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季:空箭袋 第007章:杏眼圓睜

Frank的伏特加酒專賣店是由酒類商店,酒吧和‘小旅館’三位一體組成,酒類商店和酒吧在一樓,是frank工作,賺錢謀生的場所,二樓由十幾個大小不等的房間組成,是frank生活的地方,最里面的房間屬于frank,夜里陪伴他的只有妻子的遺相。

酒類專賣店是frank的全部。

二樓有兩個衛生間,由于岳潔的再三堅持,通用的衛生間以性別分開,男廁所的門上懸著一只琥珀色的伏特加酒瓶,女廁所門前懸著一只精致的酒杯,里面裝著酒名叫“勒曼湖”的雞尾酒,一款以瑞士夢幻之湖命名的女士雞尾酒,是酒吧唯一出售的女士飲用酒。

退役軍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朋友多,十幾個房間幾乎很少有空閑,里面住著看望frank的戰友,偶爾也有喝得一塌糊塗的醉鬼留宿。德林來到這里以後,他手下的十幾名老兵占據了大部分房間,陶德只有住進德林的房間,打地鋪。

第二天清晨,陶野醒得很早,在浴室沖涼後走下樓梯,發現frank一個人站在門前,看著街上的行人。

“早。”陶野活動著肩膀走到frank,和他並肩而站。

“你還可以多睡會。”frank盯著陶野布滿血絲的眼睛。他們喝酒到凌晨才睡,休息的時間算起來不過三四個小時。

“睡不著。”

多年的從軍生涯注定把一個人變得和普通老百姓截然不同,參軍前,陶野睡覺打鼾,睡著以後雷打不動,上中學的時候他們幾個同學用被子包著喝醉的陶野放到了樓下,當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身邊站著兩名片警,張口就要身份證。參軍以後陶野不打鼾了,無論多累,有點風吹草動他就能像彈簧似的跳起來,同時也養成了一個不好的毛病,只要心里有事就睡不踏實。

在特種部隊時大隊長在執行任務之前經常看見陶野坐在床上,兩只眼睛瞪得像燈泡,大隊長開始還會拍他一巴掌,踢他一腳,讓他睡覺,時間長了,大隊長也沒脾氣了,語氣像哀求一樣“尖兵同志,就算你睡不著,閉上眼睛總行吧,你他媽想嚇死我?”

陶野心里有事,frank看得出來,他沒問,他現在退役了,就算沒退役,作為一名職業軍人也不能隨便打聽其他人的作戰任務,一個字也不行。德林來到他這兒,也只是說在這兒住幾天,喝你幾罐啤酒,frank沒問他要做什麼,德林更不可能說,那可能害了朋友。

“需要幫忙就說話,都是中國人。”frank抬頭看看天,眼睛有云彩飄過。

“謝謝。”陶野想說咱們都是中國軍人,想起frank昨天說起後悔沒在國內服兵役時的惆悵,他忍住了。

兩個男人就這麼站著,面對來來往往的人流,頭頂藍天白云,背靠著frank的家。

“你起這麼早。”陶野不想說話,但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同鄉,還是想聊。

提起同鄉,陶野想起了歐陽鐸,這家伙能在哪兒呢?

“習慣了,她告訴我早睡早起可以長壽。”

“誰?你的女朋友?”陶野話剛出口就後悔了,昨天夜里德林偷偷告訴他,不要提frank的妻子,退役後的frank不再舞刀弄槍,但是提到他的妻子,他會殺人。

“我的妻子,走了。”frank眼睛里的白云變成了無邊的懊悔。

“對不起。”陶野連忙換了一個話題“為什麼伏特加的專賣店,既然開門做生意,你可以同時經營很多種酒。”

Frank說:“500多年前,聖彼得堡里的教士們發明出一種消毒水,後來幾經改良起名叫作伏特加,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蘇聯紅軍獲得了最後的勝利,他們驕傲地認為勝利的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們守住了彈藥庫和酒館,蘇聯紅軍的酒館只出售伏特加。”

陶野想像著第一次大戰,他無法了解當時的細節,但是戰爭中死傷的數字便可知當時戰斗的慘烈,他猶豫了一下說:“你是說,伏特加的剛烈是屬于軍人?”

“不僅僅是剛烈那麼簡單。”frank笑著轉身,身後樓梯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岳潔下樓了。

岳潔春風滿面地走過來,看到門前和frank站在一起的是陶野時臉色馬上陰轉多云,她空吐了口唾沫,冷哼了一聲:“真晦氣,這好的陽光讓孬種給汙染了。”

“小潔。” frank拉住要走的岳潔說:“這位是陶野,以前在國內的特種兵大隊服役,現在......”

