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季:空箭袋 第040章:鮮紅,猩紅!

歐陽鐸憑借敏銳的洞察力察覺到了高地上的陷阱,但他永遠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劇烈的爆炸將整個高地掀上了天空,數不清的MEDN成員蜂擁而出,就像用鐵锨鏟掉了蟻穴的一角,帶出無數狂擁的螞蟻。它們尖牙利爪。

在樹林里狂奔的歐陽鐸回頭望去,數不清的伊加族武士和其他部落的武士從高地後面海水般蔓延過來,他們手持AK47,火箭筒,榴彈發射器和輕機槍,在MEDN的旗幟下呼嘯狂奔。

“怎麼辦?”卡辛加靠在樹干後面喘粗氣,他們的四周全是MEDN成員,子彈貼著頭皮而過,隨時都會被打成篩子。

歐陽鐸也不知道怎麼辦,但他不會說出來。他的目光飛快地樹林里跳躍,很快他向卡辛加使了個眼色,兩人朝一片荊棘叢奔去。

歐陽鐸看見了德約科維奇,他一直游離在兩個特別戰斗小隊之外,熟悉森林邊緣的環境。怎樣才能逃過獵人的追捕,緊跟老狐狸的步伐。

站在堡壘上的洛斐再也沒有時間微笑了,他帶著剩下的“銀豹”“青虎”“藍豺”三個特別戰斗小隊奔赴奧地陣最外圍的防禦陣地,那里有塔樓和一人深的壕溝,幾架重機槍和幾十架輕機槍組成的交叉火力網足以暫時阻止沒有裝甲車保護的人海沖鋒。

“狙擊手,火力小組…..”洛斐有些語無倫次,他確實有些慌了,敵我雙方的力量對比太過懸殊,而最近的尼日利亞軍營抵達這里需要三天。就算是獅子也不可能和狼群周旋三天。

“所有人注意,首要目標是火箭筒手!”洛斐不停下達命令,只要堡壘和塔樓不被炸毀,他可以利用火力優勢壓制對方。

洛斐身邊的三個特別戰斗小隊全部是黑水公司歐洲區最精銳的頂級傭兵,他們也很緊張,持槍的動作甚至有些走形,但比起缺少訓練,沉迷酒色的尼日利亞士兵,他們鎮靜的像石頭人。

很多尼日利亞士兵,包括指揮官全都換上了平民的衣服,堆坐在房間里,反鎖房門,抱著頭打哆嗦。

卡瓦努將軍是最鎮靜的一個人,當他聽洛斐報告戰況時眉頭只是微微一皺“洛斐中校,我覺得你有些誇大其詞了。根據我的情報,MEDN可參加戰斗的人數不過超過三千人,按照你的說法,奧地鎮外面就有五千人。奧地陣是個重鎮,有幾百名武器精良,訓練有素的士兵,還有堅固的堡壘,MEDN從來沒有進攻過這樣的重鎮。哈哈,簡直是笑談。”

卡瓦努站在碉堡上時他笑不出來了,高舉武器的MEDN成員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人數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

“洛斐中校,這里交給你了。我會馬上派軍隊協助你。”卡瓦努將軍緊握著洛斐的手,之後匆匆登上直升機,消失的無影無蹤。

洛斐一次次對著耳麥重複,盡量讓自己鎮靜的語氣感染黑水傭兵們“現在我們不為美元,不為榮譽,只為了活命!聽好,為了我們自己的命!我們要密切配合,堅持三天,只要三天,援軍就到了!”

