,朝廷拿到了牡丹元之後,大可以加入一些銅,重新鑄銀元,穩穩當當賺錢.

另外用牡丹元,就沒法進入朝廷的結算體系,老百姓也要求溢價.

在雙重打擊之下,那是鑄得越多,賠得就越多,一點商量都沒有.

王岳之所以沒有一下子禁了,分明是想把大戶手里的存銀掏出來,逼著他們進入流通領域,彌補貨幣不足的問題.

到此為止,世家大族的力量,依舊很強大.但是對不起了,他們的來錢路子都被堵死了,如果繼續維持下去,幾乎是必敗無疑.

當然了,他們也有出路,那就是乖乖跟朝廷合作,融入朝廷的體系……可一旦走了這一步,原本可以和公侯談笑風生,不懼閣老尚書,睥睨封疆大吏的豪門世家,迅速一落千丈,到時候一個海關,一個官銀號,就可以擺弄他們.


而且更要命的是一旦處于同一起跑線,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還真不一定是那些尋常商賈的對手.

真的不要覺得出身高貴,就一定能力更強,也不要以為土老板就真的土.

往往是那些什麼都不懂的,僅僅靠著野獸般的自覺,能夠在商海當中,披荊斬棘,勇往直前.真的信了什麼高大上的理論,滿嘴都是聽不懂的名詞,這樣的大老板,距離倒黴就不遠了.

徹底洗牌的態勢,已經出來了.

"傳旨吧,朕准備近日過江,去孝陵祭奠太祖!"

朱厚熜輕輕說道.

過江!

前往應天!

這是要進行決戰啊!

黃錦的心砰砰亂跳,他想到了先帝正德.

當年正德在平定了甯王之後,也是來到了應天.

而那一次,正德就不幸落水,回京之後,大半年就病死了.

應天是有魔咒的.

尤其是和正德相比,朱厚熜的這些手段,招招致命,沒有半點客氣.

那些世家大族能甘心認輸嗎?

會不會對皇爺不利啊?

黃錦的腦子飛快轉著,這一次過江,必須要安排好才行,不能出任何差錯.他邁著急匆匆的步伐,往外面走去,正准備找王岳商量.

沒想到,王岳竟然也匆匆趕來,和他險些撞上.

黃錦發現王岳的臉色很不好,心咯噔一聲.

"富貴哥,出事了?"

王岳沒有否認,黃錦連忙扭頭,引著王岳,到了朱厚熜的臥室.

"皇爺!"

朱厚熜正躊躇滿志,盤算著下一步的動作,突然見到了王岳,也是一驚.

"怎麼?有事?"

王岳深吸口氣,"陛下,剛剛京城送來急報,張閣老突然昏倒,不能理事!"

張璁病了!朱厚熜突然覺得心被掏了一下,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