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7節:生死線 第一章(7)

“可那個姓歐陽的……”

“如果他不是,咱們的宗旨是甯殺錯、不放過。如果他要是的……”

“我明白了,大哥怕打草驚蛇。”

“我怕個屁的打草驚蛇!我怕的是把此地的共黨逼急了,咱倆做了沽甯河里的無名尸!這仗打得太久,國字頭是不好使了,咱們得出動本地的官字頭。”

“蔣武堂?”

特務甲有些犯愁地點點頭:“那厮可從來是聽調不聽宣哪。”

兩人正說著,一個叫古爍的漢子急急過來跟那邊的四道風說著什麼,兩人拉著車卷了風似的跑開。

與此同時,歐陽已在巷子里轉了幾個彎,大街上的口號與喧嘩變得遠了。他走到一條巷子的盡頭,安靜地站在那里等待著。巷子里某戶人家的門響了一聲,一個人出來倒垃圾,回去時沒有關門。歐陽思忖了一下跟進去。

在這個破爛的小院里轉了幾道彎,歐陽出現在另一道幽深而筆直的長巷,他徑直走向巷子里唯一的一個人。那人坐在一象棋枰前打殘譜。門在歐陽身後輕輕關上。現在這條一覽無余的巷子里再沒人能偷聽他們說話,甚至沒人能找到通往這條長巷的路。

歐陽走到棋枰邊,枰上的棋子交錯縱橫,正殺得難分難解。他靜靜看了一會兒,開口道:“專諸刺僚。”

“子胥吹簫。”

“同志……”歐陽顯然有些激動。

“別這樣子,我知道這些年把你窩狠了。”

歐陽有些不好意思:“也沒什麼窩不窩的,要沒這個窩,我多少年前已經死了。”

“必死者可殺也,必生者可俘也,做這行你算上品。”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沒什麼。不怕死的在上一個十年都被殺光了,太惜命的人也早叛了,真撐下來的都是你這樣有個‘信’字,有個‘念’字,又知道愛惜生命的人。”

歐陽苦笑:“您過譽,其實我經常沉不住氣。”

那人用一個卒子推掉了一個卒子,然後用飛馬吃掉了過河之卒:“你看見死了太多人,就把自己也當成一個必死的卒子,所以沉不住氣。眼下這把棋要交給你呢?就得沉住氣,因為我給你的不是這把棋,是人命,是你叫做同志的那些人,同志們的那些命。”

“我就是個革命軍中馬前卒,我下不起這盤棋。”

那人笑著看看歐陽:“你真是個心思很重的人。”

“是的。”

“你怕看見別人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