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北斗群星庭院.
昊天被廢,天有異象,帝星昏暗無光.
姜雪陽微微一怔,擲杯起身站起來,飛身上了觀星台.
雪陽道袍寬大,此時風正急,吹得她兩袖翻滾,頭上綸巾也隨風飄蕩布置.
在我印象中,姜雪陽一直很沉靜,或者說是隱忍,今日不知為何突然變得狂放起來.
不過這樣的她更令人歡喜,隱約讓我看到她還是全真教天下行走時的風采.
"酒來."
聽她招呼,姽婳認真倒了滿滿一杯放在桌子上.
我用手一拍,斟滿酒的杯子憑空跳起,在空中酒漿和酒杯分離,白玉酒杯化為一束流光飛向姜雪陽.
雪陽伸手接過酒杯,手腕不動,酒漿宛若一條銀線,細細湧入杯中.
整個過程如行云流水,滴酒未灑.
姜雪陽舉杯向天,一口飲下,口中大呼:"慕容元睿當真好手段,好手筆!"
"發生了何事?"我笑著問道,很少看到雪陽如此激昂的稱贊一個人,而且被稱贊的還是我心儀的女人.
"帝星昏沉,預兆天庭無主.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昊天玉帝是被慕容元睿親手拉下了天庭之主的王座."姜雪陽說道.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問道.
"國無二君,軍無二主.慕容元睿今天不僅要肅清天庭亂局,還要集權自立.昊天退位,慕容加冕為王!"
"果然好手筆."我感慨道.
我能預料到這次慕容元睿回天庭肯定會展現鐵腕,卻沒有想到她有如此勇氣,不僅要平亂,還要自立為王.
姽婳雖然失憶,卻也知道慕容元睿是魔道大敵,仙道祖師.
此刻聽我和雪陽都稱贊慕容元睿,忍不住起了好奇心,問道:"慕容很厲害麼?"
"嗯."我點點頭.
"那和以前的我相比呢?"姽婳又問道.
"你們兩個是太古冥界死神,一個是太古神界戰神,就像當初的破軍護法天尊和九天玄女一般,宿命相爭,難說勝負."
破軍主殺,玄女主戰.
破軍的天地交征陰陽兩斷刀無人能擋,九天玄女的先天五行陣也無人可破.
兩人戎馬一生,沙場數次交鋒,她們之間的勝負就是後世道藏也難以給出明確的點評.
聽我這樣一說,姽婳神色黯淡下來,幽幽說道:"可惜我現在什麼都不是."
"你會醒的,會有那麼一天的."我安慰道.
"我怕我再也醒不來."
"不會,魔道不能沒有破軍之將,所以,你一定會醒來!"
……
函谷關,講經台.
謝流云觀星象舞劍.
劍舞完畢,謝流云額頭見汗.
"帝星昏沉,預兆天庭無主,師弟可曾窺測出發生了何事?"天師張道陵問道.
"昊天退位了."
"何解?"
"我原以為紫微大帝布下中天紫微星斗大陣只是為了對付勾陳大帝,想不到他還想接這場婚禮眾神云集之際,送慕容元睿登上天庭之主的王座."謝流云說道.
"慕容元睿資曆淺薄,只憑一把紫郢劍恐怕難以令眾神臣服,天庭要出大亂子了."張道陵說道.
"未必,我了解慕容元睿,戰神之道可以洞察先機,如果沒有成竹在胸她絕對不會這麼做."
"你的意思是,慕容元睿還有底牌未出?"張道陵問道.
"有."
"什麼底牌?"
"我窺伺不出,只能隱約猜測這事或許和謝嵐有關."謝流云說道.
"謝嵐?"
"七殺,攪亂世界之賊."
謝流云說,天庭之局原本是要慕容元睿應劫.現在她不僅破局而出,還反客為主廢了昊天玉帝,這種命運機變,只有七殺的混亂之力才可以做到.
"就算七殺之力能夠介入慕容的命運之輪,契機是什麼?"張道陵問道.
"兵主戰旗."謝流云說道.
張道陵默然不語,苦思一會,沉吟道:"僅僅一面兵主戰旗恐怕還不夠,我懷疑……"
"師兄懷疑什麼?"謝流云問道.
"我懷疑,慕容元睿凝聚出了太古戰神神格!"
張道陵說,歸墟出世,天道被拉入因果浩劫.
魔道現在已經封了三名太古神魔,死神林姽婳,月神阿黎,風神封十八,由此可見太古神魔已經被天道解禁.