“知道了,不就和德林大哥一起的麼,不對,聽德林大哥的語氣他好像比梅特約支隊還牛。”岳潔抱拳跳了幾下,對陶野勾勾手指“早上不跑幾十里是不是特難受,來,咱們熱熱身。”

“別鬧,准備早餐去。”frank扭過岳潔的身體,用力拍著她的肩膀“跑步,走!”

岳潔猛然轉身跑到陶野面前,死死盯著陶野,兩人鼻尖對著鼻尖,目光撞著目光,陶野甚至可以清晰地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體香,她改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笑嘻嘻地說:“在這兒用履曆嚇不到人,別喝稀的,來點干的,實在不行,服個軟,姑奶奶放你一馬。”

陶野還被岳潔的固執逗笑了,以前有一個去過女子特警中隊做教官的兄弟回到部隊曾經和他說:“我說倔驢,有對象沒?實在不行,哥們給你物色一個,武警中隊那幫姐妹那叫一個倔,說她動作不標准,一連氣做了幾百次,半夜上廁所還看見在操場上練呢,和你絕對般配。”

當時他們開的是玩笑,這會陶野算是真的領會到女特警的執著了,不過他沒有生氣,反而覺得好笑,他貼著岳潔的耳根子說:“野丫頭,我就不跟你動手,急死你!”

“你叫我什麼?”岳潔面紅耳赤地看著陶野,胸脯氣得一鼓一鼓的。

陶野哈哈一笑,向街對面的煙店走去,岳潔想追過去被frank死死拉住,看來frank對他這個妹妹還真是無可奈何。

岳潔做了一頓中國式的早餐,八寶稀粥,煮蛋,小饅頭和涼拌辣味涼菜。德林和梅特約老兵們第一次吃中國早餐,好奇中多少有些無奈,他們不明白中國人為什麼喜歡吃沒有味道的面團。陶野的表現截然相反,他已經很久沒吃到這麼地道的早餐了。餐桌上德林等人愁眉苦臉,一個勁喝粥吃煮蛋,陶野甩開了腮幫子胡吃海塞,給十幾個人准備的涼菜足足被他吃掉了一半,拳頭大的饅頭放到嘴邊就消失,其他人看的一愣一愣的。

“倔驢,在梅特約島的時候我可沒見你吃過這麼多。”德林笑著瞥了眼岳潔。

陶野嘴里塞得滿滿的,吱吱唔唔地點頭“秀色可餐,秀色可餐。”

“孬種!你說什麼呢?”岳潔眼睛一瞪,把抓在手里的煮蛋摔在桌子上。

“謝謝。”陶野順勢搶過煮蛋,扒掉蛋皮塞進嘴里,之後站起身拍拍肚皮,伸著脖子打了個飽嗝“舒服!”

德林的目光不懷好意地在陶野和岳潔之間游蕩,昨天岳潔的表現反常,氣鼓鼓的樣子活像和自己的情人鬧別扭,他朝岳潔努努嘴,問陶野“你們早就認識吧。”

“認識,認識。”陶野點頭上樓。

“誰和你認識!亂說話撕爛你的嘴!”岳潔拍著桌子站了起來,水靈靈的眼睛瞪大了透著幾分可愛和倔強。

“不認識,不認識。”陶野走上樓梯,趴在樓梯扶手上看著坐下的岳潔,一臉壞笑地說:“剛約會了幾次,不敢說認識。”

老兵們的哄笑驟然爆發,frank也笑得前仰後合,岳潔哪里吃過這種虧,一腳踩在椅子上,抓住樓梯扶手翻身躍上樓梯,要和陶野動武。

哄笑聲更大了,陶野掉頭往二樓跑,他在走廊猶豫了片刻,鑽進了男衛生間,如果跑進其他房間,他相信暴怒中的岳潔絕對會一腳破門。

跑進男衛生間,一名昨夜飲酒過度的醉漢正站在小便器前撒尿,腫脹,赤紅的雙眼和亂蓬蓬的長發幾乎把他裝扮成了一頭剛剛蘇醒的怪獸。醉鬼看到陶野哼哼唧唧地說了一句什麼,陶野沒應聲,傾聽著外面的動靜,想到岳潔叫他‘孬種’的認真勁和孩童般的倔犟不禁在心里暗笑。

陶野隨即覺得泄氣,被這樣美麗,純真的女孩誤會,總讓人覺得有些失落。

“出來,孬種!”岳潔激怒的聲音在走廊里回蕩,不用說,大嗓門是在武警特種支隊的訓練場上練出來的。

“出來!砰!”