機槍短點射的聲音此起彼伏,一個個火箭筒手被狙擊手擊殺,身體或躺或仰地倒在地上,飛濺的鮮血像是肆虐的火花在干燥的土地上綻放。

此時刺客潛伏的山坡密密麻麻趴滿了MEDN的成員,AK47,早已被淘汰的二戰武器漫無目標地射擊,明知距離過遠卻仍然發射的火箭筒在黑水傭兵們組成的陣地前沿爆炸。戰斗尚未打響,MEDN的氣勢早已壓過了隱藏在堡壘和壕溝里的黑水傭兵。

洛斐趴在一架重機槍五米遠的位置,彈射的彈殼不時在他身邊落下,耳朵里像是有成群的戰斗機反複俯沖。洛斐輕輕松了一口氣,山坡山的MEDN成員武器簡陋,沒有統一的服裝,雖然成建制的運動和隱蔽將傷亡的幾率降到了最低,也只能說明指揮官接受過先進的軍事教育。MEDN成員在運動過程中不時有掉隊,爭搶隱蔽位的行為發生,這說明他們的訓練和戰斗意識遠遠無法和黑水傭兵們匹敵。

缺乏優良的裝備,如同山區游擊隊一樣的戰斗素質…..洛斐相信只要有足夠的彈藥,他可以堅守奧地鎮。

洛斐想笑,尼日爾三角洲看來是他的福地,注定讓他功成名就,返航的途中他很可能成為各國媒體爭相報道的反恐英雄和斗士。

高地被地雷群掀翻,大群MEDN成群蜂擁而來時洛斐的笑容凝滯在了嘴角,這一次也不例外,因為望遠鏡里出現了大片快速移動的紅色。

今天,注定不是洛斐的幸運日。

首先出現在望遠鏡里的是一杆紅色的戰旗,血一樣奔放,血一樣猩紅。緊接著大批穿著紅色伊家族武士傳統服裝的MEDN成員在山坡腳下彙聚,他們行動迅速,動過乾淨利落,以小隊為單位的行進途中互相掩護。實戰經驗豐富的指揮官判斷一支隊伍是否凝聚了戰不畏敗,敗不潰逃精神,從他們的行動細節幾乎可以下定論,就像洛斐斷定手持各種雜牌武器的MEDN成員戰斗力低下一樣,穿著紅色服裝的MEDN成員給他再次造成了巨大的壓力。

“所有人,注意穿紅色軍服的目標。”洛斐說完,重機槍和狙擊手立即轉移射擊重點。

一支又一支紅旗在山腳下豎起,紅旗上繡著的各種圖案栩栩如生。每當有紅旗豎起山坡上便會爆發出山洪爆發般的吶喊,像是巨石墜入死寂的湖中。

洛斐隱約回憶起資料里對MEDN的記錄,繡著不同徽記的戰旗代表著不同的戰斗小隊。在MWDN,戰斗小隊被稱作刃。每一刃都有自己的戰旗,有他們引以為榮的驕傲。紅色,繡著尖嘴鱸的旗幟代表著尼日爾三角洲警衛軍(The Niger Delta Guard's Soldier),紅色,繡著紅樹林沼澤的旗幟代表著尼日爾三角洲人民志願軍(The Niger Delta People's Volunteer Force)。這是兩支尼日爾三角洲著名的部落民兵武裝,多年來一直尋求自治並要求與尼日利亞政府共享石油收入。尼日爾三角洲人民志願軍的領導者穆賈希德.多庫波.阿薩里,被稱為的尼日爾的‘聖雄’,在MEDN成立之前,始終奉行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舒巴迪回國開始組建MEDN後,一切都發生了改變,包括尼日爾三角洲警衛軍和尼日爾三角洲人民志願軍在內的部落服裝紛紛加入MEDN,並成為主力軍。以之前奉行非不暴力不合作的尼日爾三角洲人民志願軍為例,加入MEDN的第二年,他們舞動著紅樹林沼澤旗幟,先後炸毀,占領了超過30個采油平台和煉油廠,偷襲尼日利亞一家軍工廠,搶走大批軍火,之後將軍工廠付之一炬。今年年初,尼日利亞首都阿布賈兩家大型外資銀行先後遭到洗劫,軍警趕到時只看到懸掛在銀行柵欄上的紅樹林沼澤旗幟和滿地的硬幣。

