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21章:能走多遠(上)

“離開?這是一名黑桃組員應該說的話嗎?你難道承認自己是孬種,是他媽軟蛋?”威廉瞪大了眼睛看著陶野:“事情很簡單,就像你第一次摸槍,你會覺得槍聲快要把耳朵震聾了,時間長了你會習慣。不要去想什麼無辜,憐憫,我們生下來就注定與槍為伴,注定變成無情的子彈!嘗試一下,事情並沒有想像那麼難。”

陶野仔細品味著威廉的話,他現在確實變成了一把無情的槍,被人利用的槍,不過可以領取高額的傭金。他疑惑地看著威廉:“我想知道,你到底想把我們變成什麼樣的人?冷血的劊子手?只認錢的凶犯?在****遇到你的時候,你告訴我,這里可以實現我的夢想,可以繼續從事引以為榮的軍旅生涯,可是現在我的夢想快要被鮮血淹沒了,軍旅生涯難道就是從屠殺開始嗎?”

“倔驢。”菲爾德勸他:“我在新加坡執行任務的時候,有一個老朋友就死在了我眼前,他像你一樣善良,他不忍心向行刺失敗,已經受傷的女孩開槍,可是那個看起來不過十幾歲的女孩卻用飛鏢殺死了他。”

菲爾德聲音哀婉而悠遠,所有人的思緒都在隨著這個老傭兵悲涼的聲音在空中飄蕩“你失去過最親密的朋友嗎?眼睜睜看著生死于同的戰友死在你的懷里嗎?他的喉嚨不斷冒出大股的鮮血,他用哀求的目光看著你,手指緊緊抓你的肩膀,可是你卻無能為力。”

“這就是你現在為什麼用飛鏢殺人的原因?”

庫尼唏噓了一聲對陶野說:“該死的善良不僅會害死自己,更嚴重的是會牽連你的戰友,那些是你最親密的兄弟,用戰友的生命換取所謂無辜的生命,這是等價兌換嗎?”

菲爾德點點頭,算是同意庫尼的話,他對陶野說:“你可以試著這樣去想,戰斗中沒有其他人,只有目標和阻攔的物體,我們的目的是消滅目標,所以就一定要摧毀阻攔我們的任何物體。”

“我不想聽謬論了,我已經決定離開了。”陶野目光茫然,他望著藍黑色的夜空,覺得自己就像渺小的星辰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威廉訓斥陶野的時候歐陽鐸一直沒有開口,開始的時候他的臉上還露出了不易被察覺到詭異表情,聽到陶野執意離開時他的表情發生了劇烈的變化,痛苦,不忍,悲哀,似乎像有數不清的痛楚苦苦折磨著他。

威廉走到陶野身邊,用力搖晃著他的身體“戰斗中只有你死我活,戰場上的善良叫做懦弱,你這個懦夫!”

看到威廉情緒激動,吉娜走過去拉開他,輕聲說:“也許應該讓我跟他談談。”

“好吧。”威廉拍了拍額頭,覺得自己頭大如斗“吃飯,睡覺!”

吃完晚飯已接近了凌晨,營房里依然燈火通明,這是黑桃小組的第一個假期,空氣卻沉重的讓人抬不起頭。

威廉和吉娜在梅特約老兵們的訓練場上碰面了,那里距離營房很遠。

威廉雙手插著口袋,惆悵的表情帶著一絲憤怒“現在你滿意了,陶野主動要求退出,你不是一直說他心理素質有問題,想讓他走人嗎?”