“出來!砰!砰!”一個又一個房門被岳潔飛腳射開,不出陶野所料,這是個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姑娘。

“砰,砰”的巨響從最外面的房間快速向走廊深處傳遞,陶野的臉上露出膽顫心驚的表情時男衛生間的門被暴射而開,如同古老的城門在強勁的攻城錘下轟然倒塌。

門被踢開的瞬間,陶野,岳潔和正在小便的醉鬼都愣住了,空氣像冰一樣凝固。

陶野使勁眨了幾下眼睛,滿臉的匪夷所思。

醉鬼連忙轉過身,背對著門,不知所措的一雙紅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天神降臨般的岳潔,他嘴唇劇痛似的抽搐了一下,還沒忘記打招呼“嗨,早上好。”

岳潔怔了下,面孔立即像裂開的熟石榴,耳朵通紅,鼻子通紅,小臉蛋也是通紅,連成一片那就是萬般害羞。她怔在原地,走也不是,進也不是,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最後竟然擺了個標准的譚腿起手式,嘴里怒喝:“不許動,中國武警!”

岳潔說的是中文,醉漢不知所謂地聳肩,陶野先是呵地冷笑了兩聲,接著蹲在哈哈大笑,氣都喘不上來了。

狂野的笑聲在牆壁和屋頂來回反射,震得窗戶嗡嗡做響。

“你......你給我等著!”面紅耳赤的岳潔跺了跺腳,捂著臉落荒而逃。

德林和frank以為鬧出什麼亂子,連忙上樓,看見男衛生間的陶野捂著肚子狂笑,frank臉色一變,上前扶住他“還真動手了,傷到沒有?”

“沒......沒有。”陶野擺手,臉上的肌肉似乎都笑抽筋了。

“他們搞什麼鬼?”frank和德林面面相覷。

這個笑話成為陶野的開心靈丹,以後無論遇到什麼不難事,陶野只要想起岳潔當時的窘態,所有的哀愁都會一掃而空。

岳潔當時的表現多少讓人感到意外,想想她的經曆也就不奇怪了。正如曾經身為中國陸軍特種大隊隊員的陶野在執行非擊斃任務,抓獲俘虜或者沖進匪巢時,槍口對准匪徒的瞬間嘴里肯定要厲喝一聲“中國陸軍!”

當天上午,德林的兄弟們化妝後分頭行動,繼續尋找歐陽鐸的下落。

陶野和德林一起離開了伏特加專賣店去找歐陽鐸,閑聊中,德林把frank兄妹的事告訴了陶野。

Frank的父母早年離異,他跟著做職業傭兵的父親來到了法國,母親再婚後生下岳潔,由于是高齡產婦,結果死于難產。岳潔本來姓李,她五歲時繼父死于車禍,frank的父親得知消息把她接到法國住過一段時間,後來她堅持要回國,岳潔回到國內後完成中學的學業入伍,憑借堅韌的性格和frank傳授的功夫被特招入某女特警支隊。野外生存訓練中岳潔喝了含有寄生蟲的水,患上了膽結石,由于那段時間任務頻繁,沒有參加特警支隊定期的醫療檢查,被發現時已經有中毒性休克的症狀,需要立即手術。

Frank因此回到國內,陪岳潔做完手術,把已經快到退役年齡的岳潔接到了法國,對部隊懷有深厚感情的岳潔依依不舍,因為這件事岳潔有半年多沒跟frank說話。

特警也好,特種兵也好,經過幾年魔鬼訓練,個個退役後都是一身病,陶野對這個並不驚訝,他的心里只是暗暗稱贊岳潔有frank這樣同母異父的好哥哥。

德林點頭,他當初也是知道了這件事才和frank成為朋友,重情重意的人在戰場上就算被敵人指著腦殼也不會出賣戰友。

德林說:“岳潔說練的功夫是岳家的功夫,是正宗的少林功夫。”

“岳家?”

“岳飛,你知道嗎?”德林對中國的文化知之甚少,但很好奇。

陶野不由苦笑“中國三歲孩子都知道岳飛。”

至于岳潔說自己是岳飛的傳人,陶野沒說什麼,岳飛是河南湯陰縣人,frank的老家在湖北黃梅,從地理位置上來講根本對不上號,不過他和frank交手時他使的小擒拿手確實出自少林,和自己的功夫同根同脈。少林是中國功夫的一支主流,俗家子弟中曾出過諸如武松、岳飛、武當創始人張三豐、近代名將許世友這樣的大英雄。在中國古代很多名將的麾將為了保護名將後裔,經常會找人假冒其後人,陶野不想刨根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