其他的紅色旗幟分別代表尼日爾三角洲各部落的武士,在各自為戰多年後他們聚集在舒巴迪麾下,統一穿著伊加族傳統武士服裝,成為MEDN中的精銳部隊。

每杠旗幟都有起來山呼海嘯的歡呼,那是他們的戰績,他們的自豪。

在歐美媒體看來,MEDN在的行為和匪徒,恐怖組織無異,但在尼日利亞人民心中他們才是真正的英雄,為了驅逐資源侵略者,為謀求生存而戰的英雄。

洛斐知道惡戰近在眼前,高舉紅色旗幟的MEDN均受過黑水公司高級軍事顧問的專業軍事訓練。

這一刻黑水公司似乎搬起了巨石砸了自己的腳,這巨石外面包裹著層層的美元。

沖鋒在一浪高過一浪的吶喊聲開始,紅色的MEDN成員緩緩離開山坡,匍匐向堡壘和壕溝靠近,不時停下射擊,掩護自己的隊友。

第一次攻擊的人數在30人左右,4名精銳MEDN成員在最前面匍匐前進,攜帶火箭筒或榴彈發射器,後面跟隨著5到7人,第一個人被擊中後馬上有人補充上去。

子彈暴雨般潑灑在干燥的地面,揚起陣陣彌漫的沙塵,被機槍子彈掃中或被狙擊手爆頭的MEDN成員如同猩紅色的爛泥堆在地上,他的同伴默默匍匐過去,從血泊里拽過他的武器,繼續向前,沒有任何表情,目光如刀如炬。

第一次進攻很快被黑水傭兵瓦解,紅色的MEDN成員從山坡匍匐的距離沒有超過50米。

第二次攻擊立即展開,這一次‘紅色’增加到了100多人。

山坡上綿綿不絕的吶喊聲更加強烈了,震撼著天地,像鋒利的刀子刮過金屬板,聲音令人不寒而栗。

40分鍾後,第二次進攻被徹底瓦解,這一次‘紅色’前進了近80米。在山坡和碉堡的開闊地上怒放著片片用鮮血和生命塗抹的鮮花,放眼望去,紅星星一片。

洛斐用力揉了揉眼睛,他有點眼暈。

山坡上的吶喊聲音消失了,整個世界陷入了灰色的死寂當中。

一名紅色MEDN站了起來,仰首走向碉堡。

又一名紅色MEDN站了起來,迎著子彈走向碉堡。

一群群的紅色MEDN站起來,扛著爆炸物,義無反顧地走向碉堡。

槍聲仍在繼續,機槍和狙擊步槍像是麥田里的大型聯合收割機,掃過去便倒下去一片。然而麥子依然昂首,依然無所畏懼,他們開始奔跑,像狼群襲向獵物。

洛斐安靜地舉著望遠鏡,他的嘴唇。

這不是在進攻,是送死。

洛斐身側的重機槍首先停了下來,機槍手面色蒼白,不知是重機槍巨大的振動力導致,還是因為面前的紅色。

槍聲越來越小,只有幾個狙擊手仍在狙擊沖在最前面的‘紅色’。

“開槍!都傻了?”洛斐大聲咆哮,他躬身沖到重機槍手旁邊,軍靴重重踢在他的身上,之後拎起他的脖領往重機槍上按。

重機槍手軟綿綿的,用哀求的目光看著洛斐,用顫抖的聲音說:“中校,這不是戰爭,是屠殺!”