“作為一名指揮員,我希望你能用冷靜的態度對待任何事兒。”吉娜抱著肩膀說:“我是軍醫,必須要為每名組員負責,要為軍團負責。倔驢和小花的情況你已經了解,他們兩個人的心理都不正常,陶野並不畏戰,但是心理障礙會讓他在戰場上出大事,另外我發現小花有些屠殺狂的傾向。”

威廉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戰爭本來就不正常,你怎麼可能要求參加戰爭的士兵正常?心理醫生是他媽騙人的職業,拿破侖沒有心理醫生他的軍隊照樣耀武揚威,希特勒每天晚上都和他的情婦玩性虐待,可是世界還是記住了他們的名字。”

吉娜觀察者威廉亢奮的眼球,語氣緩和了一些:“我理解你的心情,黑桃小組的戰斗力剛剛形成,你不想因為某個人的退出讓黑桃小組成為笑話。”

“我要讓黑桃小組成為最棒的,最棒的懂嗎!”威廉揮舞著拳頭。

“我懂,你要把他們訓練成為冷酷無情,惟命是從的頂級傭兵,但你不能走極端,容忍小組里出現屠殺狂和不應有的善良。至于拿破侖和希特勒的結局你應該比我清楚,戰斗力固然重要,不過你要記住,在最關鍵的時刻發揮作用的不是子彈,手雷,是心理素質!”

“戰斗力第一,心理素質第二。”威廉低吼。

“心理素質第一,戰斗力第二!”吉娜針鋒相對。

兩人默默對視,互不相讓的目光像是決斗的長矛,過了好一會,威廉才無奈地揮著手“好了,我會在以後的訓練里注意。你是心理醫生,現在去說服陶野。”

“他是倔驢,他會聽我的嗎?”吉娜不是質疑自己的能力,陶野走進基地的第一天她就想和他溝通,從陶野的反應來看,他很排斥心理治療。

“這是命令!不惜一切代價留住他,包括你自己!”

吉娜走後,威廉獨自站在訓練場上,他曾經訓練出幾百名優秀的反恐戰士,三棲特種兵,他有足夠多的辦法讓普通老百姓變成對劊子手。他遇到過非常怯懦的士兵,連打槍都會堵上耳朵,最終他還是成功地把他訓練成可以在尸體旁睡覺的莽漢,陶野的情況不同,他不缺乏勇氣,行動的成功正是因為他的孤注一擲,他不能用軍紀約束他。

威廉同樣是一個倔強的人,黑桃小組對他來說太重要了,小組是他的榮譽,夢想,是他的命,五名組員是他從世界各地精心挑選而來,缺一不可。

營房里,菲爾德和庫尼,歐陽鐸各自坐在自己的床上,默默看著收拾行囊的陶野。

陶野沒有什麼東西,將幾件衣服丟進包里,拿起剩下的幾條中南海分別拋給了他們“你們留著抽吧。”

“倔驢,對不起,你知道我不是怕你連累我們,我只是覺得你和我們不一樣,不適合傭兵這行,最好的士兵未必適合屠殺,繼續呆在這里會毀了你。”庫尼拿起煙,表情尷尬。

歐陽鐸怒視著庫尼,眼睛里像要噴火似的,正要開口吉娜走進了營房,打了聲響指對陶野說:“天氣不錯,我們出去走走吧。”

“我不會改變主意,別浪費時間了。”陶野躺在床上,目光依然空洞。

吉娜穿著黑色的露背短裙,晶瑩的皮膚和脊梁上的羽翼狀紋身顯得嫵媚而性感,她用力拉起陶野“好吧,就當是一個戰友的送行。”

陶野被硬拉出了營房,跟著吉娜來到了懸崖邊上,夜晚的海風陣陣,拂動著吉娜的短裙,露出一大截細嫩的大腿。

“坐吧。”吉娜一改往日急躁的脾氣,目光也柔和了許多。

如果說每個人都是雙重或者多重性格,那麼訓練中,戰場上的吉娜是暴躁的,當她坐在病人面前又成為了溫文爾雅的心理治療師。

陶野猶豫了會還是坐在了吉娜身邊,自從吉娜看著他從噩夢里醒來,要求和他談談時開始,他就故意疏遠吉娜。願意接近心理醫生的人一定是有問題,陶野不願意承認自己有心理疾病。

