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伊人的質問我開始回憶,可是鎮魂棺里發生的事情無論什麼都想不起來.我的記憶之追溯到我昏迷的最後一刻,伊人把那顆魔心塞進了我胸口.
想到這里,我解開道袍,胸口上丑陋的疤痕已經消失,皮膚光潔如玉,上面還殘留著一些曖昧的痕跡.
我的心開始下沉,帶著一股子惱意.
這一世,我只想對姽婳負責,也只想把最好的東西全部給她一人.
手中雕刻成花,刀鋒蜿蜒成畫.眉目剛烈擬做妝嫁,枕上白發,轟烈流沙.
姽婳有女子的英烈之美,同床共枕也有似水柔情.
這世界會有很多美女,在我心里還是我的妻子最漂亮,我最愛她.也正是因為如此,當我心髒爆裂之後,我最難過.
我怕我自己會忘記她,怕我自己會對她越來越冷漠.
"怎麼看你的表情好像很吃虧,難道我不美麼?"伊人問道.
"你對我做了什麼?"我冷冷的問道.
"也沒什麼,就是男女之間該做的事情."伊人眼神閃躲.
此時她已經穿上了墨色的霓裳,我盯著她,忽然想起了她赤裸的樣子,一把抓過她的右臂.
猝不及防下,她被我一把抓住,可能是我用力過猛,她微微皺起眉頭.我把她的水袖一捋到底,看到她手臂上那顆鮮紅的守宮砂這才安心下來.
微微一笑,再也不理會她,大步往前走.
"好歹我也陪了你那麼多日日夜夜,就算什麼都沒做,你難道就不用負責了麼?"伊人在後面追著我問道,聲音透著委屈.
"你要我怎麼負責?"
"當初魔道祖師把我封禁在這里的時候說過,他說未來會有人把我帶出去."
"我不信."雖然不知道伊人的來曆,但是她肯定和魔有關,把她帶到外面,可能比百里春秋帶出蠱魔更凶險.
"隨便你信不信,反正我這輩子是跟定你了.你要是不答應,也離不開這里."
三天後,我終于放棄了繼續尋找離開魔神玄關的出路.坐在道觀的大殿里,對著魔道祖師的畫像發呆.
伊人雙手抱膝坐在我身側,這三天我倆幾乎沒有任何交流,但是她就像是我的影子一般走哪跟哪.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道.
"不記得了."
"不記得?"我訝異.
"你這麼久才想起來問我,我已經忘了."
"好吧,算我謝嵐失禮.福生無量天尊,請問女施主芳名?"我神色鄭重的說道.
"蒹葭."
"姓呢?"
"魔族只有名字沒有姓."
"你是魔族的人?"
"說說你的來曆吧,如果身世清白的話,我可以考慮帶你出去."
"唔……明明是自己無路可走,還說的冠冕堂皇."
"你可以不說."我冷冷的說道.
她好像有點怕我,被我一瞪眼,立刻低下頭.接下來,蒹葭給我講述了她的來曆.
她自幼就被選為通天大魔一族的聖女,平時就極得通天大魔寵愛. 通天大魔和天道爭鋒那年她才八歲,通天大魔不是天道的對手,族人也被天道屠殺殆盡.最後,通天大魔于生死一線之間拼著自身受傷,把她從天道手中救下來藏入
自己的玄關中.然後用盡最後的力氣闖入人間,以身軀演化出十萬大山.
與其說是為了隱藏他的魔心,反倒不如說是為了保護這位魔族最後的傳承,魔族聖女.
此後她便一直以幼女形態沉睡在通天大魔破碎的玄關一角,直到有一天,她被魔道祖師喚醒,然後才開始慢慢長大.
魔道祖師在他實力最巔峰的時刻來到此間,當時封神之戰還沒有開始,魔道祖師已經預感到道門會有生死之爭.
他以天下蒼生為念,擔心道門爭鋒過後,將來無人可以壓制十萬大山中的魔意,就想著提前來此地解決掉十萬大山的隱患. 魔道祖師的戰力巔峰能戰十二天尊,他是天道之下最有實力硬闖萬魔殿的人,而事實上他也做到了.為了隱瞞天機,魔道祖師並沒有動血煉深淵中的蠱神宗弟子,而
是直接闖入了通天大魔的玄關.