“我們要活命!”洛斐走到重機槍前面,端起了機槍。

洛斐的手指抖的厲害,他和黑水傭兵們的心情一樣,他們是拿錢辦事的傭兵,可以毫無攜帶個人情感的消滅對抗他們的人。可是面前的‘紅色’他們沒有躲避,甘願充當他們的活靶子。

即便‘紅色’對他們的生命產生了威脅,又有誰能夠反複舉槍。

狙擊步槍的射擊聲也停了下來,空氣中彌漫著死亡前的寂靜,洛斐眼前虛幻出一個垂死的‘紅色’躺倒地上,大股的鮮血從他的脖頸流出,嘴巴一張一合,空洞的目光投降無邊的天空。

“中校,咱們投降吧。”耳麥里傳出不知誰的聲音。

甯願做恥辱的囚徒,也不願讓後半生墜入深淵般的噩夢,這是所有在場黑水傭兵的心聲。

“不!”洛斐架起了機槍,他知道傭兵們在看著他。

機槍響了。

十幾名沖在最前面的‘紅色’倒下,機槍子彈擊中了爆炸物,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裹著黑煙沖上天空,四周奔跑的‘紅色’停下了腳步,望著硝煙彌漫的大坑。

洛斐停止了射擊,一次次摸著額頭硬幣大小的傷疤,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MEDN成員們憂傷的目光從冒著黑煙的大坑移開,挪到碉堡上,挪到煉油廠林立的奧地鎮,他們的目光從悲傷變成了仇恨。此時的尼日爾三角洲空氣中仇恨的分量比氧分子還多幾倍。

高音喇叭傳出男人嘶啞而痛楚的聲音“為了土地和人民!為了自由!”

“自由!自由!”

數不清的身影從山坡上沖了下去,和紅色融合在一起,洪水般向碉堡沖去。他們腳下是一片片血泊,那是戰友的鮮血和屬于他們的土地。

“准備…..”洛斐極力平息著自己的情緒,拍著額頭說:“准備撤退到第二道防線,狙擊小組先撤,火力小組最後撤離。”

黑水傭兵第一次在戰場上這麼狼狽,他們掉頭就跑,喪失了頂級傭兵應該具有的優秀軍事素質。他們是在逃避天地連成一片的血泊。

出乎洛斐的意料,山坡忽然傳出悠長的號角聲,沖鋒的MEDN成員紛紛停下了腳步,怒視著碉堡,過了一會紛紛掉頭往回走。

淒涼的號角聲在空氣回蕩,那是古伊加族武士撤退的號角。大部分MEDN垂著頭挪動著沉重的腳步,一些人跪在血肉模糊的尸體旁失聲痛哭,祈禱。

黑水傭兵們詫異地看著這一幕,這不是他們經曆過最險惡的戰斗,卻是最艱苦的戰斗。

高音喇叭將男人嘶啞,痛楚的聲音傳得很遠“洛斐中校,我是舒巴迪。”

舒巴迪的名字出現後所有的MEDN成員仰起頭了,望著天空,似乎天空懸掛的不是即將下墜的落日,而是充滿希望的朝陽。

“洛斐中校,你和你的部下所看到的不是戰斗,是我們的姿態。”舒巴迪的聲音一頓,似乎在回想漫漫的遠古“在這片土地上我們的祖先生活了千百年,我們從未向任何強勢屈服。幾個小時後世界上所有的國家都將知道我們的武士包圍了奧地鎮,我們將在這里引爆核彈!”

激昂的神情在MEDN成員的臉上展現,有人流下了無聲的淚水。

“這是我們的土地,我們永遠不會屈服!假如弱小的我們無法驅逐侵略者,那麼就和他同歸于盡!”

MEDN成員群情激昂,高舉著拳頭和武器,一遍遍高呼“舒巴迪!舒巴迪!”

舒巴迪最後說:“洛斐中校,你可以選擇投降,當然,最好繼續待在堡壘里,就像這些勇敢的武士,幾天後我們都會死去。珍惜這最後的時光吧。”

洛斐癱倒在堡壘里。

刺殺,圍殲,沖擊奧地鎮,這些都是舒巴迪醞釀已久的陰謀,就像舒巴迪所說,這一切才剛剛開始,世界將陷入核恐怖當中。

洛斐看著鉛灰色的天空,他知道,暴風雨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