“我記得咱們兩個是第一批抵達這個小島的。”吉娜用力扯著裙擺,蓋住了大腿,她知道陶野反感這個。

“是的。”陶野應了一聲,吉娜的聲音似乎想要勾起他的回憶,事實上,他們來到小島的時間並不長,好像就在眼前。

“我很抱歉,無論作為副組長還是朋友,我都沒有和你坐下來聊過。”吉娜看到陶野微微皺眉,連忙笑著說:“別誤會,我只是朋友之間的聊天。你是典型的優秀東方軍人,我很欽佩你,知道嗎,我一直想嫁給東方的軍人。”

吉娜咯咯地笑著“我第一次有這種想法的時候才八歲,那時候從電視里看到****的閱兵儀式,健壯的士兵踢著正步,當時我就尖叫起來,太帥了!這就是我的夢中情人!”

陶野看著夜色中蒼茫的大海,滾滾的波濤從海天交界處而奔湧而來,不斷拍打在懸崖上生生不息。在甲種部隊時,有一次他幾乎就參加了國慶天安門閱兵,後來因為腳踝在訓練中受傷喪失了機會,成為特種兵以後,他就更沒有機會了,特種部隊是軍事機密,不可能讓全世界人民參觀。

誰不想和戰友雄赳赳地並肩走過天安門廣場,讓‘誇誇誇’的腳步聲在祖國人民耳邊回蕩,讓自己矯健的身姿成為證實鐵血軍魂的一部分,那是軍人至高的榮譽。

吉娜的聲音柔和如春風,像是山間緩緩流下的泉水“誰都忘不了小時候的事,我有個朋友就住在隔壁,我們一起去海邊堆沙丘,一起在花園里挖蚯蚓,呵呵,你知道麼,我從小就像個男孩子,後來長大了我們一起找男朋友。人生總有不幸的事情發生,她的初戀男友背叛了她,她非常沮喪,性格變得暴躁,就連家人都無法容忍,後來我教她對著椅子說話,把自己所有的不滿都發泄出來,不到三個月她又變成了活潑可愛的女孩,和從前一模一樣。”

陶野沉默著,回想著昔日在部隊里的一幕幕,歡笑,罵娘,受傷,想家,如果不是眼前海風陣陣,他會真的覺得自己回到了軍營。

吉娜看到陶野沒有反應,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我們都喜歡你,如果黑桃小組沒有了你,它就不再是黑桃,你應該嘗試一下對著椅子說話,或者跟你的槍說話。”

“你在給我進行心理治療嗎?”陶野清醒過來,他似乎又看到匪徒仰面跌倒,歐陽鐸大喊眉心中彈。

所有美好的記憶都隨著腦海中的槍聲破碎四散,他的眼前變得赤紅,似乎有無數的鮮血飛濺。

“不!我只是在跟你講我的朋友。”吉娜連忙解釋,因為陶野的眼睛里已經看不到憧憬的目光,反而充滿了驚恐。

“我不需要心理治療。”陶野忿忿地站了起來,大聲說:“別跟我搞這套,我知道這個叫空椅子治療法。”

空椅子治療法是治療心理疾病常用的一種方法,通常用來治療輕微的心理障礙,起到發泄不滿情緒,平衡正常心態的作用。在特種部隊服役時陶野接觸過心理醫生,那時候每半個月有一次心理咨詢的機會,還記得漂亮的心理醫生第一次告訴兄弟們有煩心事可以對槍說,結果馬上就人拉著長音說,槍啊,你是公的還是母的,心理醫生氣得差點當場休克。

這是大部分戰士對待心理治療的誤區,他們認為心理疾病只有娘們才得。

“你別著急。”吉娜拉著陶野,試圖讓他坐下“你當然沒有心理疾病,不然也不會成為黑桃小組的一員,你只是有些輕微的心理障礙.....”

陶野不等她說完,用力甩開她,快步朝營房走去,丟下了一句漢語“狗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