一面兵主戰旗不足以讓慕容元睿強勢如此,但是如果慕容元睿借兵主戰旗凝聚出了太古戰神神格就不一樣了.
太古戰神,一戰定乾坤.
紫微大帝和九天蕩魔祖師能容忍慕容元睿廢帝,必然是在慕容元睿身上看到了仙道的希望.
"如此說來,只有我人道和太古神魔三界無緣了?"謝流云問道.
"仙道,魔道都有太古神魔機緣,我人道自然也有."張道陵淡淡的說道.
"師兄指的可是劍仙?"謝流云想了想問道.
"不錯,劍乃百兵之祖,太古時期便有劍道傳承.有劍道,自然也有劍神.道祖安排純陽劍仙帶劍下山覆滅仙道人間根基,便是要他體悟劍中殺伐之意,化身為劍."
要凝聚太古劍神神格,必然要先跳出道門修行體系.
呂純陽在巨龍之城就有化身為劍的機緣,卻因為出劍滅殺我未果,錯失機緣.
這次仙道大亂,呂純陽趁機出手清算人間仙道根基,就是要以殺入劍,再奪化身為劍的機緣.一旦成功,他便可化身為劍跳出道門修行體系.
以他的神劍造詣,只要跳出道門修行體系,凝聚太古劍神神格也是順利成章的事情.
因為他本是生而為劍,劍中的神劍,人中的劍神.
……
昊天被廢,眾神震驚.
慕容元睿最大的資曆不過是九天玄女轉世,可是,就算玄女本尊在此,也絕不敢這麼做.
狂妄,自負,極端,自取滅亡.
這是勾陳大帝為慕容元睿下的判斷,不止是他,在場還有很多神明也都存了同樣的看法.
他們甚至還從慕容元睿身上看到了仙道的衰落.
神霄九宸首座洞淵天尊一步邁出,面向九天蕩魔祖師請辭離開.
有他帶頭,二十八星宿中的朱雀星主出列請辭,白虎星主請辭.
南斗星君請辭.
西斗星君請辭.
天庭神機營大統領請辭.
六丁六甲正神請辭.
十神真君請辭.
火部真君請辭.
三洞法師請辭,三台星君請辭.
天庭九司十三省共有三十七名神官請辭.
……
每站出來一位正神,九天蕩魔祖師的臉色就陰沉一分,身邊的昊天玉帝心中則是痛快一分.
雖然站出來的這些神明並不是全是為了支援他,有些純粹是對慕容元睿不滿,或者想借此跳出仙道神明體系,在未來的封神之戰明哲保身.
但是,昊天卻很樂意看到慕容元睿下不了台,至于仙道的未來,從來不是他考慮的事情.
最後,在場神明中有三分之一都站出來請辭,無聲的表達對慕容元睿的憤慨.
見此,勾陳大帝歎了口氣說道:"唉,玉皇道祖以德服人眾神臣服,可惜,臨終授命所托非人,仙道再也不是從前的仙道了."
"玄女也不再是從前的玄女,廢帝行徑,令人心寒."白虎星主說道.他統領西方白虎七星宿,平日和勾陳大帝來往甚密.
勾陳大帝和白虎星主牽頭,眾神也不再沉默,開始紛紛出言聲討.
尤其是那些主動請辭離開的神明,言辭格外激烈.
最後連南極長生大帝也加入了聲討陣營,把氣氛推向高潮.
兩位大帝,百余位星君正神,齊聲討伐,場面很快面臨失控的局勢.如果不是顧忌著紫微大帝的中天紫微星斗大陣,亂象還會更加激烈.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無論是蕩魔祖師還是紫微大帝,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終于有人直面慕容元睿,是南極長生大帝.
"寡人有句話想問問慕容道祖."長生大帝大聲說道.
"長生陛下有話,但說無妨."慕容元睿淡淡的說道.
"天庭不可一日無主,天庭之主誰來做?"
"我,慕容."
此言一出,聲傳四面八方.
如果說眾神討伐已經呈現星火燎原之勢,慕容元睿的這句話無疑于火上澆油.
場面立刻失控,當場就有神明拂袖離開.
本來就在未來的封神之戰中看不到希望,此番離開之後,必然下定決心和仙道脫離.
然而,就在此時,一直不動的紫微大帝動了.
紫微大帝浮空而起,步罡踏斗,在空中繞行一周,紫微劍劍指四面八方,口中念道:"群星羅列,敬畏星辰之力!" 中天紫微星斗大陣星芒暴漲,把眾神全部禁錮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