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陽說,自從知道謝流云還會出世之後她便在道門中查訪他的事跡.
最終推算出謝流云修行的可能也是殺劍,當初的那半座伏牛山並非是用道門術法搬來的,而是被謝流云用劍斬來的.
"謝流云當年若是能劍斬伏牛山,又何必再和黃河八大王聯手,何必再去陰司盜黃泉水."姽婳說道.
"劍斬伏牛山並不難,只需要借助法陣和神符相助就能做到.謝流云不像謝嵐只修殺劍,他通讀道藏萬法皆通,有的是手段."姜雪陽說道.
當年便有如此驚天手筆,如今謝流云涅槃重生,實力只會更強.
白老鬼被困枉死城,天下陰人再沒半點動靜.魔道氣數衰竭,能舍身衛道者不多,如今這仰天池已經是我魔道最強的力量了.
如果謝流云不來,憑借風揚陣我們還能守住仰天池,只等耗盡道門士氣,便可殺出重圍,等入了人間道門再想興師動眾也不可能.
現在謝流云上了終南山,再想守住仰天池千難萬難.
"我來戰他."姽婳淡淡的說道. "我知你已經使出天地交征陰陽兩斷刀,那套刀法多天地殺機,九九八十一刀神魔不敢擋,可是以你現在的境界又能使出多少刀?三刀就能燃盡你的神魂."姜雪陽慧
眼如炬,一眼便看破姽婳現在的戰力水平.
"時不待我,只能拿命來爭.若等我從陰司歸來,忘川河畔破軍的刀意定可以令我修為大增,到時候再來戰這天下道門,有何懼哉."姽婳說道.
當年破軍一刀斬斷忘川河,後來怨魂雖然平複,但是河畔依舊殘留著天地交征陰陽兩斷刀的刀意.
君子不患無量見大則量大,姽婳的刀也一樣.
她雖然擁有破軍的法訣,卻沒有親眼見過破軍的威猛.所以現在她若強行禦使,動輒便要以燃燒神魂為代價,強行逼自己出刀.
"你說的不錯,就是時間太少.所以這一戰我們不能打,只能逃,活下來才有希望.我守仰天池,你護著道祖離開."姜雪陽說道.
"呵呵,你休想."姽婳冷笑一聲,提到下了講經樓.
她的心意我和姜雪陽都明白,甯死不逃.如此一來,只能死戰.
……
既然決定死戰,姽婳下樓之後便開始凝聚天地間的先天庚金之氣,同時整個人開始散發軍威.
風揚陣氣息澎湃,每次變陣都能引發天相變化,姜雪陽本人入陣之後,風揚陣更加雄渾強大,大有吞吐一方風云之勢.
我出劍無悔後劍意滿玄關,七殺劍雖然不如天地交征陰陽兩斷刀那般奪盡天地殺機,但是我的第七劍同樣無可抵擋.
只憑一方劍氣領域,就能在萬軍之中殺出一條血路.
姽婳的軍威,姜雪陽的陣法,我的劍氣領域,再有阿黎的神箭窺伺在旁,就算謝流云手段通天,這一戰也不是沒有半分勝算.
只是這樣的話,等于是把全部的魔道氣數壓在這一戰中,經不起半點折損.
此時仰天池上殺意凝聚,只等謝流云帶人來攻.
"謝流云求見當代魔道祖師."
半晌之後,山下傳來一聲神念傳音,神念之足響徹云霄.
我心中驚詫,謝流云這時候不是應該整頓道門攻打仰天池麼,這時候上山見我做什麼.
就在這時,我看到佛爺走下講經樓,站在風揚陣外圍對姜雪陽說道:"師父,此戰雖然看似是火燒連營之局,卻是一局和棋,轉機就在謝流云身上."
自從鎮魂棺中見到魔道祖師和謝流云對弈之後,佛爺就一直念念不忘,修行後常常觀棋悟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放謝劉元上仰天池?"姜雪陽問道.
"嗯."佛爺點點頭.
"好,我就聽你的,放謝流云上來,見一見昔日的龍虎山天下行走!"
姜雪陽說完,風揚陣變幻,轉出一道生門.
片刻後,謝流云上了仰天池.
今天的他已經不再是山海關上的那名年輕人,一舉一動神念十足.
穿著一身青絲道袍,背負雙劍.
劍分雌雄,正是張天師飛升人道祖庭時留在龍虎山的三五斬邪雌雄劍.
這對劍,原本是由龍虎山掌教和天下行走各持其一,現在全部給了謝流云.
自鎮魂棺一別,雖然也想過有天會再次見到他,卻沒想到會是在終南山仰天池.
謝流云一上來,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眼神各不相同.
姽婳神色依舊冷漠,氣機鎖定謝流云,她眼中只有敵我.
佛爺神情不變,她已經見過謝流云一次.
而姜雪陽的眼神卻在燃燒.
陰司拿他們相提並論,在姜雪陽貪狼宿命覺醒之前更是一直把謝流云當做偶像,此刻見他本人,心潮肯定有所起伏.
謝流云上來之後,環視四周,繼而做了一個令我奇怪的動作.
他居然先給佛爺行了個禮,而且是晚輩弟子禮.
佛爺表情一怔,顯然也不明白謝流云為什麼要對她行這種禮節.
和佛爺見禮完畢,謝流云輪番和姜雪陽,姽婳見禮,這次卻是平輩禮節.
