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霧,死亡.
暗無夜色,只有無盡的黑暗.
隱約可以聽見潮水聲,放眼看去卻只有一片虛無.
虛空穿行不知幾萬里,這一天我們來到了一片從未經曆過的灰色地域.
所謂灰色地域,指的是那些脫離了天地法則掌控的宇宙虛空,也可以稱之為宇宙禁區.禁區觸碰不得,一不小心就會跌入無盡深淵,最後被虛空徹底吞噬.
這是真正的深淵,站在深淵邊緣,就可以感知到其中蘊含的恐怖,內心生出波瀾,便是至尊來到此間都會瞬間亂了心境.
陰陽寂滅,混沌不存,只有徹骨的冰寒,死亡和毀滅的恐怖.
我試著將神念向前方的黑暗中延伸,神念寸寸寂滅,猶如香灰燃盡.
我們一直在尋找天道之路,然而已知的線索卻將我們帶到了這里,再沒有別的路.
"這是哪里?"
我問出這個問題,卻沒有人給我答案.
破軍護法天尊和姽婳都沉默不語,阿黎試圖以月光照亮黑暗,依然徒勞無功.
"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但是我知道有人一定知道."白勝雪說道.
"誰?"
"盜神."
諸神不是萬能的,盜神無所不能.
白勝雪給了我提示,我立刻以神魂入玄關,尋找盜神最後的神念鏡像,亦即他靈魂的灰燼.
玄關中看不到盜神的身影,我走入無名宮,看到了身穿道袍盤膝坐在神殿中央的盜神.
盜神緊閉著眼睛,天賊之槍橫放在他膝頭,面容安詳.
隨著我的到來,我看到盜神微微皺起了眉頭,繼而緩緩睜開了眼睛.
這是一雙明亮澄清的眼睛,仿佛可以直接看到靈魂深處,看穿所有的神念.
我沒有躲閃,任由他打量我.
過了許久,盜神才將眼光從我身上移開,起身歎了口氣說道:"果然他的眼光要比我好的多."
"你找回了道祖的記憶?"我問道.
"從進入無名宮開始,我就知道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這座宮殿內,留著他全部的記憶.可惜的是,我就算翻遍了他全部的記憶,也沒有找到他和我之間的關系."
"什麼意思?"
"我是我,他是他,或許我們原本就是素無瓜葛的兩個人."
"不可能,天賊星只有一個宿主."我說道.
"天賊星的確只有一個宿主,但是,你卻忘記了一件事."
"什麼?"
"世界上不止一顆天賊星.我們的宇宙有天賊,天外宇宙同樣也有天賊.我懷疑你們的道祖和天道一樣,都是來自于天外宇宙."盜神說道.
"這聽起來有點天方夜譚,你打算如何說服我?"關于盜神和道祖的身份,姽婳曾以死神的口吻做過解讀,而我當然傾向于姽婳的說法.
"要說服你很簡單,若我是你們的道祖,當初就根本不可能在天道手下失敗!"
我立刻沉默,陷入深思.
盜神之所以隕落,在于他妄圖盜取偉大之神的神格,隨後陷入無盡虛無之中,殺死了自己.
若盜神和道祖是同一個人,他就絕不會犯下這樣的錯誤.因為道祖尊重每一個生命,當然也包括他自己. "所謂死亡才是人性的真諦,不過是一句自欺欺人的妄言.即便我死亡千百次,依然無法從天道的虛無深淵中逃脫,更不可能蛻變重生為謝秣陵.你們低估了天道,也
低估了他."盜神說道.
"可是,證據是什麼呢?"我問道. "好,既然你執意要證據,我便給你證據."盜神說完走到我面前,說道:"你現在的身份是永恒劍主,劍道主殺.你帶劍拜我,我若是你們的道祖,當得起你一拜,我
若不是,這一拜便會令我形神離散,無所遁形."
我有些猶豫,雖然我對盜神的推論有所懷疑,可我真怕盜神因此形神離散.
盜神幫我懾服了天賊之槍,于我有大恩.而在未來的天道之戰中,我對盜神還有所圖,我希望他能在我的玄關中和我聯手共戰天道.
看出我的猶豫,盜神說道:"怕什麼,有天賊之槍在,就算形神離散你也殺不死我這道殘念."
"好."
我整頓衣冠,右手按住劍柄,彎腰單膝跪地.
單膝跪地,盜神身上的道袍便起了波瀾,無形威壓令道袍猶如被大風勁吹,衣袂獵獵作響.
接著,我雙手持劍,放下另一條腿.
雙膝落地的那一瞬間,盜神的身形忽然一顫如遭重擊,我尚未反應過來,再抬頭時他已形神離散,眼前只剩下一杆處于劇烈顫抖中的天賊之槍.
我急忙起身,這時,盜神的聲音從槍身中傳來.
"現在你是不是相信我了?"
"是." "天道之所以奈何不了你們的道祖,一是因為天地法則和命運在桎梏他,第二個原因就是,你們的道祖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天道可以掌控萬事萬物,卻唯獨奈何不
了他."
"那麼天道最後猜出道祖的身份來曆了嗎?"我問道. "若是猜得出來,魔道又怎會幸存到現在.唉,這便是我不如他的地方.天道和你們一樣,也認為謝秣陵便是劫後余生的我,殊不知,我這個盜神,早就在無形之中為
他人做了替身."盜神的語氣帶著幾分蕭索.
"多謝盜神解惑."
"我們現在是同一條船,何必謝我.說吧,你這次來玄關找我何事?"
"還請盜神出我玄關一觀,為我們指點迷津."
"開神庭吧."
神魂歸位,我將神庭穴開啟,隨後一束流光迅速飛出.
流光乃天賊之槍所化,盜神的神念寄存在槍身之中.
眼前的黑暗深淵連神念都可以寸寸吞噬,卻無法奈何天賊之槍,任由天賊之槍在其中穿行,猶如流星劃過夜幕,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一等便是很久,直到黑暗深淵中升起了七顆星辰,很快又變成了九顆,九顆星辰的排列和北斗九星一模一樣.
北斗顯形,文昌顯形,南斗顯形.
繼而,三垣入位,紫微帝星大放光明.
原本是一片黑暗深淵死亡之海,在紫微帝鄉大放光明之後,黑暗退卻,于深淵之上由眾星排出一條光華燦爛的星光之路. 星路盡頭,便是天國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