進去後,魔道祖師很快就察覺到了萬魔殿的存在,但是他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萬魔殿到底隱藏在哪里.
當時這位通天大魔的玄關中還不是眼前這般山清水秀,而是魔意彌漫,漆黑一片.
魔道祖師在黑暗中前行,卻始終找不到萬魔殿在哪里.沒有辦法,魔道祖師就盤膝坐下來開始講經.
魔道祖師法傳六道,只要他肯開口,無論一切生靈都會自發前來.
魔道祖師起初是想吸引此地的邪魔,卻沒想到跑來一個小丫頭.這個小丫頭就是蒹葭,當時她還沒有名字,她的名字是魔道祖師後來給她取的.
"魔道祖師給我傳道說法,教我人類語言,教我分辨美丑善惡,如果不是他我也不會長成現在這個樣子,或許會比蠱魔還要丑陋."蒹葭說道.
這一點我絲毫不懷疑,道藏記載,魔天生為人形,卻以丑陋猙獰為美最後修成魔軀,蒹葭能有今天的美貌是道法造化的結果.
"他知道你的來曆麼?"我問道.
"當然,我一出現他就知道了.我本是魔體,卻給他種下了一顆道心."
等小蒹葭長出道心之後,魔道祖師說他要走了.這時候的蒹葭也大概猜到了魔道祖師為什麼會來這里,就問他,你來這里不是要封禁萬魔殿麼,怎麼現在就走.
然後魔道祖師說,不用了,萬魔殿已經不用再封禁了.走之前,魔道祖師以無上神通改造了這方天地,變成如今山清水秀的模樣.
"我也是在過了將近一千後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萬魔殿的確不用再封禁了."蒹葭說道.
"為什麼?"
"因為我就是打開萬魔殿的鑰匙,在我體內生出道心的那一刻,萬魔殿就等于被永久的封禁了."
"那道觀是怎麼回事?"
"道觀是我建造的,畫像是我按照自己的記憶,親手所化的.可惜的是,我只記得他的背影,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他的容顏."
我何嘗不是如此,每次念及魔道祖師只有一個背影,東夷部族的那副獸皮畫卷中也只留下一個背影.
背影意味著訣別,或許魔道祖師很早之前就明白自己的結局會是什麼吧.
"鎮魂棺中的魔心又是怎麼回事?"我問道.
"魔道祖師不是空手來的,鎮魂棺是他留給我的,讓我用來保存被淨化過的魔心."
"淨化過的魔心?" "嗯,魔道祖師傳道給我的目的便是要我淨化魔主的魔心,我用了整整三千年才把魔意超度完畢.我們的魔主是邪惡的,卻因為舍生忘死救下我,讓魔道祖師對他產生
了慈悲心,這才要我幫他超度讓他可安息.魔道祖師說死亡不是最痛苦的事情,最痛苦的是死後還無法解脫."
這是一件兩全其美的事情,既可以解決十萬大山的魔意之源,又可以讓魔主安息.
這件事天道肯定也可以做到,不過他不願意做.
想到這里我無限感慨,魔道祖師若不是因為做了太多天道不願意做的事情,又怎麼會落的和天地同歸的結局呢.
"這麼說,我得到是一顆被淨化後的魔心了?"我問道.
"當然,一點都不比你自己的髒."蒹葭驕傲的說道.
"那你又怎麼舍得把魔主的心髒給我呢?"
"從你一來,我便從你身上看到了魔道祖師的影子,我就知道你就是他所預言的那個會帶我離開的人."
蒹葭說我剛來的時候樣子十分淒慘,額頭上面有個血洞,全身經脈斷絕,骨頭都碎掉了,最慘的是還沒有心髒,她都不知道我是怎麼活下來的.
她把魔心給我,一是因為魔主已經和天地同歸,這顆魔心留著再無用處.另外就是魔心有了傳承,會讓她覺得不會那麼孤單.
說到這里,蒹葭靠著我依偎過來,鑽進我懷里用耳朵聆聽我的心跳.
"帶我走吧." 我再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她,因為她用最珍貴的無垢魔心為我活命,而且她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般邪惡,而是一個道根深種的魔族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