姜雪陽回應了他,姽婳卻一動未動,對此,謝流云也不以為忤,邁步朝我走來.
"福生無量天尊,謝嵐,你比我想象的成長還要快的多."
"福生無量天尊.命數所至,不是謝嵐之才."我還禮作答.
自我拜師學道以來,今年已是第三個年頭.
三年入道,領悟七殺劍,放眼整個道門說不上天縱奇才,也是不世出的人物.
只是我心里清楚,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全在于七殺命格,以及魔道祖師留下的機緣.
若只憑我自己的根骨悟性,有生之年都未必能夠以劍入道.
"命數本身就是實力的一部分,難道你到現在還沒看透麼?"謝流云微微一笑,猶如兄長般溫和的說道.
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回報,也不是所有的初心都值得守護,缺了命數最後只能喟歎一聲蒼天負我.
諸葛亮何等才智,出師未捷身先死.西楚霸王何等威猛,飲恨烏江,無顏面對江東父老.
魔道祖師再厲害,不是殺破狼三方四正,也做不到和人仙兩道三分天下的地步,更別說後來居上了.
若只把一切成功歸功于自己的努力,那才是真正的無知.
強如秦始皇這種千古一帝,也要留下"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個字刻在傳國玉璽上.
這個道理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所以在聽見謝流云這樣說的時候,我發自內心的給他道了一聲謝.
"你是我們的敵人,這時候上來做什麼?"阿黎手持弓箭,對准謝流云說道.
便如謝流云這種強者,在面對阿黎的箭時,也微微皺起了眉頭.
"好強的箭息,你是誰?"
"我叫阿黎,東夷部族人,是謝嵐哥哥把我從雪域秘境帶出來的."
阿黎這番回答令我很無語,想起了和她初見的時候,那次她便是這樣不知道遮掩,別人問什麼就回答什麼.
聽阿黎說出東夷部族四個字,謝流云神情微變,對我問道:"射傷璿璣上師法身的便是她吧?"
"嗯."我點點頭.
"能在天道之下出手,不知隕落的是哪位太古神魔?"
太古神魔意志不滅盡,天道之下就無人敢使用其意志之力.
阿黎以箭射傷了璿璣上師的法身,就說明那位賜予她意志之力的太古神魔已經冭滅,所以謝流云才有此一問.
"月魔."我坦然相告.太古神魔的死遠非天尊可比,我不想隱瞞月魔的死訊,何況也瞞不過他.
聞及月魔隕落,謝流云露出幾分感傷.
和天道爭鋒的絕世強者,不論善惡功過,其本身就值得尊敬.
"不知流云道友來仰天池意欲何為?"姜雪陽問道.
"休戰."謝流云說道.
"人道有你此戰穩贏不輸,為何休戰?"
"殺破狼三方四正,人道就算勝了也是慘勝.我們兩家相爭,最後得利的反而是仙道."
道不同不相為謀,人道和仙道在封神之戰聯手是因為魔道太強.現在魔道不出,人道的強敵自然變成了仙道.
"你就不怕魔道將來重出的時候,再和當初一般凌駕于你們兩家之上麼?"姜雪陽問道.
"你覺得可能麼?"謝流云反問.
魔道能有喘息之機,全在于末法時代尚未結束.
一旦結束,面對的便是天尊級別的強者.只從這一點,魔道就沒有未來.
所以,盡管謝流云這一聲反問聽起來很無禮,卻也是實情.
姜雪陽沉默不語,許久才說:"如果流云道友能保證道門不對我魔道弟子出手,我自然願意休戰."
"諸位隨我下山即可."謝流云說道.
"好,我這就撤了風揚陣."
風揚陣是我們最強的防守,一旦撤離,整個仰天池立刻暴露在道門,陰司,仙道三方的攻擊范圍之下.
一時間,所有人都在虎視眈眈的盯著我們.即便是來看戲的陰司,眼中也是寒光閃爍.
倘若動手,這是徹底覆滅魔道最好的機會.
許縉望向姜雪陽,眼中殺機毫無掩飾,而璿璣上師盯著我的眼神更是怨毒無比.
"我已經答應放他們下山,諸位不可再動手."謝流云說道.
"呵呵,仙道的人可不看你們人道的臉色.謝嵐,你滅我兒子的元神,今日必須拿命來償還!"
璿璣上師一聲冷笑,繼而殺意綻放.
與此同時,蓬萊島隨著璿璣上師一起來的另外兩名半步天尊也把殺機定在我上.
三大半步天尊的殺念集中在我一人身上,即便我已經以劍入道,也倍感壓力.
最關鍵的是若這三人真全力殺我,我根本逃不脫,沒了風揚陣姜雪陽和姽婳聯手也保不住我的命.
"璿璣道友,還請收回殺念."謝流云一步跨越,攔在我面前說道.
"謝流云,屬于你的時代已經過去,現在的你沒資格對我們仙道說三到四."璿璣上師說道.
"今日你若對謝嵐動武,我可以保證你們蓬萊仙島的人一個也下不了終南山!"
"好大的口氣,當年你羞辱昆侖仙道,仙道尚未找你算賬,現在又口出狂言,真當我仙道無人麼?"
"師弟,出劍吧.好教仙道的人明白當年你能做到的事,現在也一樣."張之遠淡淡的說道.
"好."
說完這個好字,謝流云身形不動,背上雌雄二劍沖天飛起,與空中合二為一. 浮云望之逃,劍意落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