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 第82節:生死線 第七章(3)

唐真咬牙忍受著,李六野那把刀歪打正著地紮進了她的肩膀。

幾個日本兵沖了進來:"隊長,什麼事情?"

"沒什麼,"三木轉過身來,焦躁而絕望,"行動失敗了,我們將在這里撐到援軍到來,要有必死的決心。"他敲敲窗前唐真的書桌,桌上還放著唐真的課本,"好位置,在這里架上機槍。"

部下們沉默著,一個士兵看著櫃門上的刀,伸手去拔。櫃子里的唐真一聲不吭地忍著。刀插得很深,以致日軍將身子頂著櫃門仍把門拉得半開,刀終于拔了出來。唐真虛弱地靠在打開的櫃子里,一片殷紅在肩膀上泛開。

"刀上有血!"那名日軍莫名其妙看看櫃子,又看看三木:"隊長,你受傷了?"

三木摸一下頰上的傷口,這才明白李六野的留個記號是什麼意思,他恨恨地抹了一把傷口,沖一名部下吼:"去架機槍!"又對其他部下揮了揮手,"跟我去樓下。"幾名日軍逢迎地在他後邊追趕包紮。

被呵斥的那位提著機槍回到窗前,櫃門開著,在這狹窄的屋里顯得礙眼,他一腳把它踢上。蜷縮在櫃角的唐真再度被籠罩在黑暗里。外邊的日軍為不引人注意已經關掉了燈,對著從刀孔透進來的幾束微光和樓上樓下的一屋子日軍,唐真的恐懼已經麻木。

屋里的機槍手掀掉桌上的書本,將機槍架上,再從床上拿幾個枕頭打平,放在槍架下加高射界。他對著依次亮過來的燈光瞄了會,那實在沒有可打的目標,于是又從掃到地上的東西里撿起了什麼,那東西終于讓他在桌邊安坐,過長的刺刀妨礙他的坐姿,他拔出刀來隨手釘在身後的地板上。

那柄血跡斑斑的刀吸引了唐真的全部注意力。她從櫃子里一點點挪出來,她終于靠近了那柄刀,那家伙伏在桌上忙著,唐真看著他高聳的兩個肩胛骨,只要拿起刀猛刺下去,也許就可以從那扇被攔住的窗戶逃生。

手已經觸到了刺刀柄,唐真終于看見那家伙在忙些什麼,他正把唐真一家三口的照片細細地肢解,父親和小弟成了碎片,惟獨還給她留下完整的一塊放在旁邊。唐真的身子又開始顫抖,凝聚了半個晚上的勇氣在這狂人背後頓時煙消云散,她趁著那家伙還沒發現前挪向房門,樓道盡頭有一扇緊閉的窗,那是唐真離開這里的所有希望。

唐真試圖弄開那扇窗戶。可不知道什麼原因,那扇窗被橫七豎八的木條釘死了。唐真終于崩潰,她癱軟地在窗前坐下。眼前是雜亂的樓道,樓下是日本人,棺柩里似乎已經盛不下父親的血,快凝固的血從棺縫里淌下,撬開的樓板曾經藏過弟弟。唐真茫然地看著這一切,換個人會以為是個噩夢。她站起來,向那間小屋走去,腳步仍很輕,但已沒了那種顫抖和畏懼。在漫長的恐怖之後,唐真終于把恐懼踩在腳下,也可能今後她再也不會恐懼了。

樓下,三木隊長指揮他的部下用家具堵上了房門,在樓道里築起幾道奇形怪狀的工事。幾個士兵小心地拉出手榴彈的發火線,把它們絆在幾道工事上。絆線在家具和房門上密密地分布著。

唐真就著些微晨光看著家里,窗口已經沒人了,她試探著進屋,半掩的窗外,天色已經泛白,但街道仍掩在一片黑暗之中,唐真打量著那挺沉重的機槍,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滿意的哼哼。唐真回頭,那名日軍正系著褲子從父親的床後出來,顯然把那當成了小便的地方。他一見唐真,驚疑立刻變成了驚喜,然後把手指豎在嘴邊,向唐真輕輕地噓了一聲。

看著對方臉上色迷迷的笑容,唐真只覺得頭皮發麻。她咬了咬牙,在對方走過來時,向地上釘著的刺刀摸去。

摸了個空,那日軍得意地笑了笑,從身後的刀鞘里拔出刺刀比畫了兩下,他剛才已經把刀收好了。

唐真後退了兩步,撞在桌子上,她轉身去搶那挺機槍。日本人驚懼了一秒,隨即發現唐真並不能把那偌大家伙抱起來。他笑得更加得意了:"不要出聲,不要驚動他們。他們很壞,我很好。(日語)"

唐真並不知道他在嘀咕什麼,看著那家伙無所顧忌地走過來,她仍努力想抬起那挺機槍,那家伙一只手把槍壓回桌上,迫不及待開始撕扯她的衣服。唐真愣住,腦子里飛快地想著對策,她突然從機槍邊撈起把剪刀紮了過去。那把剪刀曾被用來剪碎她家人的照片。唐真一聲不吭地使著勁,直到兩片剪刃在那人的喉管里會合。那人從她眼前倒了下去。